唯有熙淳最先緩過神來,拍案而起,「夏和!你是什麼意思?」
安夏轉身瞧著她,「就是你剛才聽到的意思。」
「你故意跟我作、作對是不是?」熙淳氣得都有點結巴了,「我父王才剛懇請聖上賜婚,你就搗亂!」
「搗亂?我可沒這閒功夫,」安夏道:「這不,皇后娘娘在討論我的婚姻大事,既然父皇問我,我就如實回答。」
熙淳又急又怒,「你明明與拓跋修雲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屬意於他,卻故意跟我搶杜少傅,這不是搗亂是什麼?」
「我與拓跋修雲是青梅竹馬?」安夏冷笑,「若說一塊兒在宮裡長大,你也是啊,怎麼青梅竹馬這個詞就單用在我身上?」
熙淳嘟著嘴道:「我又不喜歡他……算起來他還是我的表哥呢,我只把他當表哥!」
「哦,你只把他當表哥,我就得從小屬意於他?」安夏輕哼,故意挑釁道:「我乃蕭國堂堂公主,要嫁也不會嫁到那窮山惡水的蠻夷之地,變得像你一樣野蠻!」她要把現場鬧得一團亂,扯開和親之事。
「你說誰野蠻?」熙淳怒不可遏,一個箭步撲了上來,揪住安夏的衣袖,「你再說一遍!」
安夏睨著她,「看看,此等行徑,還說不野蠻?」
「你……」熙淳伸手去抓安夏的頭髮。這兩個公主從小打架就打慣了,估計是習慣動作。
安夏不甘示弱,反手給了熙淳一個巴掌,耳光響亮,啪的一下,震得諸人反應不過來。
「你……」熙淳摀住火辣辣的臉頰,「你敢……打我?」
安夏不以為意,「誰在這華延殿撒野,我就打誰。」
「母親!」熙淳哇一下哭了,「母親,您看,她敢打孩兒!」
永澤王妃立刻向蕭皇跪下,「皇上,夏和公主出言不遜,詆毀我崎國為蠻夷之邦,還動手打了熙淳,請皇上做主啊!」
「皇上,」宋婕妤亦跪倒在地,顫聲道:「夏和不是存心的,請皇上明鑒……」
「太不像話了!」皇后面色不悅,顯然並不打算維護夏和與宋婕妤,但她也素來看不起永澤王妃母女,當下只厲聲喝道:「好端端的壽宴被鬧成什麼樣子!」
蕭皇並不作聲,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眼神深沉,誰也瞧不出他在想什麼。
安夏揣摩,蕭皇其實是站在親生女兒這一邊的,畢竟他不願意寶貝夏和遠嫁,至於會不會同意她與杜阡陌的婚事則未必,畢竟他也要顧及永澤王的面子。
「聖上,」永澤王連忙出來打圓場,「臣弟教女無方,還請聖上體恤,想來夏和公主也是一時情急,言辭忘了斟酌,今日看在臣弟過生辰的面上,聖上就平息了此事吧。」
蕭皇終於道:「好了,都起來吧,鬧成這樣是不像話,朕還想再喝幾杯酒呢。」
熙淳依舊哭個不停,永澤王妃對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不要再鬧。
安夏則一派冷靜,暗中觀察著每一個人。這個時候摸清每一個人的態度,對她的未來會有幫助。
此時,楚音若上前,「父皇,臣媳瞧兩位妹妹的妝都有些花了,不如先到臣媳那裡去補妝更衣,一會兒再回來陪父皇多喝幾杯酒,父皇以為如何?」
聞遂不愧是楚音若的閨中密友,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附和道:「對啊,父皇,先讓她們倆去更衣吧,兒臣也去幫幫忙。」
蕭皇點頭道:「好,音若辦事向來最得朕心,你們先去吧。」
楚音若的確說話最受蕭皇重視,也從無人敢反駁。
端泊容對她頷首示意,目光中皆是讚許。
楚音若對夏和道:「妹妹,咱們走吧,讓嫂嫂替你挽個新鮮的髮髻。熙淳,我那裡有剛調好的胭脂,是你是喜歡的薔薇色,不去看看嗎?」如此給足了台階,知趣的人都會接受的。
安夏乖巧一笑。
第七章 為搶駙馬大打出手(2)
楚音若身邊的雙寧果然手巧,凌亂的髮髻三下兩下便挽好,再插上簪子,倒比原來梳的更漂亮。
雙寧從前在王府的時候就是楚音若的心腹,現在跟著楚羃入主東宮,宮裡至少有一半的人爭相巴結討好她,她親自來為安夏梳髻,可見東宮對安夏的禮遇。
安夏對著鏡子瞧了又瞧。
楚音若在一旁喝茶,見狀笑問:「如何?還滿意嗎?」
她輕聲道:「也不知熙淳如何了,心情平復了沒有?」
楚音若道:「放心,有你皇長姊在偏殿陪著她,這會兒肯定早就破涕為笑,在把玩那些新調的胭脂呢。」
安夏不解地看著她,「我還以為皇嫂會勸我倆和好呢。」
楚音若淺笑著,「你們倆都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哪裡真能和睦呢,我也不會強人所難。」
楚音若行為處事十分得宜,知道安夏和熙淳這矛盾一時間無法化解,入了東宮便將她倆隔開,一個去了偏殿,一個留在寢殿。聞遂也是個明白人,適時當了幫手,一場風波終於化為無形。
楚音若忽然吩咐道:「雙寧,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對她講。」
雙寧點點頭,領著宮婢們離去。
寢殿的長門輕輕一關,四周頓時封閉如一個密室。
安夏猛地意識到楚音若或許是有什麼極重要的事要與她密談,忙問:「嫂嫂有什麼吩咐?」
「夏和,你病了這一場,我本覺得你性子有些變了,」楚音若依舊如平常般微笑道:「不過方纔你與熙淳劍拔弩張的模樣,倒又像回到了從前。」
呵呵,好像是的,本來她以為自己只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普通女孩,想不到竟也有跋扈張揚的一面。是假裝公主裝得久了,染上這刁蠻的習性,還是本來的夏和就有一部靈魂殘留在她身上,漸漸與原本的她融合在一起?
楚音若突然問:「另一個你去了哪裡呢?」
她的問題有些奇怪,安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到這裡成為了夏和公主,那原來的她呢?去了哪裡?」楚音若斂去笑容,凝視著她。
安夏心裡頓時忐忑不安,這樣僻靜的所在,還有楚音若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讓她莫名緊張。
「心形這個詞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因為這個時代的人沒見過心長什麼樣,或許有人知道,比如開膛破肚的劊子手,但絕對不會用這個詞來形容漂亮的首飾。」楚音若定睛看著安夏,「夏和,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來自未來?」
雖然安夏早有心理準備,也早猜到了楚音若的真實身份,但這突如其來的坦白還是讓她不知所措。
「嫂嫂……」她想說些什麼,但喉間竟似被什麼梗住,說不出話來。
「我在水沁庵清修的那段時日便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楚音若問:「你呢?是病了這一場之後嗎?」
安夏抿唇,點了點頭。
「那麼從前的夏和呢?」她壓低聲音,「你把她的屍體……藏在哪裡了?」
「什麼?」安夏一臉茫然,「什麼屍體?」
「難道你不是——」她楞怔兩秒,隨即領悟道:「原來你與我不同……」
「什麼?什麼不同?」安夏依舊沒有聽懂。
「你只是魂魄來到這裡,借用了夏和的軀殼,對吧?」楚音若微微歎一口氣,「原來如此,看來我倆還是不太一樣……」
安夏疑惑地問道:「那……嫂嫂你是怎樣呢?」
「說來話長,日後再告訴你吧。」楚音若苦笑道:「還是你這樣好,省了許多麻煩。」
「可是我一直沒有弄明白,原來夏和公主的魂魄去了哪裡?是魂飛魄散了還是去了另一個時空?」安夏垂眸,「一想到這件事,我就愧疚得很。」
楚音若開解著,「何必愧疚呢?你不也是一樣,現代的軀體裡或許正住著別人。」
也對,一換一移其實很公平,她誰也不欠,只是從前那樣平凡的她搖身變成了公主,好像是有點佔便宜。
「自從玄華走後,我就沒了同類,」楚音若輕輕拉住安夏的手,「還好你來了,就像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夏和,你讓我滿心歡喜。」
玄華是誰?安夏本想問一問,不過那大概是另一假很長的故事,日後再慢慢問她吧,此時此刻她不願多言。
這個世間漸漸變得不再陌生,安全感增加了一分又一分,熟悉的人和事越多,就越讓她安心,何況現在多了皇嫂這個八面玲瓏、手段高明的穿越人同伴,她好像找到了最最得力的依靠。
聽說昨日永澤王的壽宴鬧出了一場風波,具體是因為何事,宮中諱莫如深,不過杜阡陌已風聞那事跟他有些關係。
難怪今天下了早朝蕭皇便傳口諭說要見他,且傳旨的太監說並不是去御書房,只在宮中一所水榭面聖,可見要談的也並非政事。
杜阡陌授完御學堂的課就來到水榭,只見蕭皇早已在賞荷飲茶。
他快步上前施禮,「給聖上請安。」
蕭皇笑道:「嗯,你來得正好,這茶正泡得出味。來人,給杜少傅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