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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水草

  等丫鬢處理好了,柳盼才坐下來替仁老太太把脈。

  仁夫人雖然不喜歡柳盼這番作為,但是她向來最聽兒子的話,兒子的話對她而言比聖旨還靈,既然是兒子要求的,她也不再反對。

  柳盼把完了脈,從藥箱裡拿出金針,開始替仁老太太扎針。

  仁武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瞧,心裡暗讚呂兄身邊竟然還藏著這麼一個可人兒。

  他之前得了父親指示結交呂夜,如今兩人稱兄道弟,儼然莫逆之交,只是聽說他這幾日離開了揚州,有事往別處去走走。

  仁同方一直疑惑呂光幾時有動作,總不可能清查兩淮鹽務,只在揚州別館醉生夢死幾個月便打道回府,好歹還得向昭帝稟報。

  之前他還想著呂光是出了名的會做人,現在卻暗暗叫苦,耿直有耿直的好處,是好意還是惡意,不必揣測都寫在臉上,但碰上呂光這樣長袖善舞的,滑不溜丟,抓都抓不住,更何況想從他嘴裡掏出幾句真話更是難上加難。

  後來他決定換個方式,既然呂光在意他的侄子,他就從這位呂公子身上探聽一二,只是不好由他親自出面,便把這個任務交給兒子去做。

  柳盼一套針法行完,已經過了近一個時辰,仁老太太歪了的嘴角有漸緩之勢,面部表清也沒那麼僵硬了。

  見狀,仁武驚奇的讚道:「姑娘醫術了得,難怪父親親自去請。」

  「公子客氣了。」

  柳盼在行針時,眼角餘光注意到仁武一直瞧著她這兒,但她並未多想,只當他是擔心祖母的病情,但是此刻與他目光相接,她瞬間明白自己恐怕想錯了,他根本就像瞧見了獵物的狩獵者,哪裡是憂心祖母重病的賢孫。

  仁少夫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默默低下了頭。

  她是前一任揚州知府的千金,嫁入仁家就是高攀,更何況家裡如今還靠著鹽運使賺錢,哪裡敢得罪婆家,對仁武的風流韻事向來是睜隻眼閉只眼,就算是婆母要往自個兒房裡塞人,也要做出歡喜的姿態。

  第十一章  暗箭難防(2)

  柳盼收回視線,將心思回到正事上頭,開始囑咐老太太飲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府上老太太平日大魚大肉油膩之物吃得太過,才會造成這樣的病症,往後要戒油膩葷腥之物,飲食務必清淡。」

  仁老太太不只講究排場,飲食方面也極貪,大有彌補年輕時候苦日子的勁頭,做為兒媳婦的仁夫人根本不敢勸,就怕被婆婆罵不孝順。

  仁武聽了,馬上跳出來道:「姑娘只管治,這事兒包在在下身上。」

  孫子的話,老太太倒肯聽一二,並未多說什麼。

  昭帝派來的人都是按著慕容夜所求,有戶部常年干實事的官員,還有大理寺精於刑名之人,另有調兵的旨意,以方便他行事。

  慕容夜將手下斥候收集的所有兩淮鹽務紀錄置於眾人面前,從官鹽一路高漲到私鹽暢銷,當中無數雙手在推動著鹽價,無數人參與此事。

  表面上販賣私鹽的似乎只有鹽梟,但實際上經手官鹽的大小辟員和鹽商都脫不了干係。

  從煮鹽的灶戶私煮藏匿鹽斤,私售商販,商人於官引之外私自夾帶,或於官引之內多捆超過額定之量,乃至於船戶運載商人有引官鹽之外,還預留空船自帶無引私鹽,沿途撒賣;又有漕運糧船北上至京城交糧後,空船南返,江廣各糧幫預先派人至兩淮買定私鹽,乘夜用小船搬運,或由裡河潛行至大江超載,在南歸沿途隨處售賣;更有緝私人員沒收私鹽,轉而私售,有權有勢的官吏私下售鹽,船戶捏報淹消按例重行補運之私,軍人興販之私等種種名目,不一而足。

  大量的私鹽流入,更令得官鹽滯銷,私鹽橫行,這當中理應入繳國庫的鹽課無形之中便流失了。

  為了對抗官軍緝捕,私鹽販子結伙而行,聚眾販鹽,動輒千百為群,持械販私,這還是陸路的情形,水路更甚。常有百餘艦私鹽往來江中,殺掠商賈,聽聞廣東沿海更有大船往來海上,興販私鹽,力勢既盛,遂至行劫更是常事。

  慕容夜手底下的斥候探聽情報最是拿手,自隨他抵京南下,便散落各處,細細查訪,最終彙集成了這冊怵目驚心的兩淮鹽務現狀實錄。

  在座官員雖知兩淮鹽運使是個肥缺,鹽商所賺乃是暴利,但也只是略有耳聞,並不瞭解_真實的狀況,有機會親自翻閱這本實錄,看完都不禁冒出冷汗,明白此事已經到了不得個辦的時候了。

  但究竟該怎麼辦,必須拿出個章程來。

  「微臣提議,將兩淮鹽運使及其餘但凡與鹽字沾邊的官員俱都抄家徹查,以杜絕鹽貪之患。」

  「只徹查官員恐怕不能真正杜絕,還要對鹽梟重懲,以儆傚尤……」

  眾官員七嘴八舌,意見不外乎是將官員與私鹽販子一網打盡。

  慕容夜忽然想起柳盼曾經說過,如果只是單純的殺一批貪官奸商,再重新任命一批官員鹽商,只是換湯不換藥,還會朝著現在的情形發展下去,連她一個對鹽務並不熟悉的小丫頭都能說出這番見地,沒道理在座的官員不明白,只是這些人向來習慣按著現有的章程辦事,真要他們想法子改革還真不容易。

  等這幫人說得差不多了,慕容夜才道:「本王聽著諸位所提之法,終究只是治標,難道就沒有根治的法子?」

  眾官員面面相覷,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有人小聲道:「歷朝歷代鹽務都是這樣管理的。」

  慕容夜差點被這些循規蹈矩的官員氣得仰倒,這些人還不及柳盼一個小丫頭敢說。

  「既然諸位不敢說,那就由本王來說,為今之計便是改革鹽法。本王與呂大人已經初步研擬了一套改革的章程,今日商議完畢便正式開始實施,此事乃是機密,若有人向在兩淮任鹽務官員的姻親故舊通風報信,一律軍法處置!」

  這些官員頭一次在睿王手底下做事,馬上就被他雷厲風行的作風給震懾住了,全都唯唯諾諾的點頭,萬不敢不從。

  揚州城內,柳盼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

  她已經替仁老太太紮了五天的針了,而仁武每日都會準時出現在祖母房裡看她施針。

  仁少夫人頭一天還來,次日便不見蹤跡,就連仁夫人也只來了兩日便不來了,留下丫鬟婆子伺候。

  柳盼倒是想將阿漢帶進來,可是仁府後院的女眷實在不少,每日從夾道往老太太正院走過來的路上,都能遇見好幾撥年輕的女眷們帶著丫鬟走動,她想著若是真帶著阿漢,實在不妥。

  而且她聽隨行的婆子介紹,那些女眷有些是仁同方的姬妾,有些是仁武的,仁家父子的風流可見一斑,這令她對仁武更是心生警戒。

  慕容夜已經離開好些日子了,終於捎了信說這兩日便會回來,這可是柳盼頭一次這麼想見到他,他在的時候,她覺得霸道得可恨,凡事他拍板就決定了,也不知道聽取別人的意見,可是跟仁武這粘粘纏纏的目光比起來,她寧可留在慕容夜身邊。

  仁武的目光不時會往她身上飄來,似蛇一般,滑溜溜的從她身上滑過,說著話眼神就飛了起來,輕浮得讓人厭憎。

  因為見面的次數多了,仁武也懶得再裝,當著丫鬟婆子的面兒就藉故往柳盼身邊蹭去,還露骨的問道:「呂兄在床上可溫柔?瞧著他孔武有力,別是個不體貼的吧。」

  仁家的丫鬟婆子似乎習以為常,聽在耳中都面不改色,倒讓柳盼要懷疑仁家下人集體失聰了。

  柳盼狠瞪他一眼。「公子請放尊重些,我是大夫。」

  他嘻笑道:「是個妙手回春、容色傾城的大夫。」說著便要拉她的手。「讓我瞧瞧,這是怎生一雙妙手。」

  柳盼正在收針,順手便給了他一針。

  他挨了針也不惱,將手背上被扎出來的血珠子蹭掉。「嘖嘖,姑娘這小脾氣,呂兄受得了嗎?不過沒關係,本公子最喜歡嗆口的,等他一回來,我就跟他討了你來。」

  在他生活的世界裡,除了正妻有幾分體面,不會隨意調笑,那些個妾室通房或是身邊伺候的丫鬟皆可隨手贈人,甚至和關係較為親密的友人還有互贈女人的習慣,就跟互送奇珍異寶一樣,都是送禮,並無區別。

  因此在他眼中,哪怕柳盼醫術再精妙,也不過是呂夜身邊的丫鬟,是個可心的對象兒,既然他同呂夜是好兄弟,討來玩一陣子有什麼關係。

  柳盼是真惱了,嚴厲的道:「仁公子若是覺得令祖母已經恢復了,明日我便不再登門。」

  仁武雖然嘴上不乾淨,但還是看重祖孫情,再加上府裡來來回回請了不少大夫,就屬柳盼扎針效果最好,他可不想把人給氣走了,招來父親責罵,當即妥協。「是我瞎說,姑娘慢慢施針,我先在外面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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