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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水草

  溫如華在家是嬌嬌女,又嫁了如意郎君,原本日子應該過得幸福美滿,只是袁家人口興旺,她婆母大溫氏也不掌家理事,頭上還有袁老夫人以及一干妯娌。

  做為小孫媳婦,上面全是長輩婆母,縱然親姑母不強求她立規矩,可每日前往大溫氏房裡請安,再陪著大溫氏前往袁老夫人房裡去請安就夠她受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飯點,總要伺候長輩們吃完了飯,她才能匆匆吃兩口,這與她印象中婚後的生活相去甚遠,她沒功夫與丈夫琴瑟和鳴,光顧著跟長輩妯娌調琴試弦,應承磨合了。

  成親三個月,眼瞧著年關將近,這天早晨起來,溫和華往大溫氏房裡去請安,走到半路便感覺腹痛如絞,蜇回房裡才發現裙子被染紅了,請了大夫前來,說是勞累過度,落胎了,她傷心不已。

  自成親之後,閨中吟風弄月的閒情全沒了,每天一睜眼便跟打仗一般要往長輩面前去立規矩,不只是身體吃不消,心裡也累得慌,她本來就是個弱質纖纖,喜靜不喜動,就連月事也亂了,這才不曾察覺就落了胎。

  大溫氏自責不已,報到兄嫂那裡去,溫夫人心疼女兒,便想建議個好大夫為溫如華調養學。

  曲夫人自頭風之勢漸緩,逢來往交際的人家便大力推薦柳盼,有她做親身實例,柳盼的回春堂不但有尋常百姓家的婦人出入,更有官員家眷來請,聲名大噪。

  溫夫人亦聞柳盼之名,親自到了回春堂請柳盼共同前往袁府為女兒調養。

  柳盼跟隨溫夫人前往袁府,為溫如華把脈,開方調養,又叮囑注意的事項,見她臉色臘黃,精神萎靡,安慰道:「少夫人年輕,只要調養得當,把身子養回來,定然能夠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現在最重要的是心緒要開,不可一味傷懷。」

  溫如華見她年紀小,又梳著未婚姑娘的髮式,但說起流產之後的調養之策竟然如數家珍,又看出她心情鬱悶,感到不可置信。

  溫夫人也沒察覺女兒的異狀,袁霽是女兒的意中人,又是表兄,待她溫柔體貼,性子又敦厚,婆母又是自己的親姑母,日子不會差到哪裡去,至於頭上還有老夫人以及長輩妯娌,大戶人家的兒媳婦哪個不是這麼熬過來的,也是尋常事。

  如今聽柳盼這麼一說,不免擔憂,她將下人都遣走後,偷偷詢問,「可是霽哥兒給你氣受了?」

  溫如華忙搖頭,眼裡卻忍不住噙著淚珠兒。

  「難道是你姑母給你氣受了?」

  溫如華見再問下去,搞不好會令大溫氏與娘親姑嫂失和,忙撐起身子道:「娘別再瞎猜了,姑母與表哥待我再好也沒有了,只是我自己……原以為成親之後,只有我跟表哥過日子,哪知道袁家規矩這麼多,讓我連喘口氣兒的功夫都沒有。」

  溫夫人沒想到是因為這個,當下長歎口氣,好生將女兒勸導一番,又讓人送了柳盼回去,順便抓調養的湯藥回來。

  柳盼將此事當新奇的見聞一般講給慕容夜聽——

  「……我問過袁家少奶奶未流產之前每日做的事,聽說她天不亮就要起床往婆母院裡去,再陪著婆母往老夫人院裡去伺候,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陪著長輩,等回到自己房裡天都黑了。有時候要是老夫人身子不適,她還得伺候到半夜。新婚小夫妻,連個獨自相處的時間都沒有,日子能開心才怪,高門大戶的兒媳婦都這麼難當嗎?」想想她要挑戰的可是皇家兒媳婦,豈不是更難了,讓她不禁有了退縮之意。

  慕容夜好笑的捏了下她的俏鼻。「瞧把你嚇的,咱們成親之後是住在王府,平日無事也不會進宮,只逢大日子才會進宮,關起門來整個王府都聽爺一個人的,而爺只聽你一個人的,你還有啥好怕的。」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事成不成還不一定呢,王爺在這裡提成親不成親的事情,羞不羞啊!」接著她又好奇問道:「我今日去看診的袁家少夫人娘家姓溫,會不會跟你那位前未婚妻是同族的姊妹?」

  他無奈的在她額頭彈了一記。「小機靈鬼兒,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你,依照你說的,今日看診的溫氏應該就是她,她嫁的人家正是姓袁。」

  柳盼原本在他懷裡坐著,頓時驚訝的直起了身子。「王爺說的是真的?!」她下地走了兩圈,嘖嘖感歎,「王爺還真是有眼光,袁少夫人生得貌美如花,氣質溫婉如玉,可入詩入畫的美人,我跟她一比,簡直是野地的狗尾巴草,王爺到底看上我哪點了?」

  「你說的沒錯,溫氏是很好的女子,滿腹詩書才華,據說書畫雙絕,但是她再好,也不適合我。我在軍中糙慣了,真讓本王去呵護一朵溫室裡的嬌花,恐怕也沒那個耐心。」

  這些話他曾向父皇負氣說過,但是那時候內心波瀾叢生,直到今天,他心裡眼裡都只有柳盼一個,這些話竟然成了他的肺腑之言,沒有一絲的不甘,只慶幸自己當初執意下江南,才有機會撿了柳盼這麼個寶貝回來。

  說起來,他還要感謝溫如華當初執著於自己的感情,不肯只憑外在的身份而將就,才能讓他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只是誇讚溫如華的話就不必講給這小丫頭聽了,免得她又想到別的地方去。

  「倒是你——」慕容夜將柳盼拉回懷裡。「野地裡的狗尾巴草,不管有沒有本王的呵護,都能活得怡然自得,這才是適合本王的,也正是本王喜歡你的原因。」

  柳盼微挑起眉看著他,心道:小女子對睿王的品味實在不敢恭維。

  第二天慕容夜就派裘天洛往回春堂送了兩盆狗尾巴草。

  其實王爺下令時,裘天洛半天沒動,還期期艾艾的道:「其實京裡有人家用暖房催花,這個季節還可以送些鮮艷的花給柳姑娘,就算是不送花也沒關係,送幾分鬱鬱蔥蔥的綠植,看著也賞心悅目些。」

  這大冬天的送什麼乾枯的狗尾巴草啊,還是在京郊隨便挖來的根,會不會柳姑娘一收到這樣的禮物,一怒之下就直接砸到他腦袋上?

  慕容夜雙目一瞪,不悅的道:「本王的話這麼快就不好使了?」

  裘天洛惶恐。「屬下不敢!屬下這就立刻去送!」

  他一個親衛隊長,親自捧著栽著乾枯的狗尾巴草根的盆栽去了回春堂,一早做好了要被柳盼打出門去的心理準備,哪知道她收到禮物後,差點沒笑彎了腰。

  「欸欸,他怎麼能這樣呢?」

  這又喜又嗔的表情,裘天洛看不懂了,但至少花盆和他的腦袋都好好的,一點兒傷都沒有。

  柳盼每日都有看不完的病患,有時候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整個京城生病的婦人都到她這裡了。

  許多女人生了病,但有頭疼腦熱還好向男大夫描述症狀,但有婦科病自然羞於啟齒,全憑大夫把脈,就連望聞問都做不到,開的方子效果總不能如意,反而是柳盼的女子身份不受拘束,望聞問切都做得到,她的名聲便越來越顯。

  第十九章  就愛狗尾巴草(2)

  好不容易到了年關,回春堂總算可以休息幾天,抓藥的夥計都回家了,只留下廚娘跟丫鬟小蝶以及慕容夜指派的護衛一名。

  柳盼聽得小蝶講過,每年除夕宮中總有夜宴,不只宗室勳爵、文武官員,就連各府誥命都會進宮領宴,更遑論慕容夜這位皇子了。

  她一面感歎自己不能同慕容夜守歲,一面讓廚娘做了銅鍋子端了上來,讓小蝶陪著她一起吃,要不一個人涮鍋子吃,總覺得寂寞倍增。

  小蝶自她進了睿王別院便跟在身邊伺候,等睿王為她開了回春堂,便被指派來伺候她的日常起居,柳盼是個極為好伺候的主子,日常起居自己動手,又從不曾喝斥遷怒,為人謙和有禮,從不拿她當下人看,小蝶與她相處日久,暗暗盼著她能嫁進睿王府,到時候一府的下人都有福氣了,就算真不能嫁進去,跟著這樣的主子也不會受委屈。

  小蝶陪坐在旁邊,不時為柳盼添菜加肉,見柳盼吃得滿頭大汗,不時喝個兩口酒,模樣既愜意又自在,小蝶不由得羨慕起她這閒散自在的性子,還陪著她說些京中舊俗,使得這除夕不至於淒清。

  到了快子時,院子裡傳來腳步聲,主僕倆還未起身,房裡的厚棉門簾被拉了起來,一股冷風撲面而來,緊跟著一道流光而起,好幾道煙花竄上了天,照得整個小院都亮了起來。

  柳盼艱難的朝著小蝶伸手。「拉我一把,吃撐了。」

  「也不知道省點,這麼貪吃,本王可養不起。」慕容夜邊說邊笑著走了進來。

  自傍晚開始便降起了大雪,他兜帽、肩上全是雪,卻不減他身姿軒昂,堅毅的眉宇間只見柔情溫暖,伸過來的大掌微溫有力,更顯他筋骨鐵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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