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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水草

  雖然他對她的經歷並不瞭解,但想她一個弱女子流落此地,又有一身了不得的醫術,定然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不似母親那樣毫無見識,把柳盼會扎針開方子當新奇事看,而是在心底裡暗暗吃驚,她如此年紀便有這樣的醫術,說不得家學淵博,不然一般醫館哪會收女弟子。

  聽到兒子這麼回答,張大娘以為兒子對這門親事不甚熱情,便苦口婆心講起柳盼的好處,最主要的是只要娶了柳盼進門,憑她幹著接生婆的事兒,地位矮了讀書人一頭,更好拿捏,又能賺銀子,簡直一舉兩得。

  張秀才好不容易聽完了母親的嘮叨,再出來碰見柳盼,心裡揣了一團火,若非怕嚇著她,早喜孜孜上前同她聊幾句了,不過他也不著急,等下聘成親後,兩人多的是說話的機會。

  再說回慕容夜這兒,他暴跳如雷,在客棧房裡急得團團轉,將報信的手下罵了個狗血淋頭後,氣怒的又道:「還不滾去打聽一下,她可有應了這門親事!」

  下屬趕緊又衝出客棧,快速尋出媒婆,用一角銀子換了一個回答,緊接著一臉喜意的趕回客棧。「王爺,柳姑娘沒有答應張家的提親,不,應該說媒婆根本沒見著柳姑娘的人。」

  慕容夜行事果決,當下便指派人手部署,「準備馬車,今晚就帶她走!」

  以上的一切柳盼都不知道,她本想著上街買點菜就要回家的,沒想到突遇一名婦人生產,她忙了一整天,至晚方歸,洗漱收拾完畢便上床睡了。

  夜半時分,有人悄悄摸進她家院子,來到房前,在窗紙上捅開一個小洞,往裡面吹了一管煙。

  過得一刻鐘,慕容夜從正門大步走了進去,自是下屬挑開了門閂,恭迎他進去,畢竟他貴為王爺,翻牆這種勞力活,哪能勞動他大駕。

  藉著月光,慕容夜踏進房內,院裡幾名侍衛垂手侍立,闃無人聲。

  隔得兩個月,慕容夜終於又將柳盼摟進了懷裡。

  他仔細替她穿好了衣服,還在她頸邊深深嗅了一口,聞到那熟悉的藥香味,一顆在胸腔裡晃晃悠悠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若非怕她發現端倪,他真想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以宣示眾人她只能屬於他。

  不多時,慕容夜便抱著衣衫整齊,再用大氅包得嚴嚴實實的柳盼,上了停在巷子口的馬車,往碼頭的方向揚長而去。

  院裡的侍衛則迅速進入房裡,將柳盼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打包,還在枕頭下面發現一個荷包,裡面是銀票與碎銀子以及一把銅錢,又原樣裝回,等到了船上,交到了睿王手裡。

  慕容夜打開荷包一瞧,冷哼一聲,「帶著這麼點銀子就離開,真是膽大包天!」而且她會把荷包藏在枕頭底下,想來是她全部的家當了。

  他將荷包收進兜裡,抿了口酒,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微笑,大有指揮一場戰役大獲全勝的滿足感。

  §第二日天光大亮,隔壁屠戶娘子有事找柳盼,卻見她家大門敞開,她不解的連忙走進房裡查看,但見她的物品全都不見了,她驚慌的四下叫人,驚動了張大娘母子倆。

  一群人找到房主那裡,才知道昨日半夜柳盼的婆家人把她給帶走了,屠戶娘子欣慰的想,柳盼能有婆家人照應,自然是好的,可是張家母子卻陷入錯愕震驚,久久回不了神。

  慕容夜既是「微服尋人」,自然不能留下把柄,早將一切辦得周全,就連嘉定縣令也不知道睿王曾大駕光臨。

  可憐柳盼睡覺之前還在自己的床上,睜開眼睛便在一間陌生的艙室裡,她嚇得尖叫一聲,便聽得房外傳來一聲喝斥——

  「叫什麼叫!」

  她本還當自己腦子發懵,尤在夢中,當她往大腿上狠掐一把,一陣劇痛傳來,她這才確定自己果然在不知道的時候被人劫到了船上。

  她所在的艙室一看便是底艙,連個太陽光都瞧不見,陰暗狹小,她撲上前打開艙門,便見兩名鬍子拉碴的帶刀大漢守著,他們冷冷瞟了她一眼,直嚇得她立刻關門。

  等情緒稍稍平靜下來之後,柳盼趁著有人來送飯時想向對方套套話,偏偏她摸遍全身找不出一個銅板,只好發揮口才,好說歹說,但最終還是連一個字都沒撬出來,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給得起一座金山,這人還是連一個字都不會說,喔不,是不敢說。

  在整艘船最上面、最寬敞的艙房裡,住著的是尊貴的睿王,此刻他斜倚在床上,喝著小酒,心情大好,之前的焦慮擔憂如同大太陽下的積雪,消融無蹤,還有種山大王搶著了壓寨夫人的滿足得意。

  第十七章  捕到一條美人魚(1)

  柳盼被圈禁在船艙裡,吃喝拉撒都在一定範圍內解決,她都快憋出病來了。

  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她有時免不了懷疑這是睿王的座船,對負責看守她的大漢曾多番言語試探,但這些人的嘴巴緊得跟蚌殼一樣,多餘的話一個字也不會說,要是她問得多了,他們便會長刀出鞘恫嚇她閉嘴。

  但是有時她又會自行推翻假設,慕容夜與她已經撕破了臉,而她去的地方又偏僻,離揚州又遠,就算他對她還有幾分留戀,也不可能帶著人找過來。

  這樣的認知還真令人絕望,比起落到不知有何目的的陌生人手裡,柳盼寧可自己是被慕容夜給帶了出來,好歹還有商量的餘地,性命無憂,而且不必擔心會落到不堪的境地。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成為船艙裡的一朵香菇之際,船總算靠岸了,看守她的大漢將她綁著蒙著眼睛帶了出來,很快又塞進一頂小轎裡,她被晃啊晃的,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

  接著柳盼感覺到有人牽著她下了轎,走了一小段路,蒙著她雙眼的布才被拿了下來,她眨眨眼,定睛一看,這是一處內院,前方站著約十來個丫鬟婆子,齊齊向她問好——

  「夫人有禮了。」

  柳盼被這些人的稱呼嚇著了。

  一路上她揣想了無數次綁架她的人會是什麼來歷,最有可能的是慕容夜,看守她的男人像是軍旅出身,可當初是他趕她走的,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將她擄走,更何況他身邊的人都叫她姑娘,可不是什麼夫人。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顧家,見她一個人流落在外面,想著也許能從她身上搾點油水出來,便將她悄悄綁走,又或者是顧清蓉對她痛恨至極,想要折磨她,所以找人綁走她。

  最後一種可能就是慕容夜得罪了鹽商以及兩淮鹽務官員,有些人見過她在慕容夜身邊,因此梆了她洩恨,可若是如此,沒道理待她這般客氣。

  不管哪種可能,總之,她就是被人給綁了。

  在不知名的內院住了不到半個月,柳盼便摸清楚了婆子丫鬟值守換班的時間。

  也不知道這家的主人是怎麼想的,每日必有人送來錦衣華服首飾,她原本就志不在此,這些東西她只是瞟一眼便拋到腦後,倒是伺候的丫鬟婆子興致勃勃遊說她梳妝打扮。

  「被圈禁在這院子裡,要打扮給誰看?」柳盼不解又帶著警戒的問道。

  丫鬟婆子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大膽的丫鬟含笑道——

  「夫人若是打扮了,自然有人來看。」

  柳盼虛虛瞟了那名丫鬟一眼,總覺得這口吻跟傳聞中教養揚州瘦馬的牙婆很像,暗藏著那麼點不懷好意,更堅定了她要早日逃出去的心思。

  柳盼稍稍盤算一下,便生出了一個計劃,她倏地板起臉,接連掀翻了桌上好幾個漆盤,上頭放著的錦衣首飾等物全都摔落在地,接著她對著丫鬟婆子吼道:「別擺出這副老鴇的口氣來勸我,你們肚裡說不定揣著什麼鬼呢,都滾出去!賓!」

  丫鬟婆子伺候了她這段日子都是安安穩穩的,見她突然間發怒,都有些不知所措,趕緊退了出去,緊接著房門砰的一聲被重重從裡面關上,她們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如是者三,丫鬟婆子便悄悄議論,這位可能是被關得久了,心裡不痛快要找人發拽,誰都不願意伺候這麼個煞神,此後便只按時送水送飯,不再像之前那般嚴實的看著她了。

  就這麼過了六、七日,這天到了半夜,柳盼將枕頭塞進被窩裡,假裝是她在睡覺,再悄悄打開了後窗翻了出去。

  這院子闊朗,前面栽著竹子,後窗下卻是一片水塘,她剛來之時與伺候的丫鬟閒聊,得知這片水塘是引了外面的活水進來,她本著不成功則成仁的精神,閉著眼睛感受水流的方向,果真教她感覺到了,她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

  入水口極窄,幸好她身形苗條,勉強可以通過,她逆流而上,游出院子之後,感覺到水漸深,似乎是一條活水分了好幾條支流往院子各處流去,她不由得在心裡暗讚這家主子心思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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