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到今天,她再也撐不下去,直接遞出辭呈。
知道此事的Eric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給予支持,因為他也不忍心再看她繼續憔悴下去,回來不到一個禮拜,她已經瘦了兩公斤。
她可以回去求他嗎?求他不要介意她的過往,讓她待在那個莊園裡,她真的好想回去……她將臉埋進抱枕,長長地吐了口氣。
第9章(2)
門鈴的啾啾聲劃破了室內的寂靜。
宋千容困惑地抬頭。誰?為什麼不是透過一樓的對講機,而是直接進到大樓按她家的門鈴?
走到門口,她並沒有貿然開門,先透過貓眼看向門外——走廊上空無一人。她左看右看,還是都沒看到人,猶豫了半晌,想要追根究底的精神促使她把門打開。
門一拉開,她就看到了它——夕陽餘暉中,一盆松葉牡丹擺在門前。
她怔住,直接衝到電梯口,但那裡並沒有人。她失望地走回家門,看到那盆花,原本失落的神情染上了光燦,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盆花捧起。
它長得好漂亮,翠綠的莖葉襯得白辦黃蕊的花如此鮮艷,她著迷地從各種不同角度看它,眼睛眨也不眨。
花開了,有人把它帶來給她。
她如獲至寶地將它抱在懷裡,走回沙發坐著,仍目不轉睛地看著它。為什麼特地送這盆花來?這代表他仍等著她的回答嗎?
那一夜,她睡不著,直熬到次日早上她才鼓起勇氣撥他手機,卻都轉進語音信箱。好不容易燃起希望又因膽怯而消滅了,她告訴自已,這只是他劃下句號的方式,不敢再讓自己多想。
一整天,她都對著那盆花發呆,直到黃昏時分,在她猝不及防時,門鈴又響了。
這次她奔得很急,卻仍沒有看到人,等著她的依然是一盆松葉牡丹。不同的是,這次換成了紅辦黃蕊的松葉牡丹。
她焦躁到開始咬指甲了。為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又撥了他的手機,還是轉進語音信箱。
她很想直接衝去莊園,但他不接手機的行徑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她怕,當她滿懷期待地開車南下時,得到的會是冷淡的回應,就像他上次不置可否的聳肩一樣。
她只能祈禱,他今天還會再來。這一次,她從五點就開始坐在門前等他,就算坐到屁股痛、同層樓的住戶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也不管,依然執著地屈膝坐在那裡。
坐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雨來了,他卻出現在她眼前,捧著一盆黃色的松葉牡丹,蹲在她面前看她。
「幹麼坐在這裡?在屋裡等就好了啊!」他一開口就是責備。
「你才是!為什麼來了就走?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她不想哭的,但連日來累積的情緒就這樣傾洩而出,她撲進他懷裡,脆弱地埋首哭泣。
汪岳驥被她撲得坐倒在地,他也就這麼坐著,將她環進胸膛裡,大掌輕柔地撫著她的背。
「你不曉得?」他低啞的嗓音微帶懊惱。
「曉得什麼?」她停住哭泣,抬頭看他。難道他附了什麼紙條她沒看到嗎?
「它的花語。」想到自己的悉心安排並沒有被體會,汪岳驥不知道該窘還是該氣。「我以為你種它那麼久。應該很清楚。」
她搖頭,急急地揪住他的衣襟。「告訴我。」
汪岳驥搔搔後腦。藉花傳情倒無所謂,但要當面說,他還真有點說不出口。然而看到她那淚盈於睫的哀求眼神,他什麼抗拒都沒了,只要能讓她高興,任何事他都頤意做。
「天真無邪。」他用最充滿感情的語調低喃。「它就是你天真無邪。」
宋千容完全說不出話來,眼淚滂沱而下,她緊緊地抱住他。哭得泣不成聲。
在知道她的過往之後,他競還能對她說山這樣的話。真的嗎?他還覺得她天真無邪嗎?他還願意接受她嗎?
「求求你,我想回去……讓我回去……」即使哭到快不能呼吸,她仍斷斷續續地努力開口。
「傻瓜。」汪岳驥緊擁住她,心疼不已地喟歎。「應該是我求你回來才對,你怎能搶了我的台詞?你以為我每天工作完開車上台北,只是要把你種的花給你嗎?」
「那你為什麼放了就走?」她忍不住控訴。害她猜不透他的想法,這兩天來坐立不安。「連我打手機給你都不接。」
「我想先讓你看完你種出多少顏色的花,讓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然後才出現你的面前下跪求情。」原本以為完美的計劃。竟然落到只能用言語形容。「至於手機,幾天前我的手機不見了,還沒時間去申請SIM卡,先借怡君的來用,我沒想到你會打給我。既然手機打不通,怎麼不打到莊園?」他皺眉看了她一眼。
「我以為你連手機都不想接,哪還有臉打到莊園?」她感動地捧著他的臉,貪戀地用眼神斂攝他的輪廓,補足這兒天分離的渴望。「你真的不介意我曾變成別人的第三者?」
「我只介意沒把那個混帳揍扁。」汪岳驥咕噥,以指腹溫柔地抹去她臉頰的淚。「跟我回去,我想重整莊園,需要你這個大師幫我。」
宋千容驚訝地看著他,怕自己聽錯。「可是……你不是不想改變嗎?」
「我發現,我陷在迷障裡了。」他苦笑,大掌覆上她的手握住。「莊園的生意如果好轉,可以提供更多的工作機會,讓不想離開的人能夠留在家鄉。我想變,保有自我的變,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要正視自己的缺點其實並不容易.想通後他仍是掙扎。怕事情會發展到他無法接受的地步,但最後,他選擇信任她,他相信她會懂他,知道他的堅持在哪裡。
「嗯。」宋千容點頭,淚又不禁湧上眼眶,他的讓步和釋懷讓她的心完全融化。「我們還是農夫,我們會永遠和這個莊園連在一起,我保證。」
我們,她說的是我們,他從不知道這個詞是如此地好聽。汪岳驥欣喜若狂地吻住她的唇,將他內心滿滿的感動傳遞給她。
「咳、咳。」旁邊傳來輕咳和開門聲,破壞了甜蜜的氣氛。
宋千容這才記起他們還坐在門口,不禁羞得滿臉通紅。
「起來啦……」她輕推他的胸膛,示意他放開她。
「別管他就好了嘛!」汪岳驥嘀嘀咕咕的,撐地起身順便拉起她。「你進去吧,我該回去了。」
正要開門的她動作頓住,笑容僵凝唇畔。「你……要走了?」難道是她誤會了嗎?其實他並不想和她重歸於好?
「該死的。」汪岳驥低咒一聲,將她攬進懷中,那表情讓他心疼斃了。「我很想,但我還有工作要做,我怕我一進去就離不開了。」
聽出他活裡的隱喻,宋千容臉紅了。責任心重的他不可能放任莊園不管,如果他今晚待下來,等有時間睡覺時他也得開車回桃園了,這麼辛苦的事,她當然不會讓他做。
「給我兩天的時問,我會去找你。」她要把這裡的東西處理掉,再也不和他分開。
「你真的願意?」聽出她的意思,汪岳驥臉上掛滿幸福的笑。
「嗯。」她點頭輕應,語氣卻是堅定的。「快回去吧,還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呢!」她催促他。
他又結結實實地吻了她,才不情不願地放開。
「我走了。」他微笑,轉身走向電梯。
她揚笑目送他離開,心中盈滿了甜蜜,因為她知道,這次分離是為了相聚,她期待著,期待著雨次踏進莊園的那一天,兩天後,當她開著她的金龜車、載著她處理後的簡單行囊來到莊園,一種回到家的歸屬感緊緊包圍著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好嬸看到她,紅著眼眶喃喃哽咽。
聞訊而來的趙怡君明明很高興,卻故作冷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去那麼久。害我這幾天忙死了!」丟下話,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但那紅透的耳根已將她隱藏的情緒昭然若揭。
她沒去找他,而是先朝她的花咧走去。她想看她,真正重生的她。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重生的籐蔓架,一樣短短的山坡,一樣綠意垂掛的籐蔓架,一樣隨興放置的圓木段,充滿回憶的景致再現眼前。
然後,她看到了——
一大片松葉牡丹迎風搖擺,紅的、黃的、紫的、白的、粉的各式顏色交織成璀璨的繽紛,歡迎她的歸來。
她緩步走進花圃,看到這片色彩,激動得眼眶微微發熱。
一雙手自背後溫柔地環住她,陪她沉醉在這份情感之中。
「你竟然還想把所有顏色都送齊了才要見我?要不是我主動坐在門口等你,我們現在不就還不能見到面。」想到他原先的計劃,宋千容忍不住抱怨。
「因為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來看它,只好想盡辦法把它帶到你面前。」汪岳驥嘿嘿地笑了。現在想想好像真的有點久,這幾天的分離就已經夠他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