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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都華·安德森終於有機會認識他的主要投資人。
兩個月以前,有個男人打電話給他奶奶,再由他奶奶轉介給他。那個男人自稱辛開陽,說他對史都華在東南亞的投資做了點研究,認為那有利可圖,所以他願意提供史都華缺少的一百五十萬美金。
史都華一開始不敢就這麼答應。他先向奶奶打聽過這男人,確定對方確實是他自己宣稱的那個人,同時得到奶奶的大力背書和保證,兼且知道這個男人正和他那個心高氣傲的堂妹交往中,算盤左打右打,覺得出不了大岔子,所以他和對方通了幾次電話,決定接受那筆資金。
如今,他終於見到這位神秘投資人——
的背影。
「你……」好字和已經伸出來的手停在半空中,史都華眼睜睜看著那道風刮進他家客廳。
若妮正從二樓走下來,一發現進門的客人是誰,她頭皮發麻,火速轉身往樓上走。
一隻鐵腕緊緊扣住她的手臂。
她發誓,她才一轉身而已,他已經在她身後了,而門口距離樓梯中央大約有……嗯,總之很長的一段距離!
真可怕,這年頭,木匠都不木匠了。
若妮硬著頭皮,換上最勇敢、最高貴、最驕傲的偽裝,慢慢轉過身面對他。
辛開陽黑眸一瞇。
「……」她的偽裝迅速瓦解。
他真的生氣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生氣的樣子。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他都不生氣的。
那薄薄的唇毫無笑意,深黑色的眸裡閃著嚴厲,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極端無情,而她是惹來這份無情的主因。
若妮的背心發麻。
「你在搞什麼鬼?」他萬分輕柔地低語。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只好裝傻。
「我在說你無故逃家五個星期的事。」他和藹地指出。
「我、我沒有無故啊,而且逃家是青春期少女才做的事,我、我只是臨時決定來菲律賓接奶奶一起回家而已。」她的眼睛飛快投向下方,客廳中的兩人愛莫能助。
辛開陽從口袋抽出一支手機。
「記得這個東西嗎?」他指著手機。「當初你要求我辦這種東西,就是為了讓你隨時可以聯絡到我,猜猜我過去五周接到幾通電話?」
「我、我沒有打電話給你,你可以自己打來啊。」她心虛地辯解。
「如果你肯把你的手機帶在身上,我會很樂意打的。」辛開陽突然五指一收。
喀啦!一堆碎屑從他的拳頭下方掉下來。
那不是破掉的零件或被捏壞的塑膠殼什麼的,真的就是一堆碎屑飄下來。
史都華立刻拉住祖母,心顫顫地道:「奶奶,我、我剛才想到,車庫裡有一輛車壞了……」
「好,好,我也正好想要那個……呃……修車。」
兩個人扶老攜幼,迅速逃離現場。
若妮對不講義氣的同伴怒目而視。
再想想自己懷孕十一個星期了,他還這麼不體貼,雖然他還不知道,不過,她就是在苦惱要怎麼跟他說啊。他沒等她想清楚就找上門,也就算了,還這樣凶巴巴的……
狂亂的荷爾蒙再度發作得亂七八糟,若妮猛然坐在樓梯上,埋進膝蓋裡哭得唏哩嘩啦。
辛開陽看一眼老天爺。
「我還以為該哭的人是我。」他歎了一聲,坐在她身旁,將她抱到腿上。
熟悉的體溫和氣息湧進鼻端,她眼睛一熱,淚水更加洶湧。
「你有什麼好哭的?所有狀況都是我在承受,我懷孕了!」嗚……
「你什麼?」他愣住。
「而且我本來打算先不告訴你的,看,你害我第一句話就說出來了。」她淒淒慘慘地哭著捶他。「我最後當然還是會告訴你,可是奶奶說一開始先不要講,並不是我很同意她的看法,不過她說得也很有道理,重點是,我也考慮過先講或後講的順序問題,但是……」
她又開始碎碎念了。辛開陽再看一眼天花板。
「冷靜一點,寶貝,」他輕輕搖晃著她。「這就是你最近如此暴躁的原因?」
「我懷孕了,而我甚至不知道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能不暴躁嗎?」她邊哭邊碎碎念。「當然我知道孩子的父親是你,如果你敢否認的話,我現在就先殺了你。可是我對你完全不瞭解,這和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又有什麼差別?我甚至不知道你是靠什麼為生的,你可能是個銀行搶匪——」
「你以為我是搶匪?」辛開陽插嘴,如果他現在咬著煙屁股,一定會掉下來。
「不然我還能怎麼想呢?你沒有穩定的工作,平時在家都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可是每次一出去就神秘兮兮的,好幾天無消無息,銀行裡卻有兩千多萬的存款。」她緊緊揪住他的衣領。「你知道嗎?每次你出門,我都拚命轉電視新聞,等著看哪個地方會發生銀行被搶的消息,然後出現你被逮捕的畫面!」
「我不是出去搶銀行。」他的聲音開始出現笑意。
「或是職業殺手,這也能解釋你身手這麼厲害的原因!」
「我偶爾確實會扭幾根脖子,不過那不是我的主業。」起碼大部分不是!
「或者是個毒販,」她太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之中了,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誰知道你有煙癮之前是不是有毒癮?你用掉的那一百五十萬美金可能是去向大盤商批貨!不,不,你自己可能就是個大盤商,還有……」
「喂喂,停停停!寶貝,冷靜一點聽我說好嗎?」辛開陽擁緊她晃一晃。
碎碎念中止,她含著淚瞠住他。
他越想越有意思。
這女人以為他是個銀行搶匪或不法之徒,但是她從頭到尾哩哩啦啦講了一堆,卻沒有一句是分手的話——這女人真的很愛他!媽的,辛開陽突然有一種很蠢的幸福感。
「我不是個搶匪或毒販,我也是要賺錢吃飯的,只是不必像正常人那樣上下班。我有一份正規的工作,只是那個老闆比較龜毛一點而已。」
「那你的工作是什麼?」她吸吸鼻子,讓他擦掉自己的淚水。
「這有點難以解釋。」他思索一下怎麼說最簡單明瞭,「總而言之,我的老闆是那種見不得人的傢伙,做什麼事都喜歡躲在幕後。他非常富有,投資標的擴及各個層面,從CNN到我們家街口那間麵包店可能都有他的股份,他對於和他簽約的手下——也就是我——相當慷慨,這是為什麼我的銀行裡有一筆存款的原因,懂嗎?」
不懂。「那你都替他做些什麼?」
「大部分是一些偵察的工作,他也有幾個敵人,定期需要有人監控這些敵人在做什麼。另外也幫他跑跑腿,收幾個帳,順便教訓一下不太聽話的手下,或是收集一些有利於他投資賺錢的情報,總之就是這一類的雜事。」他的薪水還真的被那傢伙列在「雜項」底下!
「所以你也替他殺人嗎?」她哭濕的碧眸水汪汪的,嬌艷極了。
辛開陽爬了一下頭髮,「只有我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看見她碧眼圓睜,他立刻安撫道:「不過這種機會很少很少。」
大部分都是他去威脅人家的生命。
「他為什麼需要你去幫他做這些『雜事』?他有很多敵人嗎?」
「Well,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不過別人家的事跟我們沒關係……好吧好吧,如果你堅持要聽的話。媽的,你的指甲真尖!長話短說,他不知幾千還是幾百年前結過一次婚,」這不是誇飾法,不過若妮當然不知道。「後來婚姻沒有成功,兩個人分手了,他另外愛上了一個女人,於是他的前妻極端火大,從此以後便處處找他的麻煩。你也知道,前妻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對。」若妮有鑒於自身的經驗,堅忍地點頭。
「離婚的時候,他老婆從他身上敲到一筆很大的『贍養費』,所以那個前妻目前也是有權有勢。」所有南累積的財富,小皇后最清楚,藏匿地點當然也不例外。「目前這兩大無聊幼稚人士戰得如火如荼,我們底下的人就靠著替他們跑腿傳話來賺錢了。」
其他略過的細節只是,這樁恩怨已經延續了幾百年,那個前妻這一世甚至投胎成男兒身,就是她目前的頭號客戶鄭買嗣。
「所以,你有一個老闆,他有一個前妻,還有一個愛人,最後他選擇了愛人,不肯回前妻身邊?」若妮替他歸納。
「大致上來說是這樣。」
「我已經開始喜歡他了。」心有慼慼焉。
「喂喂!」移情作用不是這樣用的喔!
「那你的出生地呢?為什麼你說你是法國籍,長得像華人,我們上次去那個山村裡,有一個老婦人卻說你是在那裡出生的?」
「這講穿了一點神秘感都沒有。我的父親是法籍華裔的生物學家,母親是美籍華裔的昆蟲學家,他們兩個人去菲律賓做研究的時候遇到彼此,最後在那個山村結婚並生下我,我七歲才離開菲律賓,跟我父母回到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