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姊是年輕人,只有你是老人。」
「喂……你是怎樣,跟女朋友吵架了,就來盧我是不是?」顏靖終於放下資料夾,旋了旋椅子,面對小剛。
「你怎麼知道我跟我女朋友吵架了?」
「你每次跟你媽媽鬧彆扭就會把頭髮抓成怒髮衝冠的樣子,要是女朋友不理你了,就會穿黑色的衣服,然後一整天碎碎念。」
「咦?真的嗎?對厚,我今天也穿黑色的衣服。」小剛感到不可思議,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這是你潛意識下的行為模式,還有,你只要過到討厭的客人,就會一直跑廁所。」
「哇……顏醫生,沒想到……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我真的好感動。」小剛衝去抱顏靖。
他一手指住那會令他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感激。「去打電話給你女朋友吧,噁心的話留著對她說。」
小剛那急欲表連年少熱情的姿勢,就硬生生地被顏靖伸直的大掌給攔下。
他轉身竊笑,在診所裡工作三年了,今天才真的懂了顏醫生的細心與體貼,看來,藍姊未來的路,還不知道要生多少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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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喬謹守與盧秀芸的約定,不去顏靖的診所,也不打電話給他,努力翻閱以前看過的兩性書籍,想從中找到一些可以安慰自己的字句,想更瞭解,男人對愛情的想法。
她原本以為自己懂的,但實際碰上愛情、過到顏靖,她才瞭解什麼叫『紙上談兵』,她可以很確定自己是愛他的,但是她卻始終無從得知他愛她多少。
三天過去,她從期待轉為惶恐,開始覺得,也許真的像秀芸所說——一個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注定要為愛忘忑不安。
她告訴過顏靖,如果想她,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她,顯然,這三天,他是沒有想起她的。
深夜一點多,顏靖還是沒有打來,她縮在沙發裡,悲傷爬滿了她的心房,恐懼像籐蔓般吸走了她所有的信心,她想,她是不是該主動提分手——如果,顏靖其實一點也不想談戀愛的話。
如果,他只是無法拒絕她而被動地配合她的一廂情願……
她像中了毒癮,他的溫暖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時效愈來愈短,她愈來愈無法滿足,而且愈來愈空虛。
總有一天,她的愛會令兩人窒息,她會忍不住一再試探,而試探的結果則會令他漸漸失去耐性,令她加倍痛苦……
終於,她還是因為不安而偷偷地撥了他的行動電話。
「喂……」顏靖接起電話,略帶沙啞的嗓音,原來……他已經睡了。
她一陣委屈,她連上廁所都要帶著話機,一步也不敢離開,可是,他居然睡了,那麼無憂無慮地睡了。
「小喬嗎?怎麼不說話?」他看了來電顯示,知道是她。
「你有沒有打電話給我?」她可憐兮兮地問。
「沒有。」
「喔……」她知道,因為她一直守在電話旁。
「你希望我打給你?」顏靖想起了小剛說的話。
「沒有……」她是想,但是,不要她要求了他才這麼做,她不要他認為自己是個任性的女人。
「我想,你可能跟朋友出去了。」
「你又沒有打給我,怎麼知道我出去了。」她的紅唇愈嘟愈高,心卻愈來愈沉,一天沒見到他,她就好想他,難道他都不會不習慣嗎?
還是,像秀芸說的那樣,因為她太黏他了,讓他失去了新鮮感。
「我想,要是你沒事就會到診所來,既然沒來,可能是跟朋友出去了。」
「我沒有出去,一直在家……」等你電話。
「嗯。」
嗯?!就一個『嗯』?
藍月喬簡直被自己設下的陷阱給害死了,這是不是足以證明,他不像她愛他那麼的愛她?
「我要睡了……」這麼想,讓她難過極了,但是,她又不想承認他真的不在乎她,因為,一旦承認了, 她將失去繼續愛他的勇氣。
為什麼?為什麼女人要這麼斤斤計較男人愛她愛得有多深。
她雖然知道自己很無聊,卻無法停下這些臆測。
「小喬……你到底怎麼了?」他從床上坐起,亮起床頭的燈。
「沒事……」說沒什麼,但她帶著水氣的鼻音卻洩漏了她的心情。
「你哭了?」
「沒有。晚安。」她抿著唇,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為什麼要這麼愛他,如果可以少愛一點,那她是不是就不必那麼在意他的反應。
她掛上電話,坐在沙發上發呆,什麼都還沒想,眼淚就掉下來了。然後,愈哭愈傷心。
她想,她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處在不確定他愛不愛她的狀態裡?
其實,就算他對她說了一千遍『我愛你』,她還是無法感到安心,因為,她太害怕有一天他會愛上別的更有魅力的女人。
過去,他沒有她,他活得很自在,有自己的生活重心,現在,他依然有最愛的動物,熱愛大自然,他可以—個人拿著書坐—個下午不覺無聊。
但是,她只有他,除了工作,她的重心就是他。
萬一,他厭煩了呢?厭煩她時時纏著他,讓他喘不過氣,那她是不是明明想跟他在一起,卻要故意裝得很瀟灑,假裝自己生活也很忙碌……
這跟她過去假裝欣賞一個男人,盡力去配合對方的嗜好、習慣有什麼兩樣?
她想愛,但是又不能愛得太濃稠。
「嗚……」愛情為什麼那麼複雜,那麼難計算?
嘟……嘟、嘟……
門邊的對講機響起。
藍月喬捂起耳朵。「一定又是哪個忘了帶鑰匙的冒失鬼!」
對講機還是響不停,她只好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過去接起來。「誰?」
「小喬,是我,顏靖,幫我開門。」
「顏靖?」她沒想到他竟然跑來了!
她立刻轉悲為喜,按下開鎖,自己也急忙忙地打開門從三樓樓梯奔下去。就在樓梯轉口,她由高處往下望,「你怎麼還穿著制服?」他仰頭,踩上最後一階,站到她面前。
「顏靖——」她一激動,投向他的懷抱,像是已經多年未見,深情地抱著他,恨不得就鑽進他的身體裡,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發生什麼事了?」他擁著她,撫摸她的長髮。
「沒事……我只是,只是太想你,我們已經三天沒見面了。」一見到他,她就又忘了要保留一點愛意。
顏靖笑了,一股甜蜜因她的話語暖暖地蔓延至全身。
「要不要先進屋裡?」他任由她像無尾熊般緊緊地環著他的腰,辛苦地將她半拖半抱進屋裡。
她的臉始終埋在他懷裡,不肯抬起來。
「除了想我,一定還有什麼事,告訴我。」他就是覺得她那通電話沒頭沒尾,奇怪得很,不知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急忙跑來。
當她用悶悶的口氣說『沒事』,其實就是『有事』。
「沒事……」她在他懷裡搖頭,想告訴他,她真的很愛他,可是又怕帶給他壓力,更怕男人覺得女人主勁,不值錢。
「你這個樣子很難說服我沒事。」他低頭在她耳邊說著,輕輕地觸著她薄薄的耳垂,她愈縮愈深。
「那我說了你不可以笑我……」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她的音量很小,小到他的耳朵必須貼著她的臉頰。
「好癢……」他初冒的鬢毛刮著她細嫩的皮膚,可是,她好愛這種感覺,只有當他強有力的臂膀圈著自己時,她才能感到心安,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處在他的世界裡。
「今天為什麼待在家裡,沒到診所?」他或許不那麼懂女人心,但是,只要察覺到她的異樣,他總是能以驚人的耐心,傾聽她的煩惱。
「我想知道……如果我沒去找你,你會不會擔心我…」她小聲地坦承計謀。
「我沒有擔心。」
「吼……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她皺起秀眉,輕槌著他的胸膛,「你幹嗎這麼老實,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善意的謊言。」
他包覆著她的小手,擺到唇邊咬了一口。「你都二十五歲了,難道還需要一個人時時過問你要去哪裡,幾點回家?我不認為這樣的霸道叫做關心。」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要是我就希望你這樣霸道呢?」
「那我就要開始規定你的裙子長度要到膝下十公分,不能穿露肩的衣服,不准跟別的男人說話。」
「可是我這是制服,裙子太長會顯得老氣,而且,我工作的時候一定會接觸到男的客戶……」她當真了。
「那不行,換個工作,換個沒有男人的工作環境,比如做會計之類的,還是安親班什麼的。」
「嗯……」她點點頭。「那我得給我們主管一點時間,找人接替我的位置……」
「噗……」他忍不住大笑。「你這個傻瓜,我隨便說說,你還真的打算離職啊?」
「你隨便說說的嗎?」她覺得被耍了,氣得又鼓起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