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既懊悔,又難堪又感到羞恥,那種五味雜陳的心情,對自視甚高,要求完美的她,簡直就是最殘酷的懲罰。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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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我們家的狗道這陣子長了好多虱子,我想把它的毛剪短,我看,剃光光好了。」
「脫光光?!」顏靖腦中正不自覺地浮現昨夜的混亂畫面,誤聽客人的話,手中的筆嚇得掉到地上。
「不是脫光光,是剃光光,顏醫生在想什麼?怪怪的喔……」客人幫他把筆撿起來,曖昧地笑著。
「沒事……」他嚥了嚥口水。「小剛,幫我準備工具。」
他先用剪刀將狗狗的長毛剪短,才用剃刀剃成一公分長的短毛,當狗狗粉紅色的皮膚從短毛裡透出來時,他莫名其妙地紅了耳朵。
「顏醫師?」小剛看見他拿著剃刀,面紅耳赤的直發愣,出聲喚他。
「咳、咳……嗯,繼續,幫我扶著他的身體。」要命……他擦擦額際的汗水,覺得自己有失專業。
「顏醫師早上才回來?」小剛很不識相地哪壺不開提哪壺。
「哦——嗯……就、就那個,呃,有點事,呵、呵……」他心虛地用了很多語助詞,感覺背部的汗水濕透了襯衫。
幸好,星期六隻營業到下午四點,不然,不知道今天要草菅幾條『狗命』。
一整天,顏靖就處在這種時時要與腦中畫面拔河的掙扎狀態。
他不該像個寡廉鮮恥的登徒子般,不斷想起今早在藍月喬浴室的驚鴻一瞥,但是,那雪白無瑕,泛著光澤的肌膚卻像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瞬間照亮了他的視線,留下太深刻的記憶。
「唉……怎麼會變成這樣……」診所休息了,顏靖一個人待在診療室裡,負手走過來又走過去,生平還未過見這麼尷尬的事。
「看也看了,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她說喜歡我,我也說了喜歡她,這樣兩人是不是就算是男女朋友了?」他撫著下巴,無法想像別人談戀愛到底是怎麼開始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儀式,比如鳴槍起跑或敲響愛心鍾之類的?
「我需要再正式地向她說一次,做我女朋友吧!是這樣嗎?」他又搔搔頭。
「麻煩……女人果然麻煩。」
「顏靖……」藍月喬在他自言自語說『女人果然麻煩』時,走道診療室,眼眶瞬間紅了。
她鼓起了好大的勇氣,在公園埋伏許久,確定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後才潛進來,沒想到,碰巧就聽見了他的真心話。
「什麼事?」他一見到她,反射性的板起臉孔。
「沒事……」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崩潰,轉身就走,「喂……等等——」他及時衝過去拉住她的手,將她捲進懷裡。「等等……」
她已進經哭成淚人兒了,對於喜歡的人,一句話、一個表情就足以讓那顆脆弱的心碎裂。
「等等,讓我好好想一想。」
「不用想了,我走就是,以後,我都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你也不必再為難。」
她掙扎著要離開。
「你閉嘴!」他喝止她繼續胡亂猜測。
女人就是這樣,根本沒有的事卻能搞得像世界末日一樣,自作聰明又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立刻噤若寒蟬。
「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應該都記得……」
「那我對你說過的話,你也記得?」
「我不確定……」他指的是說喜歡她這件事嗎?
他為難地閉上眼,然後一鼓作氣說:「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然後生硬地放開她,轉身走到辦公桌旁,整理散亂的書籍和檔案。
她整個人呆若木雞,遲遲沒有反應。
他桌子整理乾淨了,甚至還用布擦過一遍,就差沒拿漆重新上色,卻一直沒聽到她的答案。
等待是世界上最難挨的時刻,他忍不住了,他想問她到底要不要,一轉身卻接住了撲過來的溫軟身軀。
「顏靖——」
一瞬間,他的心底像被什麼柔軟的羽毛輕輕撓過,一陣顫慄從腳底竄到心窩。
接著,一種滿足與無以名狀的喜悅充滿了胸懷,原來,抱著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感覺竟是這樣。
這跟抱著貓、抱著狗的感覺截然不同,雖然,一樣很溫暖,但是,多了點感動,多了點幸福,會讓人無緣無故就想傻笑。
「我喜歡你。」她仰起頭看他,又哭又笑,然後緩緩閉上眼,等待兩人互許心意後的第一次親吻。
他沒有猶豫,俯身封住她的唇。
他是那樣輕柔地啄著她的唇瓣,呵護得像對待一個甫至人世的小生命,補償她這些日子承受的痛苦。
時間彷彿恆久地停了下來,一道金色流沙流經兩人心河,晶晶亮亮地閃爍著光芒。
「藍姊,我把小橘子帶下來了。」小剛推開門走道來。
「唔……」顏靖的舌尖才剛剛探入她的櫻桃紅唇,倏地睜開眼,遲鈍地不知該縮回來還是繼續。
「奇怪……」小剛視而不見地又轉身離開。「小橘子,你的鈴鐺怎麼不見了?」
藍月喬和顏靖就睜著銅鈴大眼彼此對望,然後緩緩地縮回脖子,尷尬地清清喉嚨。
「呃……不如我們出去走走……」顏靖提議。
在這個空間,沒半個人,要做什麼跟不做什麼顯得為難。
「也好……我也很久沒走走了……」她回答得很怪異,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在乎邏輯這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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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靖的告白,確定了兩人的關係。
藍月喬開始每天往診所跑,雖然在這之前,她也經常出現,但總是有那麼一點不自在,如今,她正式成為顏靖的女朋友,自然能用是夠理直氣壯的氣勢登門。
「顏醫師的女朋友,藍小姐,你來啦!」小剛十分夠義氣地在那些企圖『染指』顏靖的女客戶面前,幫她宣傳她的新身份。
「放心,你去當兵的時候,我一定幫你看住你女朋友,不讓她有機會兵變。」
藍月喬眨眨眼,低聲向小剛保證。
她和小剛就像哥兒們般有說有笑,但是,進到診療室,有顏靖在的地方就變成了只小綿羊,乖乖地坐在角落,除非他開口,否則絕不吵他。
「小剛,麻煩你幫我載一隻狼犬過來做健康檢查,那是一位老太太的狗,她雙腳不方便行走。」
「沒問題,哪裡?」
「我畫地圖給你。」顏靖在便條紙上畫著。
小剛看了一眼。「地圖不用了,我知道這個地方,旁邊是一間郵局對吧?」
「那個……」小剛走後,藍月喬湊到顏靖身旁,瞄了瞄那張便條紙,然後看著顏靖不好意思地傻傻笑。
「想說什麼?」他瞧她眼底閃爍,一臉欲言又止。
「啊——那張地圖……可不可以給我?」
「喔。」他將已被揉成一團的便條紙遞給她,不明所以。
「我正想知道怎麼去郵局……」她掰了一個很『瞎』的理由,然後轉身將便條紙撫平,小心地夾進記事本裡。
這是顏靖親筆畫的地圖喔!而且,上面還有他寫的字,他的字體飛揚帶著力道,十分好看,要不是本人在場,她真想親那地圖一口。
顏靖撫著下巴,一開始還不瞭解她的用意,接下來的日子,他發現藍月喬將他隨手扔掉的便箋全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他想笑她傻氣,卻莫名地被感動。
他是個拙於表達情感的人,或者說,不喜歡矯情地將愛掛在嘴邊,但是,藍月喬毫不隱藏的愛意,就像聰明的烏鴉為了喝水而往瓶子裡投入石子,讓他的情感慢慢地往瓶口上升,就要滿溢。
「顏靖……」
「什麼事?」
「我愛你。」趁著現在沒人,她快速地在他臉上偷親一下。
「喔……」顏靖一時還不習慣這麼赤裸裸的情話,不知該如何反應,笨拙地將手臂一伸,藍月喬就自動縮進他臂彎裡。「晚餐想吃什麼?」
「呃……隨便……」沒有得到期待中例如『我也愛你』的反應,藍月喬失望地垂下臉。
「那吃麵?」
「嗯……」她說隨便,他也就真的很隨便。
交往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每天在診所見面,他們還沒真正約會過。
有時候,她會覺得這場戀愛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一頭熱,戀愛後的顏靖跟以前差別不大,最多就是送她回家,然後,應她的要求,親她一下,吻別。
有時候,她要求抱抱,他就強開雙臂,等她主動投向他的懷抱;她要求親親,他才吻她。
獨處的時候,通常也都是她找一堆話題問他,雖然,他很有耐性,也很博學多聞,這點讓她很崇拜,但是,她又不是想領獎學金的好學生。
「顏靖……」
「什麼事?」
「我聽小剛說,你假日都會去流浪動物之家義務看診,後天我也跟你去。」她靠在他的肩上,用乞求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