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阮東綸幾乎把賺來的錢,全部給了其實還不需要他養的朵馨。
不管那份心意,或是上面驚人的金額,阮東綸此刻若拿出來說嘴,自己這些幾近賭氣的挑剔話語,便全沒了著力點。
想當年白手起家的自己,即便是大學畢業的十年後,也沒阮東綸這般成就。
但,他竟一個字都沒說,彷彿從不覺得那有什麼值得炫耀。而自家女兒雖希望他和妻子同意他們交往,也並未提起。這件事對他們這對大學都還未畢業的小情侶來說,竟是這般理所當然。
康行廷越想越心驚,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自詡是個愛家的男人,事業有成卻從不曾在外逢場作戲,但他心知自己絕做不到像阮東綸這樣。
而阮東綸見康行廷因自己的話怔住,卻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換了個話題,「老闆,我上星期在處理文件時,發現公司似乎有意收購『益發』的股份?」
康行廷呆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問什麼,一時間有點難適應話題跳得這麼快,他輕咳了兩聲以掩飾失態,「哦,是啊,有在考慮,益發科技開的條件不錯,不但價錢給的低,若我們收購的股份夠多,還願意再多讓我們一席董事。」
不管自己再怎麼不爽阮東綸,公事上他還是得承認自己不若這年輕人有遠見,因此倒還願意和他討論一番。
阮東綸若有所思的擰起眉。
前世朵馨和他私奔後,與康家再沒往來,他不知道當時康德是遇上了什麼情況,才會突然撐不下去,宣告破產。
先前一些公司體制或人員上的小問題,他都默默剷除,也替公司開創不少新產品與客源,目前康德大體上來說運作還算穩健,但若以時間點來估算的話,真要出大事,差不多就這幾個月之間了,也因此他最近特別忙碌,格外注意公司有沒有什麼特別異動。
這突然冒出的投資,雖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之處,甚至他也知道對方開的條件相當補償,答應只要康德願意收購其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就在五席董事中給他們三席,直接佔了董事會多數。可他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
特別是益發目前的董事長張進全,在他前世的記憶裡,風評可不怎麼好。
「您有特別注意過益發科技這幾年各方面的狀況嗎?」阮東綸斟酌了會兒,才開口問道。
「當然。」康行廷睨了他一眼,彷彿在說「這點事兒還要你教」?「益發科技成立了四年,一直運作得不錯,它這幾年的財務報表之類我也都看過了,投資應該沒有太大風險。」
但阮東綸只是皺眉不語。
康行廷忍不住問道:「怎麼,你覺得這投資不好嗎?」
「是。」他點點頭,「益發雖不是什麼大公司,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對康德還是太多了,若臨時遇上什麼狀況,資金周轉可能會有困難,何況那並不是我們熟知的領域,投資這麼大筆錢,對康德來說,風險可不小,一有什麼閃失,是會重創公司的,我認為最好不要把雞蛋放在同個籃子裡。」
「投資本來就有風險,像你這樣瞻前顧後又怎麼可能賺大錢?」康行廷其實對這投資本也有幾分猶豫,此刻這麼說不過純粹想和阮東綸唱反調,「這回可是張進全個人財務上發生困難,才找了幾間他覺得風評不錯的公司,表達低價售出股份的意願,希望益發還能夠在他認為不錯的對象經營下,繼續營運。」
「要投資,也該投資在值得的地方,益發並不是。」他言簡意賅。
康行廷再度想到妻子說的那般屬於阮東綸的存折。
他很清楚,這兩年來,阮東綸出了上課時間外,幾乎都在康德上班,不可能再有時間去外面兼什麼差,而自己給他的薪水,數字是遠遠不及那本存折上的。
阮東綸唯一另外賺錢的方法,只剩額外投資,但是他原本沒什麼錢,能再短短時間內靠投資賺那麼多錢,絕對是眼光精準、膽大心細的天才,並非什麼保守人士。
而今他都挑明說了,益發恐怕還真不是適合投資的對象。
氣歸氣,康行廷還是有幾分理智存在,只是他實在不想這麼快就依了阮東綸的建議,故意道:「說得這麼篤定,你敢拿你和朵馨的感情當作賭注嗎?」
阮東綸訝異的望向他,「您的意思是……」
「我們來賭一把如何?我可以依你的話放棄這項投資,若之後益發營運不善,就當我輸了,從此不再干涉你和朵馨交往,但要是益發之後越做越好,便是你輸了賭注,必須答應和朵馨分手。」其實提議這種賭法,康行廷自認為算是小退一步了,反正如果阮東綸的眼光真有那麼精準,又有足夠自信的話,女兒和他在一起倒也不算虧。
不料阮東綸卻搖搖頭,「感情不能拿來賭的。」
「怎麼?你對自己沒自信?」康行廷輕嗤。
「不,我很確定益發並不是很好的投資對象,若要賭,我不認為自己會輸。」他頓了頓,「但即便我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也絕對不會拿與朵馨的感情當賭注,那樣對她不公平。」
感情是兩個人在談,他怎麼能擅自做決定?拿來作為賭注,無異是侮辱這份感情。
「你這小子,我真是服了你!」康行廷喃喃的道。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打動。
先前還覺得阮東綸人雖精明,卻木訥了點,沒想到談起感情事,明明說出口的是再簡單不過的句子,卻讓人想不感動也難。
怪不得女兒這麼喜歡他。康行廷算是徹底認了。
「你不賭也無妨,總之日後若益發真的出問題,我便同意你和朵馨的事,如果沒有嘛,我可是會再好好考慮。」不甘心自己的怒意就這麼輕輕巧巧被卸了,康行廷仍忍不住表明立場。
阮東綸這回沒再說什麼,只再度深深向他一鞠躬,「無論如何,我會繼續努力的。」
不管感情上或公事上,他都繼續努力,直到康行廷願意承認自己為止。
活了兩世,自己卻僅需侍奉一世的岳父岳母,也算賺到了,比別人辛苦是應該的。
何況為了朵馨,這些刁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晚上下了班,阮東綸盡快回到學校,他打了通電話給女友,和她約吃晚餐,之後就到女宿舍樓下等人。
自朵馨上了二年級,不再與許靜亞同宿後,他就不用擔心和女友約會時,有電燈泡非跟不可,因此都來女宿舍樓下接她。
和朵馨約八點半,當他走到女宿舍樓下時才八點二十,阮東綸也不急,拿出公司的文件閱讀著。
「學長!這麼巧,居然碰到你。」一個驚喜的聲音突地響起。
阮東綸抬頭,見到來人後立刻皺了眉,甚至連招呼都不想打,便再度望向自己手中的筆記本。
「哎,學長啊,這麼久沒見了,你看到我怎麼一點都不開心?」許靜亞撅嘴,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著。
「我不記得我們有什麼交情。」阮東綸的聲音冷冷的,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他一向不太直接表露對人的喜怒,但對於不斷傷害朵馨,還試圖離間他們感情的人,他是絕不會好臉色。
許靜亞表情變了,「學長,你怎麼這麼說話?」
「你覺得我對你太冷淡?」阮東綸終於好好看了她一眼,「那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對待一個始終想破壞我和女友感情的人?」
「我,我哪有?我也是為你們好啊……」
「為我們好,就是老無地放矢的對朵馨說我又跟誰傳了什麼緋聞?」
「朵馨……在你面前說我壞話?」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只會怪罪別人惡意中傷。
「還需要她說嗎?我可不是瞎子,而且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我和朵馨的感情,不是憑你那些無聊的小手段就能破壞的,若不想讓自己變得更面目可憎,就請不要再做這些事了。」說完,他懶得再和她多說話,合上筆記本便想離開。
沒想到走沒幾步,許靜亞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來,「康朵馨的父母不同意你們交往吧?」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她。
許靜亞覺得自己猜對了,立刻繼續道:「你難道捨得讓朵馨在你和她父母間左右為難?她不會幸福的。」
「那也不關你的事。」他冷冷的道,根本不打算透露半點訊息給她。
許靜亞沒想道他竟這麼不留情面,她當初覺得他長得不錯,又好心的替自己搬行李,還是優秀的Z大電機系學生,才會愛上他,總想著將他從康朵馨手中搶來。
但怎麼朵馨一不在,他的態度也變得這麼冷淡?
「你——」康朵馨有什麼好呢?竟能得到他全部的愛情,她好嫉妒,但有另一個聲音,先打斷了她的話。
第7章(2)
「東綸!」
阮東綸轉頭望向喚住自己的人,目光瞬間放柔,再看不到除了那人以外的其他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