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褚母所說的必要手段,是否就是要她放下自尊,不顧外人異樣看待的目光?
她那雙燦亮如夜星的眸子閃爍著激動的水光,因為她委曲求全的低喃,他強迫自己築起的心牆,似乎正逐漸龜裂。
褚璋赫不語,內心正激烈的翻滾,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來回應她,他要抱緊她,卻又想推開她,這種矛盾到極點的感覺簡直快要將他逼瘋。
「說話好嗎?我想聽你的聲音。」宋可蘭輕輕啄吻著他肩膀的線條,他此刻的沉默對她而言是極大地懲罰,她多希望聽到他說些什麼,而不是這樣的寂靜,讓她還要猜測他的想法。
「你走吧。」
聽見他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宋可蘭渾身一僵,愣愣的望著他。
「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呢?」背過身,褚璋赫整理著被她解開的衣物冷漠的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她胸口一窒,心口如刀割般疼痛。
「蘇歆寧自私的放棄了我,後來,我以為能和你平順度過未來的每一天,但是我把所有的一切想得太美好了,因為你跟她一樣,都是自私的女人。」他苦笑,瞪著自己的雙手。
他連續兩次都抓不住愛到令他心痛的女人明明什麼都擁有了,卻又像什麼都沒有,讓他事業一帆風順,感情路卻崎嶇難行,老天為什麼開他這種玩笑?
「我可以忍住心痛讓蘇歆寧走,同樣的,我當然能推開你。所以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褚璋赫說得淡然。
他不過是需要一個過渡期而已,他可以再忍一忍,當時間越來越久,他就不會再想著她,就不會再渴望她,也不會再愛她了。
一旦他下定決心,是不可能再改變了,就算他仍然會為她心痛。
「當時你應該知道,當你作出那樣的決定時,我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他沒有轉過身,所以沒有看到宋可蘭哭得哀傷的臉。
淚水爬滿了雙頰,她拚命以掌摀住自己的唇,不敢哭出聲來。
他挺立的背竟孤單得教人心痛,她難以割捨,卻又不得不割捨。
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握不住他了。
褚璋赫劃清界限的話說得那麼堅定,宋可蘭心想,她就算再怎麼厚臉皮,也不可能繼續死纏著他不放。
然後老天似乎嫌她還不夠疲憊似的,讓她混亂的生活更添上一筆。
一通電話讓她的心跌落谷底,電話那頭,褚母哭得連一句話說也說不清楚,而當她趕到醫院看到那小小的身子無助的躺在加護病房裡,可愛的小臉蛋蒼白無血色,揪心的痛楚讓她無法克制的落下眼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小可桐會突然變成這樣?」隔著一層玻璃,她的寶貝正奄奄一息的被插著管用呼吸器來輔助呼吸,身上更多了好幾條管線監測著生命徵象。
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下午她一個人在客廳裡玩球,跑跑跳跳,突然間就在我們眼前昏倒,送到急診來的時候就被插管了,醫生說了一堆話,我們也聽不懂,只知道情況很嚴重。」褚母同樣哭紅了眼眶,看到寶貝孫女奄奄一息的模樣,極為捨不得。
「怎麼會……」憑平時小可桐總是很有朝氣,蹦蹦跳跳的玩耍著,絲毫看不出哪裡有毛病,怎麼會突然說昏倒就昏倒?
「醫生說可能是心臟的問題。」歎了口氣,褚父搖搖頭,望了一眼哭紅眼眶的宋可蘭,有些遲疑的開口:「剛才我們也通知了璋赫這件事,可是……我問你,你們還是決定要分開,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嗎?」
他本來想,璋赫是心臟科的主治醫師,孩子人都在同一間醫院裡了,璋赫應該會過來探望才是,怎麼卻是冷漠的回絕?
褚父問得十分小心翼翼,不需要他明說,宋可蘭也明白他要說什麼。
褚璋赫肯定是拒絕來看小可桐一眼,不然褚父也不會支支吾吾的問她這些。
因為恨她,褚璋赫竟連自己孩子的生死都不想理會?他到底要她怎麼做,才能不再這麼任性妄為?
「我去和他談談。」
努力抹去不斷滴落的淚水,宋可蘭憑著過往的記憶找到褚璋赫的辦公室,做了個深呼吸後,她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
兩道身影在辦公室內,一個是褚璋赫,一個是曾在他們的婚禮上出現過的安之權。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別再把我們之間劃分得那麼清楚?」她出聲問,眼淚瞪著正坐在電腦前的褚璋赫。
宋可蘭突然的闖入,驚擾了辦公室內的兩人。安之權詫異的開回看了看他們,一個是噙著淚水滿臉憤然的樣子,一個是鐵青著臉龐冷漠的模樣,他歎了口氣,而後默默的離開辦公室,將空間留給他們。
「你來做什麼?」
一份以牛皮紙袋裝著的東西,在褚璋赫話剛落時被丟在他的桌面上。
他睨了一眼,再望向她,並沒有動手打開牛皮紙袋。「這是什麼?」
「這是我最近用自己的尊嚴換來的證據。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就請你打開來看個清楚。」
為了小可桐的身世,她忍氣吞聲,讓自己變成別人眼中疑似外遇的女人,然而這一切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她只希望他能夠接受這個事實,放開心胸接受女兒。
褚璋赫瞪著她聲淚俱下的臉,她的一字一句都撞疼了他的心,抿緊的薄唇微微顫動了一下。
第8章(2)
宋可蘭見他沒有任何動作,一股怒氣油然而升。「你打開看看啊!為什麼不看?還是你害怕了?」
「如果你沒有事的話,我還要忙。」
「夠了!」她尖叫著打斷他的話。
到現在他還不願意正眼面對她,還要逃避早就存在的事實!
她忿忿的將牛皮紙袋內的文件取出,攤在他眼前。
「你看清楚,看仔細!如果你連我都不相信,那你總該相信著這份親子鑒定報告吧?」
褚璋赫僵硬的瞪著她握得死緊的紙張,上頭已經說明了一切,但他依然沉默不語。
他的反應狠狠的刺傷了她的心,她垂下眼眸,掩去裡頭最悲傷的情緒。
宋可蘭忽然覺得好累,頹然的放下手上的紙張。
到頭來,她還是得為兩年前所犯下的錯誤贖罪,看來她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其實當他毫不回頭的教她離去時,她就已經知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只是心底還是不免閃爍著一簇小小的希望火苗,對他有一些些期待。
然而,他還是無情的澆熄她心中希望的火花。
「你以為我現在是在做什麼?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將我推開,那我現在就可以跟你保證,從今以後,我不會再乞求你的諒解,我不會再死巴著你不放,你自由了。」
她原以為他或多或少對她還有些感情,沒想到這一切是她自己想得太美好,所以現在嘗到心酸的淚水,是她咎由自取。
「至於小可桐,我會想辦法讓她恢復健康,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承認她的存在……我也無話可說了。」
無聲的歎息伴隨著心碎的淚水落下,宋可蘭不想讓自己這麼軟弱,變得像是沒有他就會活不下去的女人,但她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褚璋赫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鐵青的模樣洩漏了他的情緒,藏在桌面下的雙掌逐漸握緊成拳。
如果他夠狠心的話,面對她哭泣的模樣絕不會毫無感覺,他多麼想從此真正的恨她,然而他那顆不受控制的心還是會因她而跳動。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宋可蘭已經心死了,掩住淚流不止的臉龐,匆匆轉身離開。
褚璋赫瞪著她離去,她的背影是那樣的纖弱無助,然而他卻連張開手握住她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要徹底將褚璋赫從心頭拔除,宋可蘭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待在有他的地方。
告別擔憂著孫女的褚家兩老,她以替小可桐尋找到更好的醫療沒借口,要為女兒辦理轉院。
她原本以為這樣做對誰都好,然而當褚璋赫突然怒氣騰騰的出現在眼前,她不禁開始懷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褚璋赫繃著俊臉,用力拖著死命抵抗的宋可蘭,從他將她從辦理轉院手續的櫃檯前當著眾人面前拖走以後,她抗議的聲音從來沒有停過。
「放手!我叫你放手沒聽到嗎?」宋可蘭氣急敗壞的嚷著,一雙纖細的手腕被他握得發紅疼痛。
他卻恍若未聞般繼續往前走。
「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褚璋赫將她拖進電梯內,當電梯門合上時,她也終於掙脫他的手掌。
「你到底要幹什麼?莫名其妙把我拖走,現在還擺臉色給我看,你是想怎樣!」她口氣極沖的開口,雙手仍隱隱作痛。
「為什麼要幫小可桐轉院?」他語氣森冷的問。
褚璋赫瞪著她同樣充滿努意的臉,有種二度被背叛的感覺、襲上心頭,如果不是他極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他真的很想掐死她。
沉默片刻,宋可蘭才死硬的開口道:「我說過我會靠自己讓小可桐健康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