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退,碰落了鬧鐘,她彎腰撿起,衣服內的項鏈墜子跌出來,她慌忙要藏回衣內,已被眼尖的他發現,先一步攫住。
「不見了,嗯?」他攤開掌心,屬於她的婚戒在掌心閃耀,他眼光戲謔,顯然已經把她的話全盤推翻,一個字也不信。
羅百粵糗紅臉。「我只是不想……不想……」
「不想被知道你把戒指貼身收藏?這行為背後是什麼心態,你自己清楚。」
她惱羞成怒。「那又怎樣?」
他低笑。「你以前不是膽小鬼,百粵。」
他吻住她的唇,堵回所有強辯。
不想承認自己的秘密心事,把它藏起,就能平靜度日,她已看過她和他的結局,再愛一次不會不同,不要在一起就不會分離,不愛就不會傷心……
他深吻她,將她壓在地毯上,手指滑入她髮絲,他沉重炙熱的身體令她戰慄,她攀住他寬肩,唇舌激切糾纏。她有好多顧慮,感情卻主宰了身體,向他坦白,她和他同樣難以忘情。
他飢渴地吞噬她的氣息,柔軟的、甜蜜的,吻得近乎野蠻,肆無忌憚,他想抱她,和她整夜纏綿……
當他挑開她衣領,她阻止他。
「嵐在旁邊……」
「她睡了。」他讓戒指回歸她皎白胸口,連著肌膚一同親吻,留下印痕。
剌痛混著快感,她咬唇忍住。可是,這裡是女兒房間啊!
她推他,推不開。「蘇霽人,住手!禽獸也不會在女兒面前做這種事——」她反被抱得更緊,緊得她快不能呼吸。他臉龐埋在她胸口,她又推他,碰到他的額頭,很燙手……咦?
她髮絲凌亂,嬌喘吁吁,一腳踢開他。「你在發燒!」
「胃痛加上有點感冒……中午看過醫生後好多了,突然又開始痛。」這一腳力道不小,蘇霽人滾到女兒床邊。要不是胃很痛,他一定會笑出來,情況真像老婆不滿老公在床上無能的表現,把他踹下床。
「生病為什麼不說?」
「我不想破壞晚上的氣氛……」胃痛得他說不下去。
「那剛才我叫你停你干麻不停?生病還亂來。」見他臉色蒼白,直冒冷汗,她找出綠油精和硬幣。「來刮一下,會比較好。」
「我不要……」他怕刮痧,想逃,卻被她揪住領帶,拖回來。
「你女兒可是勇敢得很,我怎麼刮她都面不改色。」
蘇霽人被扯下領帶,解開襯衫,啼笑皆非。情況發展和五分鐘前他幻想的一樣,可是要做的事差很多。
當硬幣刮上他頸側,他蹙眉。「奇怪,不太痛……」
「因為你病得太重了。你一定又常常忙到忘記吃飯,弄到胃痛對不對?」
他苦笑。「一忙就忘記了。」
「然後病了也不講,忍著繼續工作。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不講誰知道?人家是鞭策下屬,你是鞭策自己,你累死了誰會心疼?」六年之間,他排除蘇家內部雜音,坐上董事長位置,一定經歷很多。他一向很會勉強自己,工作挫折再多,她不問他就不會說,離婚之後,誰聽他說呢?
「你啊。」她一呆,被說中心事,臉紅。「我才不心疼!」「你可不可以到我前面來?」為了刮痧方便,她站在他側邊。「幹嘛?」「我想看你。看著你我會覺得好一點……」
「拜託,幾歲的人還撒嬌?」但她還是挪近他,腰身立即被他圈住,他想抱她,她立刻將他推遠一點。「別太近,這樣我不能刮痧。」
真蠢,好好一個旖旎夜晚,變成醫生與病人的遊戲。蘇霽人歎息,胃痛,被刮的痛,疼痛裡漸漸出汗,淤塞的血氣通順了,幸福的暖意蔓延全身。
兩個大人在忙,床上的小女孩呼吸沉酣,偷偷地睜開眼縫。
她裝睡,偷看到親親,還來不及高興,突然媽媽罵人,一腳踹開爸爸,活生生上演家暴,嚇得她大氣不敢喘一口,現在又變成在刮痧?她好納悶,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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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痧完,羅百粵煮稀飯,讓蘇霽人吃了以後服藥,趕他去睡。
六年來,蘇霽人第一次沒有喝睡前酒,睡得十分香甜,直到陽光透窗,他在晨曦裡醒來。他睡在羅百粵的床上,一套新的盥洗用具放在床頭。
他下床盥洗,浴室鏡子裡映著刮痧的紫色瘀痕,像那裡曾經落下幾鞭。
梳洗後,他打開房門,食物香味撲鼻而來,他的肚子很誠實地咕嚕一聲。他往傳來聲響的廚房走去。
廚房裡,羅百粵繫著圍裙在煎蛋,羅妙靖幫忙,羅嵐在擺放餐具。羅妙靖問:「要不要叫醒姐夫?」
「等等我去叫他,讓他多睡一會兒。」羅百粵將蛋裝盤,遞給妹妹。
羅妙靖低聲問:「昨晚如何?有沒有……」擠眉弄眼,曖昧兮兮。
「他生病了,我幫他刮痧。」
「就這樣?」
「他生病,還能怎樣?」
「噯,你很失望喔?」羅妙靖以肘頂了頂親愛的姐姐。「花前月下,氣氛一觸即發,沒想到男方外強中乾,竟然在緊要關頭退卻,太殺風景了。」
「喂!你連男朋友都沒交過,哪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羅百粵提鍋鏟敲妹妹,羅妙靖笑著閃躲,把外甥女捉過來擋,小女孩格格笑,三個女人鬧成一團。
「早。」蘇霽人走進廚房。羅百粵連忙收回鍋鏟。「坐一下,稀飯快煮好了。」
蘇霽人坐下來,羅妙靖笑道:「姐夫,外強中乾那句只是玩笑話,你別見怪。」啪,羅百粵把一段蔥扔到妹妹頭上。
「我知道。」蘇霽人忍笑。三個女人的家好熱鬧,令他羨慕。他看向女兒,她也正看著他,她粉唇微動,似要說什麼,卻沒開口,遞了一副碗筷給他。
羅百粵一邊忙,一邊問:「還痛嗎?」
「好多了。」
「今天記得去看醫生,痛成這樣,說不定有什麼潛伏的疾病,要徹底檢查。我有保溫飯盒,讓你裝稀飯帶去公司,這兩天除了稀飯配海苔醬,不可以亂吃,茶和咖啡不准碰,應酬最好也推掉,早點回家,一定要看醫生,知道嗎?」
「是。」蘇霽人嗓音飽含笑意,他母親都沒叮嚀這麼多。「今晚有空嗎?」
羅百粵一愣。「有啊,幹嘛?」要陪他看醫生嗎?
「你昨晚同意我們偶爾可以單獨出去,今晚方不方便?」
羅妙靖正在看報紙,聞言頭垂得更低;羅嵐悄悄走開,假裝幫媽媽收拾東西。
羅百粵暗喜,卻故做冷淡。「說是說過,你這麼急啊?」
「剛才有人說我外強中乾,我想趁早澄清,以免傳出去不太好聽。」
噗哧,羅妙靖偷笑,羅嵐很茫然,不懂那四字的意思。
羅百粵白他一眼。「這有什麼好澄清的?」
「那你答應了?」
「答應是可以,可是沒什麼好澄清的啊,你幹不幹我比誰都清楚——」她說什麼啊!羅百粵俏臉爆紅,偷看女兒,幸好女兒年紀小,聽不懂。
羅妙靖小小聲說:「太干的話,就澆水嘛……」啪,被羅百粵拿報紙敲頭,她逃出廚房,回頭嚷:「那我今晚再去住朋友家,順便把小嵐帶過去!」
羅百粵抓著報紙追出去。蘇霽人大笑,忽然衣袖被拉住,他回頭,女兒遞給他一個小包裝的退熱貼。「爸爸,這個給你。我生病的時候都貼這個,很快就退燒了。」
他一怔。「你喊我什麼?」
羅嵐微赧,小小聲地重複。「爸爸……」
這一聲,算是真正接受了他。他喜悅萬分。「你怎麼知道我發燒?」
他只是隨口一問,她小臉卻瞬間紅透。「是……媽媽告訴我的。」母親一早是和她說過,可其實是她自己偷看到的,說出口還是心虛。
女兒慌強的模樣,顯然是個不會說謊的孩子。他不揭穿,珍而重之地收下女兒的心意,對她微笑。「謝謝。」羅嵐眼底亮起喜悅光芒,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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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芽」的午休時間,羅百粵向同事宣佈蘇霽人的決定。「往後我是這裡的負責人,這兩天我會和大家討論調整人事和課程。」危機解除,大家都安心了,有人說:「都交給你就好啦!」
「不調整也沒關係吧,蘇先生是你前夫,這次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為難我們,以後應該也不會了。」
這話有三分玩笑,三分酸味,羅百粵堅持立場。「不管我和他的關係,我們『耕芽』的確需要改變,我會把詳細狀況整理好,再和大家談。」
散會,眾人各自休息去,明明挨近羅百粵,說悄悄話。
「你現在的處境很微妙喔。如果你直接從黃老闆那邊接手,大家都會很高興,現在是透過蘇先生,就有些閒話了。」單親媽媽突然多出個富有前夫,把才藝班買下來交給她經營,難免招忌。羅百粵聳肩。「我早就想過會這樣,反正我一樣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你和蘇先生,有什麼進展?」「明明,有時候你會讓我覺得多了個妹妹。」一樣地八卦、愛起哄。「說嘛!你昨天跑去接小嵐,之後呢?應該有一起吃飯吧?」「是一起吃了晚飯,然後像一對父母那樣帶著孩子逛街——」明明抿嘴笑。「什麼『像』一對父母,你們就是啊!氣氛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