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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娃娃

  有興趣的,能對尋寶隊做出貢獻的,那就請來報名參加,只是此行所有風險煩請自己承擔,白狐幫一概不負責,此外,不保證一定會有收穫。

  消息發出去了後,立刻召來了不少對於尋寶有興趣的人士。

  由於人數眾多破百,令狐祟組織規畫,將此次行動命名為「破巢」,帶頭領隊的是他的獨子,白狐幫少幫主令狐狡。

  會派兒子去是因為寶藏雖然吸引人,但日常生活還是得照過,不能因一個不知道結果的夢而日子大亂,於是決定將機會讓給年輕人去闖闖。

  接著令狐祟再在領隊底下分出了先鋒、偵測、苦力、防衛,以及烹膳等五組人手,方便兒子一路上差遣指揮。

  至於天道存,令狐祟為了感謝烏龍觀解出了藏寶圖之謎,特意請他出任副首領,在隊中的地位僅次子令狐狡。

  隊上原有不少人瞧天道存性子木拙,不擅言詞,加上年紀太輕,是以還有些不服,卻在相處久了後,漸漸喜歡上他那穩重踏實、絕不妄語的性子,是以不少人都轉而與他稱兄道弟起來,人緣甚至比令狐狡還要好。

  離家十多日,這一日,天道存隨著尋寶隊伍來到了洪澤湖畔。

  眾人停下腳步,紮營休息,準備生火煮晚膳。

  這一路上因為人數眾多,他們多半選擇走山間小路,避開市集,以免招惹來找麻煩的人,是以眾人的食宿只能靠自力救濟,自個兒煮膳,夜裡睡帳篷。

  眼前眾人都在忙,坐在石頭上等開飯的天道存,突然神色迷惘地先看向忙碌的人群,接著偏頭問著他身旁,陪著他一塊出門尋寶的八師弟。

  「天養,呃,你會不會覺得……有沒有覺得……是不是覺得……」

  「覺得啥?」天養摸摸肚子,舔舔唇瓣,飢腸轆轆地望著夕陽下的炊煙裊裊。「覺得餓了嗎?」

  「不是!」天道存搖頭,「我是說你有沒有覺得在這群人裡,有個……和咱們很熟的人在裡面?」

  「很熟的人?有多熟?是像偵測組的李大山?還是像苦力組的陳滿?」天養邊打哈哈邊低頭,怕讓三師兄看見他神色不定的臉色。

  沒辦法,全烏龍觀唯一不擅說謊的人只有三師兄和他。

  三師兄是不會說謊,而他是一說謊就會臉紅。

  三師兄說得沒錯,在他們身邊的確有個和他們很熟很熟,熟到了不能再熟的人。

  但他早已答應對方絕不告訴三師兄,原也以為按三師兄的木拙性,肯定是察覺不出來,沒想到他居然會察覺到,這真是太叫人驚訝了。

  「不對!」天道存再度搖頭,「那種熟悉度絕對不可能會是認識幾天就能有的,就像是……」他的眼神裡出現了溫柔。「就像是認識了一輩子似的。」

  聞言,天養將頭埋得更低了點。

  「三師兄,你才出門沒多久就跟著學壞啦?話說得那麼誇張,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歲數,能跟誰認識一輩子呀!我瞧你是讓太陽曬得暈了頭,不跟你說了,我突然想起方才和防衛組的包小勃約好要切磋牌技。」

  話聲方落,天養耗子似地逃離他三師兄眼前,就怕一下個小心露出餡來。

  即便天養已走遠,天道存仍傻愣在原地,苦苦思索。

  方纔天養說他言語太誇張其實不對,在他生命裡,真的有個認識了「一輩子」的人。

  只不過那是對方的一輩子而不是他的,打從杜盼盼還沒滿月,兩個人的命運就已被迫糾結在一塊了。

  小時候因為盼盼只服他,只肯讓他抱著睡覺不哭鬧,是以師父們總會開玩笑的說;「這女娃兒看上你這塊木頭了,你呀你,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所以一定要好好照顧人家一輩子,千萬別讓她哭喔!」

  他向來將師父們的話奉為聖旨,也從來不曾有過任何懷疑和反抗,於是照顧盼盼不讓她哭,打小就是他活存在這世上的目的之一,不需要理由的。

  所以他才會在盼盼問他,盼盼是什麼時?他只能回答——

  盼盼就是盼盼!

  但他沒說出口的其實還有,盼盼是要用他的生命來守護保衛的。

  盼盼給他的感覺是獨一無二,是絕無僅有的,可為什麼他那種覺得有熟人在身邊的錯覺,竟和盼盼在他身邊時的感覺一樣呢?

  但是怎麼可能?

  依盼盼那種柔弱嬌貴,怕見生人的閨中女兒性子,怎麼可能會參加這種得跋山涉水,日曝雨淋,一群人共餐共宿的尋寶隊?

  她不會武,她討厭冒險,她對於寶物沒有概念,所以她怎麼可能會來?

  天道存搖頭澀笑,告訴自己:天道存哪!你若非真是讓太陽給曬暈了頭,就是對盼盼的思念過於濃烈,濃烈到居然生出了幻覺。

  以往兩人比鄰而居時,除非是她生氣了不見人,否則兩人不但天天能相見,甚至還常一天見上數回,所以能看見盼盼,那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但現在他出遠門,離家愈來愈遠,這才懂得了思念。

  他想念盼盼,想念得深切入骨,只要一閒下來,他就會想著她。

  這實在有點奇怪,人人都喊他木頭,就連盼盼也是,如果他真的是,那麼一塊木頭又怎會懂得思念?

  他甚至會從天養幫他送去洗淨的更替衣物上,嗅著了盼盼的香氣。

  會在吃著膳團送來的紅燒獅子頭時——他最愛的一道菜——猛然停下箸,因為發覺獅子頭的味道,居然和盼盼煮給他吃的一模一樣。

  這……這真是太詭異了!

  天道存木呆著眼神,遙睇著遠方夕陽,很難相信有人會思念一個人到了這樣的境界,又是彷彿看見,又是彷彿嗅到,甚至還彷彿吃著了。

  其實會如此牽腸掛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自責,自責沒親自和她道別。

  那天在柴房,在他被她告白兼強吻了之後,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神智酥茫。

  他向來反應就比別人慢上好幾拍,等到他回過神時,盼盼早已躲回家了。

  他是不知道其它的男人,在被個女子如此熱情地告白後會做何反應,但如果是他,他真的會覺得……嗯……呃……害羞,很害羞,害羞到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若是在以往,當他想不通時,還有個盼盼能問,但就像盼盼曾經告訴過他的,他什麼都能問她,只除了這個問題,他必須自己去找出答案。

  都怪他腦袋轉得比別人慢,尤其是在遇上如此驚天動地的問題時。

  盼盼喜歡他,那麼他呢?

  他也喜歡盼盼嗎?

  喜歡到會想娶她當新娘子嗎?

  在沒想出個結果前他不敢去找盼盼,卻在想了一個多月後,讓師父們給先逼上了尋寶的路。

  加上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不少事,包括二師兄與熊姑娘的擂台決鬥,二師兄還拉他到泣心湖畔幫忙蓋房子,他也就更沒時間去想辦法解開他和盼盼之間的僵局。

  離家前他去過杜家,盼盼卻正好上她姨婆家去了,他只好托她嫂子轉告,說他要出遠門了。

  沒能親自道別也好,若真的見著了,他還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才好。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始終安不下心,也才會見著了什麼都當是她吧。

  就好比現在!

  明明眼前是個穿著烹膳組藍色衣褲,身形圓滾矮胖,頭上戴著頂瓜皮帽、足蹬鹿皮靴,走路呈外八字,手上拿著一籮筐蘿蔔的男子經過,他竟會管不住自己跳上前去,攔住了對方。

  「等一下!」

  「副首有事?」

  那人雖被莫名其妙地攔下,卻是表情鎮定,並且一眼就認出了天道存。

  但想認出天道存不是什麼難事,他在尋寶隊裡的地位僅次於令狐狡,開會時都站在台上,加上也沒幾個人能像他有副熊般的壯碩身材,以及一張方正國字臉。

  在攔下對方,瞧清楚對方的五官後,天道存不得不承認自己肯定是曬暈了頭,才會荒謬地對這樣的人生出熟悉感。

  眼前的人不但性別不同、身材不符,面色黝黑,且還蓄著一排短髭。

  甚至當他開了口,竟是把低沉難辨的川嗓,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會將此人與盼盼聯想在一塊,完蛋!他真的是病得不輕了。

  但詭異的是,這名男子竟有雙秋波澄澈的清眸,一雙與盼盼像到極點的眸子。

  光只是一雙相似的眼睛,就足以讓他看到呆、看到癡、看到感動。

  如果對方願意原諒他的唐突失禮,他還真想舉起手,一手擋上一手擋下,只想眺著對方的雙眼,聊以慰藉他的相思。

  他曾經問過自己是否喜歡盼盼,而在離家多日,在懂得了相思後,這個答案已呼之欲出,再清楚不過了。

  他喜歡盼盼,且喜歡得入體滲骨!

  「副首有事?」

  對方以川嗓再問了一次,不但將天道存喚醒,還讓他發現自己正在幹啥傻事。

  他不只是想像,而是真的伸手一上一下地覆住人家那張黝黑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癡癡地傻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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