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來到他滿是擔憂的眼神和鑿刻似的完美側臉上,他的一舉一動無一不讓她猛烈心悸,呼吸急促。
「還有你的臉,該死!我差點忘了。」嚴凱尚眉頭深鎖,好像他才是那個被燙著的人。轉過身,他走不到兩步又立刻回過頭,盯著她的眼睛吩咐,「乖乖在這裡沖水,不要動!」
「喔。」雨櫻吶吶地回應。
她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有些楞然,兀自成受心跳如鼓的震瘋,直到他快步走回來,一股舒服的涼意突然貼上她的臉。
她垂下眸子,看見他寬大的手正捧著冰袋,小心控制著貼在她臉上的力道。
她無心地一抬眼,卻瞬間跌入一雙如深潭般的迷人眼眸中。
時空彷彿被施了魔咒,停止在這一刻。
嚴凱尚定定凝視著她,俯身貼近,察覺她全身緊繃地屏住呼吸,水盈的眸子直勾勾望著他,他探出一掌伸向她腦後。
突然,一股焦味率先讓他回過神。
「自己拿著!」
他鬆開手,繞過她,動手將牛排俐落地挑進盤子裡,端上桌,卻在轉身時,乍見摔碎在地上的手錶。
猛然,他瞠目注視著碎表,心臟彷彿被瞬間重擊。
旋過身,雨櫻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僵硬的俊容,再看見地上那支手錶時,心跳立刻漏了一拍。
「對不起,可能是我剛才往旁邊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她焦急地解釋,來到他面前。
像慢動作重播般,嚴凱尚僵硬地轉過頭,憤怒的視線筆直地掃進她充滿歉意的雨櫻。
道歉有什麼用?
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居然就這樣摔碎了。
他蹲下身,仔細打量手錶有無修復的可能。表本身就已經很陳舊,經過這一摔,所有零件可說是已支離破碎。
雨櫻自責地站在他身後,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他身上輻射出的深沉怒氣仍令人窒息。
就在她打算上前看看手錶的情況時,他背著她緩緩站起身,彷彿連看她一眼都嫌懶地泠冷揚聲。
「明天傍晚車子會送來,你明天就走。」嚴凱尚黑著臉,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頭,怒氣在他胸中翻騰。
盡力壓抑滿腔想咆暐的憤怒,他不想對她吼,但現在也無法給她好臉色。
這支手錶是他跟已去世的母親唯一的聯繫。
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失落的感覺,好像被人硬生生奪走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他的母親,是這輩子第一個對他無私付出的人。
他父親是個必須天天在外奔波的業務員,在父親出車禍過世後,母親一肩扛起家計,鼓勵他拿獎學金出國學設計。
好不容易等他成名歸國後,原以為母親終於可以過好日子,未料一場大病就這樣輕易奪走母親的生命。
「那手錶怎麼辦?」其實不用問,從他瞬間變臉的反應判斷,雨櫻已知道這支手錶對他一定很重要。
再說,一個身價高得嚇人的男人,不戴名貴的手錶,天天戴著這支舊表,便足以說明這支表對他的意義有多重大。
她不怪他突然冷漠以對,甚至要她明天就離開這裡,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碎他的東西,她會負責到底!
沉默半晌後,嚴凱尚拿來一條絲質餐巾,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所有零件一一包妥,收進抽屜裡,接著,他只泠冷拋下一句「你別管」,便駕車離開。
雨櫻楞楞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已作了個決定。
第4章(1)
她到底去哪兒了?
嚴凱尚六神無主的來回踱步,每隔一、兩分鐘就焦灼不安地抬眼看向時鐘,不斷反省自己昨晚是否太過分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只是要雨櫻今天傍晚離開,沒有要她馬上走的意思,連吼她一聲也沒有。
然後他就衝了出去,買了些酒,找塊安靜的地方獨飲一整夜。
不在家裡飲酒,是不想讓她看了心裡難過、自責,沒想到他中午回來時,赫然發現屋子裡已經沒了她的蹤影。
她一個人還能去哪裡?
打她手機她也不接,難道她已經忘記自己第一天來到這裡時遇上的事情?
如果她真如他所想,是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等有機會碰面,他一定會狠狠吼她一頓。
白癡女人!
嚴凱尚面色凝重,惶惶不安的不停在客廳裡來回腰步,接著,他滿心不悅地驚覺,自己居然為了那個蠢女人擔心?
就憑她?
他倏地停住腳步,用力閉上眼睛,像要使出全力否認這件事,突然,一陣驚雷劃破天際,灰色的雲層像是裂開來一般。
這下子可好了。
他在心中祈禱千萬別下雨,然而就在他剛這麼想時,老天爺像是呼應他似的,立刻下起湧沱大雨。
「Shit!」嚴凱尚再受不了光是在這裡枯等,從她的行李都還在房間裡
判斷,她應該還會回來。
他一把抓起車鑰匙,衝向車庫。
當車庫的鐵門緩緩升起時,他才猛然發覺這場雨有多大。
頓時,一長串英文咒罵立刻從他的薄唇吐出。
*****
就在嚴凱尚的跑車衝出車庫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一輛老舊的一二五機車緩緩在別墅門外停下來。
「阿發,謝謝你載我回來,還有,謝謝你幫我把手錶修理好,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不會忘記的。」雨櫻拿起背包輕拍兩下,滿臉開心的笑道。
還好她先前來到這裡時,有先在山腳下的小鎮到處詢問,也讓這個封閉的小鎮知道最近來了個外人,而且是來找住在山腰別墅裡的人。
先拜過碼頭果然有差,當她抱著摔壞的手錶下山找人修理時,輕輕鬆鬆便問到修表技巧很好,人也很好的阿發師傅。
阿發朗聲大笑。「哈哈!你只要有空來找我媽聊聊天就好,她老人家最怕寂寞了。你快點進去吧,雨很大。」
「那有什麼問題。對了,還要請你幫我謝謝阿發嬸送我手煉!」
「哈哈,那沒什麼啦,我先走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機車,雨櫻忘了自己渾身濕透的狼狽,開開心心地跳上台階,按下門鈴。
原以為馬上就有人會來替她開門,未料她就這樣足足按了快半小時門鈴,都沒有人理她。
該不會是嚴凱尚還沒回來吧?
下意識,雨櫻想拿出背包裡的手機打給他,當她正要拉開拉煉時,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機在這裡根本收不到訊號。
不會吧!
她仰首望著雨依舊下個不停的天空,心底無聲地歎口氣。
雨櫻拿高背包想要擋雨,卻在想起裡頭有那支讓嚴凱尚在意的手錶後,立刻拿下,改成緊緊抱在胸前,以自己的身體擋去雨。
她靠坐在鐵門前,彎起身子,拚命祈禱他能盡快回來。
當嚴凱尚繞完一圈山路回來時,車燈一照,看到的就是這幕情景。
她居然穿著根本遮擋不了什麼雨的輕便雨衣,可憐兮兮地坐在鐵門前,身子縮成一團。
瞬間,他的心也跟著糾成一團。
這個白癡女人,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
嚴凱尚快速下車,砰一聲甩上車門,顧不得雨勢正大,迅速跑到她面前,立刻伸手抱起她。
才剛碰到她冰涼的身子,一陣若吐出口絕對會嚇死人的惡毒咒罵又在他心底狂囂。
她的身子好冰涼,她到底在這裡待多久了?
雨櫻被冷雨澆得精神有些快惚,感覺好像有人正抱起她快步行走。
她勉強地睜開眼,「你終於回來了?」
嚴凱尚二話不說,先將她放進車裡後,才一手撐在車門上,俯下身,沉著臉瞪向她。
「你是白癡嗎?做這種傻事,你最好有非常、非常完美的理由,否則你就等著被我飆罵!」
聽見他惡聲惡氣的威脅,雨櫻心頭頓時也揚起一團火。
他以為她今天在這裡受苦受難,到底是為了誰啊?
她反瞪回去,沒好氣地扯開喉嚨吼道:「我高興做什麼傻事是我的事,你有這麼漂亮的別墅,不安分的待著,跑出去這麼久才回來,我會重感冒都是你害的!」
他一聽,原本滿肚子被焦慮折磨出的滔天怒氣瞬間化作輕煙,隨著她有些模糊的大吼,在這場大雨中散盡。
這女人到底見鬼的有什麼魔力?在把他氣成這樣後,不過幾句話的力量,就能讓他怒火盡滅?
見她吼完後又虛弱地垂下雙肩,他立刻匆匆交代一句,「從現在起,你給我安分一點。」
她一直很安分好不好?到處跑來跑去搞失蹤的人是他,不是她!
雨櫻正要開口反駁,但他不給她機會,話說後立刻關上車門,快步奔回駕駛座。
五分鐘後,嚴凱尚已經把她推進客房的浴室裡。
「給你半小時,半小時後我要看到乾淨溫暖的你。」他霸道地決定一切後,便快步離開客房。
四十分鐘後,嚴凱尚已經打理好自己,換上一套乾淨的米色休閒服,手拿托盤,上頭有杯熱牛奶加白蘭地和一些小點心。
他輕敲雨櫻的房門,但沒人應聲。
又再試了幾次後,他索性動手推開門,將托盤放在桌上,這才發現她居然還在浴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