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武癡之名,其來有自,挑戰越大,她的興致就越高。
她深吸口氣,清淡如山中冷泉的眸子一一掃過這些珍貴的藏書。
「葵花寶典」威力強大,但傷人傷己。
「太極拳法」借力使力,四兩撥千斤。
「楊家槍法」大開大闔,威猛無敵。
「七傷拳」——
王八蛋!為什麼進了藏書室,那臭味依然繚繞鼻端,揮之不去?
「齊爭!」她咬牙,嬌軀化做閃電,眨眼間便入了竹林。
小土灶邊,就見一國之君席地而坐,手裡一碗小米粥,地上一盤紅紅白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就是它,臭得讓儲笑夢心神不寧。
齊爭一邊曦哩呼嚕地喝著粥,一邊笑嘻嘻對她招手。「嘿,笑夢,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晨李友合被我氣昏,可惜那老王八身體恁好,居然只昏了一刻鐘又清醒過來。」
勾引人的最高境地是什麼?就是讓人感覺不到他在勾引她,等她不知不覺深陷其中,再想逃離,比登天還難。
儲笑夢本來是來找他問弄臭鳳儀宮之罪的,但聽他提及李友合,這老傢伙她也很討厭,心思便被轉移了。
「你怎麼氣他?」
「他說你畢竟是先皇之後,我與你同處一室,有礙聲名,請我搬出鳳儀宮。我便告訴他,我無妻,而你寡居,所謂『弟』終兄及乃友愛的最高表現,應該立碑作傳才對,他就吐血了,唉!」他歎氣,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他太弱了,枉我還準備了一大篇有關共妻好處的文章要念給他聽,他卻是沒福氣耳聞了。」
「共妻?」連她這種生性淡漠的人聽了都想砍人了,虧李友合禁受得住。「那麼下流的事你怎說得出口?」
「不下流如何把李友合氣到吐血?」他理直氣壯。
她沉默了好久,吐出一口長氣。「想弄垮李友合和周鵬,有千百種方法,你卻非得選最凶險的一招,逼他們造反。刀兵一興,若有差錯,就是群雄割據、齊國內亂,你不一定是勝者,也許齊國反而會亡在你手中。」
他眼底閃過一抹驚訝。儲笑夢居然聰慧至此,他近年處處跟李友合對立,落在朝廷百官眼中,只以為他年輕氣盛、心性未定,於是,不停地勸諫、勸諫再勸諫。
只有她,一眼瞧出他真正的謀算——他正在這李友合和周鵬興兵犯上,然後調動自己的五大兵團,和李、週二人的勢力一決高下。
如此一來,可徹底清剿叛黨勢力,也可讓他手下的五大兵團蛻變成真正的虎狼之師。
低笑著,他放下手裡的碗,實在太欣賞這個聰明過人的女子了。
「這個天下一定要由齊家人坐嗎?」他問。
「啊?」齊國不讓齊家人當皇帝,難道想改朝換代?
「朕出生冷宮,自幼操持賤役,從未習過所謂為皇之道,加上天賦秉性所限,精戰略而疏政務。你認為朕若登基,齊國未來會如何?」
「很不妙。」她不給他一點面子。
齊爭大笑,絲毫不以此為忤。「朕既無瑄兒平衡朝廷黨派鬥爭的能力,也沒有小皓子的生財本事,在重農抑商、重重鎖國下,尚且令百姓保持基本的衣食溫飽。朕唯一能幹的只有把整個朝堂清洗一遍,還大齊一個清明氣象。再不濟,也要除掉半數豪門蛀蟲,讓這個天下大破而後大立。」
「你——」她整個人呆掉了。「你這樣要殺多少人?」
「朕從來不是個聖明君主,也擔不了那名號,只願成霸王,轉戰天下,一統中原。」他長身而立,殺氣和威勢直衝九天。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一股肅殺之氣衝破雲端,天邊染得一片血紅,但是,烏雲的另一端卻是朗朗青天,明亮光燦,揪緊了她的心。
她的目光離不開他的面容,怔怔地凝視那眉眼口鼻,端正清俊,卻似臨風玉樹。
她知道這張臉是易容過的,這是齊爭二弟——齊皓的長相,但他兄弟二人,面貌本就有七成相似,不同的是,齊皓的性子三分柔和,七分狡黠,給人的感覺像個風流雅士。
而齊爭,笑容是他的面具,威勢才是他的本性。他是一把刀,鋒芒畢露,無堅不摧。
對儲笑夢這種武癡而言,天下第一等寶物自是武功秘笈,其次便是名劍寶刀。此刻,她便有一種素手持起這柄名為「齊爭」的寶刀,揮舞四方的衝動。
在她自身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她的人一分分地接近了他。
發現她的失神,他莞爾一笑,殺氣盡斂。
劍眉輕揚,他彎腰,手持雙箸,往地上那盤紅白相間的不明物體上一挑,一小塊帶著酸腐氣味的怪東西便飛入她微張的檀口裡。
她靠他太近,根本躲不開這樣的偷襲。
異物入口,她鳳目倏地張大,鼻子先是竄進一股臭味,然後舌間整個發麻。
「你——」她想吐,但那臭東西一入嘴便化開了,又哪裡吐得出來。心火一起,她揮掌,正想教訓他一頓,突然喉頭升起一股甘美,濃醇香鮮,卻是說不出的可口。
怎麼回事?那被她強行壓抑數日的食慾全數爆發開了,她感覺好餓好餓。
齊爭笑嘻嘻地把那碗自己吃了一半的小米粥遞到她面前。
她狠狠瞪他一眼。混帳,就不能盛碗新的給她嗎?
他雙手一攤。「誰知道你會來?我只做了自己的份,現下要再做,可得等上兩刻鐘。這半碗先讓你填一下肚子,我馬上做新的。」
看他那一臉無賴樣,她真想一掌把他的腦袋拍扁。
但轉念一想,他說的也有道理,是她一直拒絕食用他烹調的飯菜,時日一久,他自然習慣只做自己的份,難道讓他餐餐做兩人份飯食,吃一份、倒一份嗎?
放下差點拍向他腦門的手,她微惱地接過那碗他吃了一半的小米粥。
雙手一得空,齊爭果然又忙碌地去熬煮另一鍋粥。
儲笑夢喝了一口粥,卻發現嘴裡的甘味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被米粥的清淡襯托得愈發精彩紛乘。
「這是什麼東西?」她指著那盤紅白之物間。說話的同時,一點也沒放慢進食的動作。
他心裡暗喜。她越常吃他做的東西,越會對他的手藝上癮,日深月久,她還離得開他嗎?
「豆腐乳。主要是用豆腐、辣椒、食鹽等發酵製成。」終於把粥熬好,他拍拍手上的煙灰,也拿了一雙新筷子挖豆腐乳吃。「聞起來是不怎麼樣,但配上小米粥卻別具一番滋味。」
「你客氣了,它的氣味根本像餿水。」弄得鳳儀宮臭了三天,但她也不能否認,豆腐乳配小米粥,雖不精緻,卻十分可口。
他只是笑。本來就是故意讓它臭的,之前用香氣勾她一回,再要用同樣招式,效力必減,定得另辟新徑,才能引她二度上當。
但這種事卻不能當她的面說,除非他活膩了。
她也不再說話,小口小口地喝完粥,放下碗,冷沉的目光盯住他。
「你既有大志向,下去忙你的大事,費恁多心思引我吃飯,有何居心?」
他瞠目結舌,足足呆了半炷香時間,才吶吶開口。「不會吧?你完全沒發覺我的用意?」他的陰謀詭計她都能瞧破,怎可能看不穿他的心思?
「我知道你要我幫你對付李友合和周鵬,我也配合了,你不必再對我用心機。」尤其,她非常討厭被算計。
天啊!她真的不懂……他搖頭,笑得差點岔了氣。
「笑夢、笑夢……你實在是……怎能精明至此,又迷糊徹底呢?」
她黛眉皺了起來。「瘋子。」懶得理他,她走人。
「慢著。」他大步向前,摟過她的腰,揚著笑弧的唇覆上她檀口。
緊緊實實地,他吻住了她。
她瞪大了眼,望進一片黝暗星空,只有一點閃亮潛藏在深處。
那光線很柔,像三月的春風,拂過大地,冰雪盡消,代之而起的是點點嫩綠。
齊爭不會風流,也非木頭,流著大將血液的他更擅長的是征服。
趁她發呆,他長舌叩關,打開她的雙唇,來回摩挲那編貝般的玉齒。她的甘甜芳美,引動他心火狂燃。
雙臂箍緊了她的腰,他更加熱烈地吻著她,企圖長驅直入她誘人的所在。
齊爭的性格是屢敗屢戰、永不退縮,他相信終有一刻,能將這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但他不間斷的騷擾,卻讓她怔忡的神智漸漸回籠。
雙手微一用力,她推開了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暢笑著,眉眼都似在飛揚。「我喜歡你,從你第一天進宮,我就注意到你了,可你從沒正眼看過我。那時我去雲夢山找你,一為公,一為私,如今千方百計招惹你,只是想吸引你的目光……笑夢啊笑夢,我正拚了命地追求你,這麼說你可明白?」
說著,他又是一大步向前。
「唔!」她驚呼,不覺伸手摀住嘴巴。
同一瞬間,他卻偏過頭,吻了吻她玉般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