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你還是什麼天下第一神捕,不過是兩個小嘍囉,你都讓他們跑了。」任放憂雞蛋裡挑骨頭,明知道如果不是他護著自己,她可能已遭暗算,但是現在的她,懶得替他留餘地,只想出口氣。
丁馴突地咳了咳,臉色轉白,但唇邊的笑容始終沒變。
「看來,我真是負了這『天下第一神捕』的盛名,我會檢討的。」他濃眉蹙了蹙,笑容轉為勉強,任放憂終於發現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嫌我重嗎?」任放憂始終壓在他的胸口上,她以為是內力頓失的他,承受不了她的體重,豁地翻身而起,插著腰瞪視著一臉青白的他。
「還不起來?難不成還要我去拉你嗎?」任放憂嘴裡說得無情,眼裡卻注意到他不但臉色轉白,連嘴唇的顏色也轉青。
難不成,自己真有這麼重?讓內力全失的他,被壓得臉色鐵青了?
「我沒事,你先回客棧去,我要在這裡多躺一會兒。」丁馴只是搖頭,甚至是擺擺手,催促著她趕緊離開,一派悠然自得。
「多躺一會?」任放憂的聲音揚得更高,怒氣更加張揚。「你不怕剛才那兩個人趁著這個時候回來捅你一刀,你就得回蘇州賣鴨蛋了!」
丁馴的笑容加深,他怎麼會不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催促著她先離開,怕的就是那兩個人去而復返,現在的他,只怕保護不了她了。
任放憂覺得他實在太奇怪,顧不得他催促著她離開,反倒走近他的身邊,小手扯住他的手,要將他拉起來。
「快起來!」她一邊使力,一邊像貓般對著他低吼。「我可不打算明日再來幫你收屍。」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任放憂發現他似乎並不打算起身,不但不自行出力,還將全身的力量全壓在她的身上。
「好啊,你存心欺負我?以為我的力氣比不上你是嗎?我做給你看!」任放憂什麼沒有,就是脾氣倔,怎肯讓他看輕,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將他從地上扶起。
只是,她還來不及對著張狂,就發現地上正嵌著適才被打落的毒鏢,而此時毒鏢上還沾著血。
任放憂臉上一變,表情從張牙舞爪轉為驚慌,扳過他的肩一看,他的身後已經有兩道血紅的傷口,想必是落地時為了護她,來不及避開這些毒鏢,直直往地上落去,毒鏢不偏不倚的陷入肉裡了。
「丁馴……」任放憂胸口充斥著莫名不解的情緒,鼻尖突地湧上陌生的酸意,心裡很明白,要不是為了護她,他不會受傷。
不但如此,從頭到尾,他始終是噙著笑的。
要不是她硬著脾氣不走,他是不是真要讓自己在這裡等死?
「中了鏢為什麼不說?」她氣沖沖的問,胸口充斥著不明的情緒,她不知如何發洩,只能用怒氣宣洩。
「這很丟臉。」丁馴還是一臉不在意,還為了不讓她感到有壓力,甚至打趣說道:「要是讓人知道,我丁馴沒被偷襲的鏢射中,反倒自己滾過去讓毒鏢嵌進肉裡,天下人豈不是要笑翻了。」
「胡扯!我帶你回客棧找大夫去。」任放憂由氣怒轉為著急,知道他開這個玩笑,只是不想讓她擔心,甚至不想連累她。
話畢,她先是提氣,勉為其難地點住他週身大穴,延緩毒血竄流的速度,之後用盡力氣想要撐起沉重無比的他,但暫時失去內力的任放憂,做來有些力不從心。
「你先離開吧,要是他們回來……」丁馴看她不肯放棄,終於說出真心話。
「那我就跟他們拼了!」任放憂惡狠狠地頂了回去。
「憂兒……」丁馴不認同的搖頭,希望她改變主意。這軟筋散封住他的內力,他一時半刻內無法自保,他不願她跟著一同涉入危險。
「我不是個沒有義氣的人,你省省吧,我不會走的。」任放憂告訴自己,她只是不想背負這個人情而已,絕不是對捨身救己的他,有什麼奇怪的情愫。
丁馴沉吟半響,知道打定主意的她不容易被改變,也不再浪費力氣說服她,索性順著她,借力使力,兩人分工合作,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靠在她的肩上,丁馴知道她承受著多大的重量,但是她沒有放棄,她選擇守著自己,陪在自己身邊……
鼻間有著屬於她的淡淡香氣,他的神智有些飄渺。
是毒性發作了嗎?
為何他會有種近乎幸福的錯覺?
兩人體型終究相差懸殊,任放憂無法單憑一己之力,攙著他回到客棧,不過也來到一個隱密的山洞,一旁還有清澈的泉水,能讓她替他清潔背後的傷口。
任放憂扶著他靠著山壁坐下,氣都還沒喘順,就急著對他開口——
「脫下衣物。」任放憂對著他命令道。
丁馴倚著山壁,藉著即將西沉的夕陽,看到她臉上的紅潮,仍是不改愛戲弄她的本色。
「謝謝憂兒的熱情相約,只可惜丁某此時身上帶傷,恐怕不能盡如卿意,要讓憂兒失望了。」事實上,軟筋散發揮了作用,再加上毒血竄流,他一身虛軟,只怕連揚手的力氣都沒了。
「死到臨頭了,還油嘴滑舌!」任放憂小臉一紅,拉下臉來嬌斥著他。「快把外衣脫下。」
「只怕,得讓你這個黃花大閨女,來替我更衣了。」丁馴無奈的輕笑,搖了搖頭,啞聲緩緩開口。
此話一出。任放憂又是一怔,臉上的紅雲更甚。
從小在寨子裡長大,男人的赤裸胸膛她是看過不少,但是……主動剝男人的衣裳,這可是頭一遭。
只是,看著他臉色慘白,一向溫暖的大掌,失雲了原本熾熱的溫度,知道是毒血流竄造成失溫,她得先替他清除殘毒才行。
深深吸了一口氣,任放憂不再與他抬槓,在他的面前蹲下身,鎮定的準備拉開他的外衣。
縱使是名目正當,理由正當,但任放憂臉上的溫度還是不停飆升。伸出顫抖的小手,扯住他的衣裳,緩慢且小心翼翼的拉開,動作出乎意料的溫柔,就是怕摩擦到他身後的傷口。
她小心的替他脫下外衣後,終於看清他身後的傷口,有兩道傷痕深及骨。想必是她壓在他身上的重量,造成毒鏢直接刺入肉裡。
這個人竟還一聲不吭,甚至想趕她離開,只因為怕她又受到傷害。
想到這裡,她的心泛起陌生的疼,也讓她暫時忘記羞赧,拿出隨身攜帶的解毒散,準備替他上藥。
第5章(2)
她撕下身上的衣角,在一旁的小溪裡揉了揉,洗淨之後回到他身旁,用最輕柔的動作,替他先拭去血跡。
她的動作很溫柔,不同於她平常的男孩子氣,輕緩的用衣角內側較為柔軟的那一面,小心的滑過傷口周邊,專注的清洗著傷口。
丁馴微轉頭,不是為了檢視自己的傷口,而是為了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夕陽下,她的小臉泛著金光,白皙透亮,長長的睫低垂,只因正看顧著他的傷口,漂亮的唇緊抿,像是正為他擔心。
「我沒事。」丁馴開口,迎上她情緒複雜的澄眸。「你不用擔心。」
「有我照顧,你當然沒事。」任放憂沒好氣的瞪他。「再說,我不擔心,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過了這一關,你什麼時候要死,都不關我的事。」
丁馴挑眉,蒼白的唇瓣微揚起,看著這嘴硬心軟的小丫頭。
「好,那我今天不死,明天不死,你在身邊的時候,我就不死……」丁馴黝黑的眸專注的凝豐她,徐徐說道,笑得十分溫柔。「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我就能一輩子不死了。」
任放憂沒遇到誰跟她這麼說話過,那樣熾熱的眼神,教她心口莫名一熱,粉臉更紅了,只能垂下眸,掩下心底翻攪的波瀾。
「你想得美,誰跟你來的一輩子。」她冷哼一聲,轉過身,又到溪邊揉洗已經沾滿血跡的衣角。
「還能有誰,當然只有你。」丁馴看著她的背影,知道她的嬌羞。卻因為沒能親眼瞧見她羞紅的臉而甚感惋惜。
「沒想到,『天下第一神捕』功夫不怎麼樣,調戲姑娘的嘴上功夫倒是數一數二。」她嘲諷了他兩句。
「所以,你現在承認你是姑娘了?」丁馴反將她一軍,看著她漲紅了臉,唇邊的笑意更深。
任放憂又氣又惱,插著腰瞪著他。
「信不信我打昏你?」她出言恐嚇,帶著乾淨的軟布回來,報復性的在他的傷口上按壓,滿意的看到他微蹙起濃眉。「疼死你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丁馴乾笑兩聲,好一個殘忍的丫頭。
「好好好,我管好自己的嘴,不說話了。」他作勢縫了自己的唇,用行動表示他真的會安靜了。
「這還差不多。」任放憂黨眉微揚,總算佔了上風。
只不過,她得意的太早,這男人雖然嘴巴閉上,但一雙眼卻越加火熱,黝暗的雙眼,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的臉、她的唇,毫不掩飾對她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