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輕哼,有人嗤笑,這種問題他們早就不屑問了,小米還真是手下留情。等了半晌沒聽到回答,所有人視線朝駱巧因射去,看到一張脹得通紅的臉。
意識到自己成了目光焦點,駱巧因臉更紅了,頭低得幾乎埋進胸前,尷尬得十指絞扭,輕輕搖了搖頭。
小米不耐地瞪著張瑞慈。這麼不上道?都問了這種無害的問題還不答?
「快說啊!」張瑞慈急了,用肘頂駱巧因。早知道就不帶她來了!本想帶個土包子可以襯托自己,卻反而掃興,要是害她成了轟趴的拒絕往來戶就糟了!
駱巧因連耳根子都紅了。「沒有……」
向允非遠遠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在她冒出那兩個字時,向允非挑起一眉,忍不住低笑出聲。
天!他真不敢相信,這樣清純可人的小尤物居然能逃過男人的覬覦。
難不成愛麗絲清純到不曾談過戀愛嗎?他原本想離開的念頭已完全消失,反而興味盎然地看著。
「敢玩就要甘願受罰呀,你還不說!」沒聽出她的意思,張瑞慈氣得翻臉。
「等一下!」小米驚喊,看著駱巧因,像發現什麼奇珍異寶。「你是處女?」
她知道很丟臉,但可以別喊那麼大聲嗎?駱巧因羞惱閉眼,胡亂點頭,立刻引起週遭一陣嘩然。
原來人家不是不說,而是根本沒有性經驗!一反剛才的索然,現在氣氛完全被炒熱了。
「怎麼會、怎麼會?你幾歲?」
「沒交過男朋友嗎?」
七嘴八舌的問題將她淹沒,駱巧因嚇得往後挪坐,沒料到乏善可陳的自己竟會成為眾人追問的對象。
「你怎麼可能還是處女?」見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張瑞慈皺眉反駁。「你大學時不是和男朋友交往四年多,四年都沒發生過關係,騙誰啊?」
「真的沒有……」駱巧因尷尬低道。「那時候還年輕,我不肯……」老天爺,誰來當場殺了她吧!從來就不覺得身為處女是什麼驕傲的事,為什麼還要她為了這個名聲據理力爭?
「那個男的應該不行吧?不然怎麼忍得住?」眾人更是被挑起興趣,左右端詳,發現這拘謹的小土包雖然不是美艷型,但清秀的五官透著點水柔的韻味,沒道理到口的肥羊不吃的。
「我技術很好,要破處可以找我。」有人自告奮勇。
「我能力才強,保證給你一個美好的回憶。」機會難得,又有人毛遂自薦。
搞什麼鬼?沒人要的老處女反倒奇貨可居了張瑞慈翻白眼,沒好氣地吼:「她下個月就滿三十,你們誰不怕被架去結婚就儘管下手!」
聞言,向允非笑意斂去,眼眸微瞇。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居然陷自己朋友於泥沼之中?見駱巧因無地自容的尷尬表情,有股難以察覺的情緒在心裡一閃而過,他隨即轉身朝舞池另一端走去。
「嗄?」眾人傻眼。那張清秀的五官會騙人,看起來頂多不超過二十五歲。二十出頭的小處女惹人垂涎,三十歲的老處女就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四週一片靜默,駱巧因更是羞窘得希望就此人間蒸發。
突然,有人打破這個僵局——
「玩什麼骰子啊?無聊!」拿著酒杯的徐婧綾跌跌撞撞地闖進圈子,一腳把骰盅踢開,喝得醉醺醺的她已有些神志不清。「音樂開大聲點,跳舞、跳舞!」她拉起其中一個男的,扭動水蛇腰跳起火辣的貼身舞。
眾人鼓噪,口哨聲、尖叫聲不斷,再沒人記得那處女話題,隨著節奏轉移到舞池裡狂放搖擺。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駱巧因鬆了口氣,摸到自己的包包,看張瑞慈已在舞池中舞到忘我,不想再節外生枝,貼著牆壁往門口移動,趁沒人注意,悄悄退出門外,退出這片是非之地。
看到房門關闔,向允非俊薄的唇噙著淺笑。清純的愛麗絲終於離開滿是魑魅魍魎的西遊記!
「明明是你說要跳舞的,還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裡?」滿身酒味的徐婧綾過來拉他。
「你跳,我喜歡看你跳舞。」向允非沒讓心頭的想法顯露出來,拉下環住他的手,送上迷人的微笑,輕推著她。剛剛看到愛麗絲陷入窘境,他鼓動徐婧綾前去攪局,替她解了圍,現在麻煩落回他自己身上。
「是嗎?」徐婧綾被捧得暈陶陶的,笑睨他一眼,扭腰擺臀往舞池舞去。
向允非挑眉,目光雖隨著徐婧綾移轉,但心思早已隨那抹離去的身影游離。
這種無謂的遊戲,沒人會認真說出秘密,而她居然傻到把自己剖白?腦海中浮現那張窘迫嫣紅的小臉,向允非斜倚牆雙臂環胸,唇畔的笑更加濃郁。
「欸,昨天的聯誼怎樣?」
甫到公司的駱巧因才剛坐上座位,同事方瑋立刻滑動椅子來到她身旁,興致勃勃地問道。
「別提了。」駱巧因搖頭。昨晚沾染的煙酒味花了她好長時間才弄掉。
「到底怎樣嘛?」方瑋鍥而不捨地追問。
駱巧因輕歎口氣,將昨晚的狀況大略敘述。「就是這樣,我老了,那種年輕人的聚會我實在融不進去。」
「是你那個學妹太怪好不好?」聽她貶低自己,方瑋猛然站起,氣得瞪眼。「用聯誼的名義把你騙去,見你搶了鋒頭還急著拆你的底,她根本沒安好心眼!媽的咧,下次就別讓我看到她!」
「胎教、胎教,」望著眼前那圓滾滾的肚子,駱巧因急忙拉她坐下,溫聲安撫。「別生氣,瑞慈她只是心直口快了點,沒你說的那麼壞。」她心裡暗自慶幸瑞慈待的公關部在別的樓層,方瑋和她相遇的機會少之又少。
「對不起,媽咪說粗話。」方瑋撫撫肚子,張牙舞爪的大姐頭模樣頓時被滿腔母愛取代。憶起方纔所聞,忍不住又開口:「以後盡量和那個張瑞慈保持距離,免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
「好。」駱巧因柔柔一笑,開啟電腦準備工作。
突然,方瑋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去不去?」
駱巧因愣了下,隨即會意方瑋問的是前幾天收到的喜帖,笑容淡了下來。
喜帖的發送地址,她再清楚不過,四年多的交往,那地址已深鐫腦海。他要結婚了,當年說不想被婚姻拘綁的自由男子,如今要結婚了。
見她怔忡出神,方瑋眼中滿是擔慮,跟著沉默不語。那一天巧因失魂落魄的,要不是她追問,也不會知道她收到喜帖的消息。
「去做什麼?」駱巧因往後靠著椅背,輕吁口氣。「分手四年,我一事無成,仍停留原地,人家成家立業,幸福美滿,哪有臉去?」不是想示威,但,她希望至少能表現出沒有他,她仍能過得很好。
「靠!什麼一事無成?那是你條件好,找不到配得上你的人,再這樣貶低自己我就扁你!」方瑋氣得又忘了胎教。「你若介意,我老公借你!他打扮起來還挺人模人樣的,讓他陪你一起去,絕對會搶過新郎的風采!」
「不用了。」那義憤填膺的模樣逗笑了駱巧因。「我沒那麼在意。」
「同事那麼久,你連我也想瞞?」睨著她,方瑋歎氣。「若不在意,以往都說隨緣的你,怎麼會突然想報名婚友社,甚至連張瑞慈介紹的不入流聯誼都答應了?」
駱巧因頓時無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方瑋的話,讓她再無所遁形。
收到喜帖,才突然驚覺自己快三十歲了,分手將近四年,別人有了攜手共度的伴侶,而她,卻還是孤獨一人。原本自以為無拘自由的生活,在紅紙燙金的映照下,頃刻間,突然顛覆成孤寂蕭索。
她就像溺水的人,著急地想抓住一根浮木,以往不曾考慮的管道,卻成了她賴以維生的攀附,她上網找尋婚友社的資料,篩選後的打印資料放在抽屜,她卻躊躇了,唾棄這樣的自己。
「緣分這東西很難說,」方瑋輕拍她的手,給予安慰。「別只是因為一時衝動,就逼著自己往婚姻的墳墓裡跳。」
不是巧因不夠好,而是緣分這事真的難以捉摸。若她是男人,她絕對會愛上像巧因這樣的女孩。溫婉中帶著自主,不像時下女孩過於嗆辣,也不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家碧玉那般含蓄閉塞,臉上總帶著輕拂人心的笑容,清靈的氣質讓人整天盯著都不會覺得厭煩。
「以前不都是你催著要我參加聯誼和婚友社,主動製造認識對象的機會嗎?怎麼現在又變成衝動了?」那時方瑋積極牽線的程度,簡直比老媽還熱絡。
「那不一樣啦!」方瑋反駁。「我希望你是自己想通,而不是被刺激才找上這條退路。」
「都要三十歲了,還冀望在路上撞到一個白馬王子嗎?」駱巧因揚起唇角,有著淡淡的自嘲。她住中研院附近,方瑋老愛叫她去中研院門口撞個金龜婿。「何況我只是要報名婚友社,又不是隨便遇到對象就抓去結婚,你別那麼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