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真的沒事?」
「當然。」
小蠻拍拍了胸脯,長吁了口氣,「奴婢憋了幾個月,終於放下心來了,可是,小姐,為什麼太老爺要早早把奴婢打發回王府?」
「因為你太過大驚小怪,外公生你的氣啊。」
「真的是奴婢太大驚小怪了嗎?」她清楚的記得那日地上散亂的衣物跟小姐隱忍痛苦的聲音。
「真的。」她神色如常,毫無異色。
「那地上男人的衣服?」
她想歎氣,小蠻最大的優點跟缺點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的。」見她迷惘,席紫嫣索性將謊話編個完全,「小姐我女扮男裝出門的行頭。」
單純的丫頭毫不質疑的相信這番說法。「啊,小姐,奴婢知道了,你一定是把奴婢趕回來,自己出去玩了對不對?」
「對。」
「小姐好自私,都不帶小蠻一起去。」嬌俏的小人兒嘟起了嘴。
「我覺得一個人比較不引人注目。」
「哦。」
「心中的疑問問完了,我們現在可以出門去了嗎?」
「可以了,小姐我們走吧。」
看著小丫鬟蹦蹦跳跳的向外走去,席紫嫣在後面忍不住輕笑著搖頭。
出了門來到行宮,穿過雕樑畫棟的樓宇,空氣中流動著各類香粉的味道,隨處可見錦衣華服,金光銀燦,珠光寶氣,滿目芳華。
好不容易走出那一方嚴重被香氣籠罩的中心地帶後,主僕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在園內湖畔一叢花木後的石几上坐下。
「小蠻,我剛好像看到十六妹了,你過去瞧瞧怎麼沒有丫鬟陪著她。」
「那小姐怎麼辦?」
「我在這裡休息一下。」 」
「那奴婢去看看十六小姐。」
目送丫鬟的身影消失後,席紫嫣慢慢站起來,從花木之後轉了出來。
記得剛剛是在那邊的小榭……她循著記憶走去,果然看到在那處僻靜的小榭裡有一個藍衫男子臨窗而立,似乎正在思考什麼。
聽到腳步,男子微微側過身來,看到來人,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來了。」
席紫嫣笑若桃花的瞅著他猛瞧。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還不行。」她搖頭。
「少教主——」
「噓,噤聲。」
「為什麼還不行?」
她的眼珠轉了轉,勾手示意那人走近,「演戲就得演全套,否則就會不倫不類,對不對?」
「全套?」那豈不是很麻煩,男子的目光將心裡的話透露出來。
「柳護法,全套不一定會很麻煩。」
女扮男裝的柳葉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越跟席紫嫣接觸,她越明白這位少教主跟他們的教主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子都古怪到極點,卻還認為他們其實最普通。
「屬下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兜這麼大一個圈?」
微垂睫毛掩去她眸底的神色,「我說過不想讓家裡的人扯進江湖。」
「屬下明白了。」
「那我們的戲可以開鑼了嗎?」
「沒問題。」
當小蠻進入視線的那一瞬間,兩道原本隔著距離的身影馬上並肩而立,臨窗賞景。
遠遠躲在一叢月季之後,小蠻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眼。她真的沒有看錯嗎?那個跟男人並肩立於窗前,粉面低垂,狀似含羞帶怯的少女真的是她的主子嗎?
看著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小蠻不敢過去打擾,只能蹲在原地繼續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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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閒王府。
寬敞而明亮的書房瀰漫著沉悶的氣氛,所有的奴僕皆遠離此地,留下寬闊的戰場給閒王父女。
已屆中年卻保養得宜的李雲騰一臉陰沉,沉默不語的坐於書桌之後。
而立於桌前的席紫嫣一身的淺紫春衫,剛剛洗過的長髮泛著水澤垂於身後,清秀的臉上波瀾不興,十分閒適。
父女兩個彼此不語,任由寂靜籠罩書房。
最後終是李雲騰忍不住首先打破沉默。
「你真的要嫁此人?」
「嗯。」
「我能知道理由嗎?」
「爹是不滿意他什麼?」她不答反問。
「你說呢?」
「燕論家世、背景、人品,他都是上上之選,外公不是也來信作證了嗎?」
「或許是我多心,但是——」他沉吟著,「我總覺得此人大有可疑。」。
低垂的眸底劃過一抹光亮。爹果然是老狐狸,居然感覺到了異樣,可她嘴上卻依舊淡淡的道;「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總之這是女兒自己的選擇,爹大可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啊。」
「爹。」
「你是我最疼的女兒,總是希望你得到最好的歸宿才是。」儘管從小到大她總是把他氣得蹦蹦跳,可是在他的心裡,只有這個女兒才是最最寶貝的掌上明珠。
「女兒的歸宿一定會是最好的,爹需擔心太多。」她斂目。
「嫣兒。」
「爹。」
「雖然爹不知道你究竟在搞什麼花樣,不過爹不會攔著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操了十幾年的心,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謝謝爹。」這句話她說得十分誠懇。
「你果然是在搞鬼。」他悠然長歎。
「女兒沒有。」
定定的望了一眼垂首立於桌前的女兒,李雲騰輕輕的搖了搖頭,「兒大不由爺,由你去吧,我會準備一切成親事宜。」
「女兒告退。」
出了書房,抬頭看看明媚的天空,席紫嫣緩緩露出一抹笑,那笑極輕極淡,又含著難以忽視的愉悅。
「小姐,沒事吧?」候在廊下的小蠻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沒事。」
「真的要嫁人?」直到現在她還是感覺不像真的。
席紫嫣笑了,「嫁人豈足兒戲,我怎麼會拿來玩笑。」
「可是——」小蠻困惑的搔搔頭,「嫁得好忽忙啊。」就像著急趕時間一樣,在她的印象中,小姐少有這樣急躁的時候。
目光望向天的西南方,席紫嫣唇畔的笑顯得有些莫測高深,「因為我趕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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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連天,金黃一片。
而在這風沙漫天的玉門關邊塞小鎮近來卻是熱鬧非凡,據說每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今年選中了人煙稀少的大漠腹地當會場,讓普通百姓額手稱慶。
「他奶奶的,誰出的勞什子鬼主意啊,居然在沙漠舉行武林大會?!」
「這鬼天氣,一會兒大風沙,一會傾盆大雨的,真的讓人受不了。」
「連找個姐兒都沒有個像樣的……」
簡陋的邊塞酒館一點兒也不妨礙這些江湖漂泊的草莽大漢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以及大聲的暢談任何話題。
「快看,玉劍公子來了。」
「真的是他啊。」
「聽說他喜歡的女人是天魔教的少教主。」有人小聲低語。
「是呀,據說上次揚威鏢局少主的婚宴之上不少人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想不到名門正派的玉劍公子居然會喜歡上邪魔歪道的妖女,真是世風日下啊。」
「此言差矣,那個什麼少教主,我有見過,感覺就像是大家閨秀,毫無半點江湖氣息。」
「這個我也知道一二,據說她也是那日才知道自己的師父居然就是天魔教教主,也吃了好大一驚哩。」
「莫無垠那個大魔頭一向喜歡裝神弄鬼的,沒想到收個徒弟也這樣。」
酒館之中一片唏噓之聲。
「媽呀——」
「鬼叫什麼?」
「莫無垠!」絕對的驚恐。
酒館內馬上傳來杯盤摔裂聲。
白衣如雪的俊美男子一臉的溫文笑意,藍袍大袖的六旬老叟則是目光矍鑠。
隔著三四丈的距離,兩個男人默默的對視著,似乎週遭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天地萬物只餘他們兩人。
所有人屏息,這兩個最近在江湖傳聞中關係匪淺的男人現在遇上了,到底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景?大家都睜大了眼睛等著看。
「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了。」秋離楓笑著揚眉,「沒想到再次見面會在此時此地。」
「真的沒想到。」老人呵呵笑了起來。
「莫教主也來參加武林大會?」
「既然是武林大會,莫某自然要來。」他眼一瞇,「不過,莫某以為不會遇到秋大俠。」
秋離楓輕笑,「莫教主也說了這是武林大會,秋某又怎麼會不來。」
「可是,她要出嫁了。」
他臉上的溫文笑意頓時僵住,「她?」
「對,她。」。
笑容完全消失。「不可能。」
「天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莫無垠笑得很隨意。
「她只是回家。」
「回家嫁人沒什麼不對。」他很同意的點頭如搗蒜。
陰謀,他發誓絕對有陰謀的味道。「為什麼你會知道?」
「你忘了她是我徒弟嗎?」
秋離楓死死的盯住他,半晌之後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真的?」
「騙你是小狗。」
再不多做停留,秋離楓轉身就朝來路而去。
「就算你現在趕回去也晚了。」莫無垠涼涼的放話。
秋離楓疾奔的腳步頓住,緩緩回身,「她故意的?」
「哦,因為我傳消息給她說今年的武林大會要在沙漠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