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盡,趙青虹卻陡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趙青虹!」身後的華鄲見狀大驚,忙不迭上前查看,竟見她的胸前血紅一片,脈象微弱,他伸手欲探她胸口的傷,她卻死抓住衣領不放,直勾勾的眸子望著他,一陣錯愕。
「你……你怎麼回來了?」
「現在不是討論我為什麼回來的時候。」華鄲一把抱起她便往門外走。「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療傷。」
「不要,我要跟石爺在一起!」
「他已經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他在一起!他是我在世上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親人的人,我要跟他在一起,你放開我!」她氣若游絲的喊著,一舉一拳的往他胸膛上打。「你這個可惡的男人!放我下來……」
「你不要再亂動了,你這個笨蛋!」華鄲忍不住低吼。「你想找死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成全你!」
「好,你成全我,把我打死好了,反正這世界上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為我哭,我死了,也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你打死我好了……」淒淒慘慘淒淒,胸口真的疼得她暈頭轉向。
華鄲氣結,抱地上馬,不知她身上的傷究竟有多重,不敢跑遠,不料才策馬人林,天空便降起大雨,他只能帶她就近躲進山谷中的一處凹洞裡先避雨。
「我必須處理你胸口的傷,讓我看看。」伸手要扯開她的外衣領口,大掌卻讓一隻冰涼小於緊緊抓住。
「不可以!」她瞪著他,虛弱不已的抗議著。
「我必須這麼做。」
「我說不可以!」
「趙青虹,你都快沒命了,還顧得了男女之別嗎?更何況,我不相信沒有別的男人看過你的身體。」冷冷地嘲諷著,華鄲一手撥開她的手,執意扯開她的領口——
「你住手!你不可以這麼做!」雙手緊扯住襟口,就是不讓他再繼續對她無禮下去。
「你真的很不聽話!」華鄲索性伸手點了她的穴,讓她無法再動手動腳妨礙他的救治。
「你……不能這樣做……」她無力的瞅著他。
他不理,拉開她的藕色貼身小衣,但見那一大片雪白肌膚上頭一掌鮮明指印,竟深入五臟六腑,內傷深重,難怪她會嘔出鮮血,脈搏微弱,再不予以運功治療,恐怕撐不過明日。
想也不想地,華鄲扶她坐定,雙掌覆在其雪白的後背之上,氣聚丹田,緩緩地為她渡入真氣……
「你……是第一個看到我身體的男人……」疼痛中,趙青虹模糊地發出一聲囈語。
身後的華鄲聞言一震,氣差點走偏,忙不迭定下心神,專心運功。
「全部都被你看光了……我恨死你了……我趙青虹打從遇到你開始就倒楣……」
「閉嘴!」她的低噥軟語一再擾亂他的心神,她是想害他走火入魔,陪她一塊死嗎?
「你好凶……明明是你對我使壞的……」她控訴道,感覺他體內的真氣在她身上四處流竄,胸口的灼熱疼痛慢慢減輕了,窒悶的感覺也獲得消緩。
那個華契國的臭男人下手真是重呵,害她一度懷疑他根本不是要幫她,而是想藉機一掌把她打死……
腦袋開始昏昏沉沈……
或許,她真的說太多話了,表演太賣力的結果是害她重傷之後又體力透支,在半炷香過後,不支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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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鄲喂趙青虹喝藥,昏沉之中的她把藥全吐了出來。
他索性用嘴將藥送進她嘴裡,這樣硬逼著她連喝了三天,終於讓她在第四天的早上清醒過來。
藥很苦,唇齒之間還帶有濃濃的苦味,趙青虹醒過來的時候更覺口乾舌燥,無奈身上只掛著一件水藍色肚兜,蓋著薄被,她的雙眸兜啊兜地在房內溜了一圈,就是沒瞧見可以穿上身的外袍。
不,不對……
這裡是什麼地方?
還有,她記得她受了傷,華鄲動手脫她衣服為她運功療傷,還點了她的穴讓她動彈不得……
他們應該在山洞裡啊……
廂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華鄲高大英挺的身影走了進來,見她的雙眸睜得雪亮,盤繞在胸口數天的擔憂終是落下。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探她的額頭,高溫已退,應該可以真正放下心來了。
「這裡是哪兒?」她懶洋洋的不想起身,他的大掌溫溫熱熱的貼在她的額上,感覺又親密又舒服。
「玉樹城的縣太爺府上,你已經昏迷三天。」
三天?趙青虹在心裡輕歎一聲。「這三天……你都在照顧我嗎?」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換的?藥是他喂的?她的印象太饃糊,根本什麼也記不清了,只有一點她是確定的,那就是藥很苦。
華鄲不置可否。「出沒在關口的散賊流寇,已被杜少修帶兵全數掃蕩完畢,就等你醒過來,我們即將班師回都城泗水。」
心一窒,趙青虹覺得胸口又疼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去了?」
真要如此,她乾脆一病不起,唉。
「是我們一起回去。」
什麼?她愣愣地看著他,聽不懂。
「你跟我一起回泗水。」華鄲索性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趙青虹的美眸閃了閃,故意生氣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回泗水?是因為你害我失去了青虹客棧,失去了像親人一樣的石頭和掌櫃,所以你內疚?還是你擔心我繼續待在這裡遲早會被殺掉?」
「都是。」華鄲實話實說。
可惡的男人,水遠都不會對她說一句好聽話,嘔死她了。
「那不需要,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就算我趙青虹身邊半個人都沒有,就算我有可能死在出賣情報這事上頭,我也不會沒名沒分的跟你回家,跟你回去幹什麼?一輩子當你丫鬢?我趙青虹不缺錢,不需要這般奴役委屈自己,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話說完,她背過身去不再瞧他。
辟哩啪啦說了一串,趙青虹睹的是這個男人的道義責任感,她知道他對她覺得愧疚,她知道他已對她產生同情與憐愛,只是,這樣都還不夠,她要當他的妻子在先,更要他愛上她在後,就算順序可能反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為了愛情,為了這個男人,她賭上了一切……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在這關口上害怕失去。
身子輕顫著,趙青虹咬牙撐住,明明害怕他真的這樣轉身就走,但,她卻不能示弱呵。如果她現在委曲求全,一輩子就沒有了贏的機會,畢竟,她沒家世、沒出身,華鄲大將軍怎麼選都選不上她當他的妻子。
只能用利益交換……
只能用道義、情勢逼迫……
前者已證明無用,現在只能善用後者了,她又怎能退讓一絲一毫?
「我會娶你。」淡然一句,卻有驚天之勢。
趙青虹的背脊一僵,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就怕方纔那句話是她的錯聽,是她的妄念所致……
「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連說話的聲音都破破碎碎地連不起來。
「我會娶你。」華鄲又重複一遍,心,反而更加堅定。
他沒忘記她說他是第一個看了她身子的男人,他沒忘記自己已經看過、摸過她的身子,連她的嘴都親過了。
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棄地於不顧之理,何況,他懷疑自己真捨得下她?
若捨得下,他就不會策馬奔回客棧尋她,若捨得下,這幾日他又何必心急如焚,夜夜守榻而眠,還親自餵她湯藥?
這女人已經佔據了他心裡某一個角落,他再不悅,再想推拒,一切已成事實。愧疚也罷,愛憐也罷,已經走到這當頭了,他唯一的念頭只有把她帶回將軍府。
「我會娶你。」
短短四個字,趙青虹聽了卻好想好想哭。
她盼啊盼地,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句話,怎能不喜?怎會不樂呢?但她卻紅了眼眶,酸了鼻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華鄲將她的身子轉過來,伸手抬起她的臉,見那彎彎柳眉輕蹙,水眸染上薄霧,紅唇緊抿,心頭大是不解。
「你不高興嗎?」當初,是她說她喜歡他,要他娶她來換流寇藏匿的地圖,現在全都依了她的意,她卻一副想大哭持哭的模樣?
「我樂得很呢!堂章大將軍說要娶我,我怎能不樂得飛上天呢?」
那又是為何這張臉?「你怕我反悔?」
這倒是不怕的,她相信這個男人重然諾,說出口的話就會做到。
只是……她的心裡難免有遺憾,因為他不愛她。
就這樣反反覆覆被折騰著,愛也不是,不愛也不是,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連她都討厭起自己來。
「是因為你看了我的身子,所以才改變主意要娶我?」
華鄲抿唇不語,星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這個原因或許是最直接的,卻不是唯一的理由。只是,這般複雜的心思連他都尚未悟透,又怎能對她解釋個明白?何況,他從來不對自己的行為多做解釋,因為很多事越描只會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