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權辰漢冷冷地看著他,「我現在與死了有什麼兩樣?」
再一次,三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你們都不要跟來,我就算尋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救香柳的辦法,至於冉兒,你放心,在我帶回完好如初的香柳前,你可以待在將軍府等你小姐回來。」語畢他立刻轉頭離開。
半個時辰後,收到消息的孫衡急忙由另一艘船搭上木板衝到了主艦之上,如無頭蒼蠅般找了一陣,最後在甲板上氣急敗壞問道:「大將軍呢?你們說他去哪了?」
趙青望著幽幽的海水,長長地歎了口氣。
「將軍駕著小舟,帶著香柳姑娘遠去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他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深情摯愛,卻是同樣的動容。
千山萬水,期待與大將軍再相逢的一日!
第10章(2)
兩年後。
權辰漢帶著香柳,走遍了三山五嶽,四處探訪有名的神醫,得到了不可能醫治的答案後也不放棄,帶著她繼續往下一個未知的地方前進。
在春天的時候,他帶她到西湖,觀看有名的西湖十景,若香柳清醒,應該會開心的告訴他,這依山傍水的寶地是多麼的地靈人傑。
夏季,他知她怕熱,便帶她到美景冠絕名山的黃山,樹蔭濃密,泉瀑飛湧,涼爽宜人,俗話說黃山歸來不看岳,不知她心裡是否如他一般流連往返。
到了紅葉紛飛的秋日,他們甚至出了邊塞,領略北國風光。此時遠眺過去,山嶺上花草樹林各色繽紛,美不勝收,但他帶著她看大雁高飛,卻不願她看殘月淒清,秋上心頭愁更愁,這種苦他自己領受就好。
時至冬日,他帶她上了一次長白山,白雪皚皚,要找那能做成釣線的蜘蛛是不可能了,只能背著她行遍崇奇山嶽,欣賞萬樹銀花。
第二年的冬季,他帶她上了天山,不為別的,只為他打聽到這裡有位隱世不出的神醫。
換了一般人,這般的傳說約莫是不會相信的,然而權辰漢已失望過太多次,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又豈會差這一段艱難路?
他將她放在有頂的雪橇上,自個兒則拉著馬走在前頭,經過了一個雪原,他停下來看看她的狀況,替她繫好披風,撫著她的臉蛋。
「就快天黑了,香柳,咱們得快尋個地方落腳,否則怕入夜後山林野獸會出來,那就麻煩了。」
他常常這麼和她說話,而在他心裡,她也會回答他,因為在他心裡她已是他的妻子,俗話說嫁雞隨雞,他到哪裡,她自然會跟隨。
又走了幾里路,天色已漸暗了,這一路連個樹洞都沒有,讓權辰漢有些焦慮,他不怕自己挨餓受凍,是怕她會受不了這冰天雪地。
突然間,樹林遠處出現了一縷炊煙,他心下一喜,便拉著馬兒前去,走了約兩刻鐘,來到一棟民宅之外。
這棟民宅與一般山林小屋無異,還用籬笆圍了一個小院。其中令權辰漢感到特別的是,院子裡種了許多藥草,翠綠的翠綠、嫣紅的嫣紅,長在覆著雪的土地上,十分惹眼。
因為香柳的關係,他也認識了許多藥草,知道那些藥草本不應該在這個時間生長,然而此地屋主竟有辦法在冬日令植物生長,除非是對藥草十分瞭解又或者有特殊的種植法,否則真是奇跡。
但,究竟會是什麼人,對藥草如此熟悉講究?
權辰漢心中一動,立刻上前敲門,「有人在嗎?」
靜悄悄,沒有回應,他再敲了一次,「請問有人在嗎?」
依舊是一片寂然。在如此安靜的山谷,說話稍微大聲些還會有回音,權辰漢相信他的聲音半里外的人都聽到了,而這屋內炊煙裊裊,必然有人居,為何硬是不應門?
換了個方式,他又敲了敲門,有些取巧地道:「請問是否為天山神醫住處?在下權辰漢,是前鎮國大將軍,內人身染重恙,希求醫于先生,請行個方便,開門好嗎?」
這一次,連身份帶動機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過了半晌,那房舍的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了。
裡頭走出一名老者,白眉白鬚,紅光滿面,笑起來慈眉善目,令權辰漢大生好感。
「請問老丈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天山神醫?」他禮貌性地詢問,但心中有八成確信。能在冰天雪地的山裡把自己養得這麼氣色紅潤,還植了一堆藥草,沒有一點醫理在身,是很難做到的。
老者撫鬚笑道:「老朽可沒聽過什麼天山神醫。」
「但老丈院裡種滿了藥草,還照顧得這麼好,若非是醫者,如何能有這般功力?」權辰漢沒有灰心,懷疑對方只是不願承認,怕惹麻煩。
「老朽是懂醫,卻沒聽過天山神醫,這些藥草都是我的徒子徒孫,你別看這裡簡陋,就算是普通的甘草,都有補身益氣之效。」老者略帶得意。
「所以老丈確是濟世救人的大夫?」權辰漢一臉驚喜,忍不住激動道:「內人昏迷至今已兩年有餘,見過無數位大夫,個個都說她生機斷絕,但內人肉身卻始終如活人一般,在下不相信內人已死,聽說天山上的神醫能活死人、肉白骨,請求大夫無論如何救救內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在下都願意!」
聽其說得誠懇低微,老者眼裡精光微閃。「既是來求醫,你也該照我的規矩不是?」
「神醫請說。」權辰漢一臉恭謹。
「我的規矩很簡單,這第一個嘛,你既知我這裡專醫人,代表寒舍只收病人,但你看來身強體壯,恐怕入不了這個門……」這話很顯然是刻意刁難,就看對方如何回答。
「沒關係!只要內人能夠入得神醫之門,我可以在外頭相候。」
「喔?」老者微微斂目,看起來倒有幾分故弄玄虛。「你原是來借宿的吧?這冰天雪地裡,晚上還有猛獸出沒,你能待得多久?」
「只要能醫好香柳,無論多久我都會等。」就算因此凍死在外頭,他也無怨無悔。
「但尊夫人的病情罕見,老朽可不保證會醫得好……」
「若是醫不好,在下也不會有任何怨言,而且必以重金答謝神醫。」對他而言,失望早已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永遠不會放棄希望,橫豎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的情況了。
「這樣還是不能說服我,如果我需要一些稀有藥材……」
「在下為尋醫踏遍天涯海角,也收集了不少稀有藥材,如有需要的,神醫儘管拿去用,有缺乏的,在下會不計任何代價找尋。」權辰漢說得一臉堅定。
「只是這樣的話,金錢財寶便可達到,你的誠意似乎還是不足。」老者若有所思地一笑,「要不,你在這外頭跪上三日,若能做得到,我便答應醫治令夫人。」
這條件萬分嚴苛,在雪地裡跪三日,不被野獸咬死也會凍死,老者顯然想考驗權辰漢是否願用他的命換妻子的命。
他原以為權辰漢會考慮再三,想不到他不假思索地點頭,當下就跪了下來。
「無論神醫有什麼要求,在下全部答應。」他恭敬地磕了個頭,誠懇地注視著老者,「三日後,請神醫依約救救內人,而在下唯一的要求只有一個。」
他轉頭望向香柳,目光轉為深情。「若神醫真能救回香柳,而在下……已經不在了的話,請勿告訴她這一切,就讓她以為在下自私離開她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為內人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她捨命救在下,反過來為何在下不能替她死?」權辰漢理所當然地反問,「若我死了,她必會為我傷心,而我不希望她為我傷心,所以寧可讓她以為我負心,死心另尋良人,再覓良緣,這樣在下於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這時候,權辰漢才深深體會到,香柳當初為他犧牲,是多麼的無私,愛情的極致表現,也不過如此。
老者深深地望著他,許久之後才道:「讓你的馬匹進來吧。」
權辰漢驚喜,跪著將韁繩交給老者。
而他自己真的老老實實的在外頭跪了三天,直到三天後老者出來一看,權辰漢整個人幾乎要埋在雪中,面上結了一層霜,臉色泛黑,動也不動,不知生死。幸虧這幾日沒有野獸出沒,否則他如今大概已屍骨不全。
「癡兒啊癡兒,老朽只說要你跪三天,沒有要你不吃不喝啊。」他搖了搖頭,「寒舍只收病人,如今你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也算病得不輕了,罷了,就讓你進來吧。」
話剛說完,那雪地裡的人突然一動,往一旁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權辰漢身強體壯,雖然在冰天雪地裡跪三天,險些丟了小命,幸好寒氣未入肺腑,在喝了幾次湯藥後,便恢復了過來,凍傷也慢慢癒合。
至於香柳就比較麻煩,神醫不讓他看究竟是怎麼醫治的,但過了半個月後,他開始覺得香柳似乎有了絲氣息,再過了半個月,她的呼吸已然恢復,氣色也正常了,令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