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居然吃蛇……」
所以她是怕蛇?畢竟是一般女子,就算心機多了些,怕些昆蟲蛇虺的也是正常,權辰漢不禁暗罵自己的粗心,揮手喚來店小二。
「把這道菜撤下。」此令一下,她的表情果然好多了,權辰漢仔細地看了看她的神色,心念一動,又交代店小二,「換一道雞蛋湯來,還有那些烤蛙肉、炒蟋蟀、炸蜂甬之類的菜,也不用送了。」
香柳卻突然說道:「蛇肉我不敢恭維,但烤蛙肉、炒蟋蟀、炸蜂甬卻是無妨,我都很想嘗嘗看。」
這差別到底在哪裡?蛇不吃,但吃青蛙和昆蟲?權辰漢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但還是依她所願的保留了那些菜。
待蛇肉撤下後,香柳深吸了口氣,神色終於恢復正常,對於方才權辰漢的交代,心頭可是暖洋洋的。「你怎會改點雞蛋湯呢?」
「有個女子在出發前威脅我日日都要有雞蛋吃,再笨也知道你愛吃雞蛋了。」
他無奈地回道。
她嬌羞地笑。「將軍倒是記得清楚,但大夥兒要和我一起吃雞蛋嗎?」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不會再吃蛇肉了。」話停頓了一下,權辰漢又道:「應該說,以後都不吃了。」
「但你愛吃……」
「總之我不會再吃。」因為他再也不想看到她那花容失色的樣子,他發現自己居然會為此心揪了一下。「你們呢?」他看向趙青與李齊。
「將軍都不吃了,我們自然也不吃。」兩人苦笑道,唉,看來將軍被香柳姑娘吃得死死的,就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現。
不過權辰漢倒也不是那麼獨斷的人,他淡淡地道:「其實你們不需要和我一樣,至少在我面前,還有在香柳及冉兒面前別吃就行了。」
語畢,他若無其事地瞄了周圍一眼,感受到將軍微寒目光的衛士們,都默默地將眼前的蛇肉蓋上了蓋子,有的人還偷偷喚來店小二直接打包帶走,誰也不想去賭自己若在香柳姑娘面前吃蛇肉,將軍會做出什麼事來。
相信出了這客棧門之後,什麼權將軍冷淡香柳的謠言將會不攻自破,眾人對她應該再也不敢有什麼不禮貌的舉動,因為權辰漢對她的寵溺,實在太明顯了。
而這一切微妙的變化,自然都落入香柳眼中,口中嘗著剛送來的雞蛋湯,明明該是鹹鹹的滋味,吃在她嘴裡卻是甜滋滋的,香味十足醉人。
用完膳,一行五人上了鳳棲山尋幽攬勝,幾個月前滿山火紅的木棉花,如今已落得一朵不剩,倒是木棉樹上的果實碎裂,裡頭的棉絮隨風飄逸,另有一種淒迷的美感。
接著,他們遊覽了著名的古剎,此古剎三面靠山,前有江水緩緩流過,還有一座大蓮池,依山傍水,意境高妙。精通數術的香柳也不由得讚歎此地的好風水,必是高僧才人輩出。
只有權辰漢,一路上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連趙青及李齊都被他弄得古里古怪的。不過或許是在他身邊很安心,香柳倒也不過問他態度驟變的原因,反正她只顧著玩,有事他擔待就是了。
時近傍晚,眾人下山,沿著大街慢慢回到堤岸,準備登船,住一宿後便揚帆起航,只是南方的大熱天即使到了傍晚仍是威力十足,眾人又是由清淨涼爽的山上回來,一下子有些不適應,特別是愛潔淨的香柳,總覺得渾身黏膩,很不舒服。
「將軍,我們待會兒要換船了是嗎?」香柳輕歎口氣,「過了今日,怕再也沒有如此輕鬆愜意的時候了。」
「是,今夜我們便登上主船,明日會有逾百艘戰船與我們一同出海。」權辰漢簡單說著。
「這麼大陣仗?不知那些船夫,會不會妥適的安排香柳在船上的一切呢!」
香柳聳了聳肩,看來俏皮可愛,或許是她難得有這麼放鬆迷人的時候,權辰漢不由得看得目不轉睛,至於趙、李兩人及冉兒見到主子們正在眉目傳情,自然都當作沒看到。
被他熱烈的目光注視著,香柳不會沒有反應。她有些好笑地睨著權辰漢,趁著他被迷住時,藉機撒嬌道:「你記不記得來宣旨那日,曾答應小女子的事情?」
「你房內的薰香,是向宮裡娘娘要來的乾燥茉莉花;你的被褥全是織錦的,還搬了一個銅鏡梳妝台進去,晚膳會有一道雞蛋料理,還有,應該已經備好一桶熱水,供你淨身之用。」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待遇比我這個大將軍還周到,這樣姑娘滿意了嗎?」
「將軍真是有心,香柳拜謝了。」她確實很滿意,即使過去有多少男人試著討好她,用的都是金銀財帛、奇珍異寶,只有他是靠著一份細心,卻讓她更加深刻的感動。
因為,他明明在生活上就不是個細心的人,自己的事都只是隨便打理,對她說過的話,卻是一字不忘。
這男人……好像正在用他的方式,一點一滴的將她的感情取了過去,在她心裡慢慢擁有別的男人所沒有的份量。如果說愛情是一場遊戲,她永遠都是贏家,可與權辰漢這場攻防戰,她居然漸漸沒有了必勝的把握。
她忍不住嬌睨了他一眼,什麼時候這個男人,已經變得可愛又可恨了呢?
就在快要行至堤岸邊時,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上,擊散了兩人間那種難以言明的曖昧,香柳不由得皺起細眉,回頭看去。
「怎麼一直有種被人看著的感覺呢……」
她的話還沒說完,權辰漢與李齊已分成兩個方向往外撲去,一下就沒了蹤影,而趙青則留在香柳主僕身旁護衛。
「怎麼了?」冉兒緊張了起來。
「這一路上都有人跟蹤著,方纔他們離得近了,才會讓姑娘發現。」趙青警戒地將兩女帶到路旁。
「是誰會跟蹤我們?」香柳腦筋一轉,突然心頭浮現之前在酒館裡扶桑浪人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動。
趙青沒有回答,權辰漢與李齊已先後轉回,看他們雙手空空,想來是無功而返。
「不知道是誰,對方的隱匿之術相當高明。」權辰漢淡淡地道。
「稟將軍,屬下這裡也沒有發現。」李齊有些飲恨。
香柳倒是不害怕了,雖然能感覺還是有窺伺的目光,但這一次出門原就注定波折百出、危機四伏,如今只是早一點遇到而已。
「無論對方是誰,總之必然與海盜脫不了關係。」雖然是理智的分析,但香柳還是那副媚態橫生的模樣。「將軍這麼大陣仗下南洋,全天下都知道水軍要剿匪了,他們會來跟蹤也是無可厚非。」
瞧她說得輕鬆自然,權辰漢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她,這女人永遠都是這麼安逸放鬆,他該高興她如此信任他會保護好她,抑或該擔憂她的危機意識似乎少了那麼一點?
「總之,咱們快回船上,屆時他們就算想做什麼,也力有未逮了。」權辰漢明快地下令。
幾人加快了腳步,來到了堤岸邊,香柳卻總是若有所思地盯著遠處某一個角落,因為那裡一直有著令她不愉快的氣息,令她不禁目光一寒。
臨上船前,香柳忍不住回眸一瞥,卻不意看見遠方大街口,立著一個飄逸持扇的白衣男子。
他穿的雖是漢服,手上的扇子卻有扶桑皇室的菊花紋章,即使距離這麼遠,他卻給她一種近在眼前的感覺,因為他俊秀儒雅的臉上有雙細長的眼,而眼神中正閃著不明的精光,深深的吸引住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知道他在呼喚她……
突然間,香柳眼前一黑,就這麼在權辰漢眼前倒了下去。
第5章(2)
水軍如期啟航了,但船上的氣氛卻很奇怪。
因為大家都知道,皇帝欽定協助水軍的香柳姑娘因不明原因昏倒了,權辰漢因此憂慮非常,但即便軍醫已經檢查了幾百遍,卻檢查不出她究竟病因為何。
雖然有冉兒照顧昏迷中的香柳,但權辰漢依舊每日都會到她床邊探看,餵她吃一些流質的食物,免得她太過虛弱。
事發已經三日,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還不醒?他寧可她像以前那樣耍他、逗著他玩,無論再怎麼算計、再怎麼陷害,他都不會反抗。
天知道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對她早已情根深種,他不敢想像若是失去她,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冉兒在旁見他一口一口仔細餵著香柳,連滴湯汁都沒有流出來,足見他有多麼專注,不免心裡一酸。「將軍,讓冉兒來吧。」
「不,我來就好。」權辰漢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但這幾日沒睡好,他的聲音卻是異常沙啞。「香柳不是很會算命嗎?她怎麼算不出自己會有這一劫?」
「小姐從不替自己算命的。」冉兒解釋著。
「怎麼說?」
「就如同醫者不能自醫,算命因為帶著許多的相命師自己的意見及看法,容易被自己的定見影響,所以是算不準自己的,因此小姐想知道自己身邊會發生什麼事,通常是看冉兒的相。」冉兒語音稍弱,接著微作猶豫地道:「這是小姐的說法,但冉兒猜測,事情應該不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