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教會她的。
在紐約時,莫岑哲讓她覺得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而在台灣,他陪著她到了十八歲,就下定決心扔開了她,那時她就知道沒有一個人會永永遠遠地陪著她到最後,也許會有一個人,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大叔。
這個大叔只是她的監護人,他給不起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他連探問的勇氣也沒有。
她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她知道該如何保持跟大叔的距離,他們之間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但她心裡知道,那只是表面。
他似乎想要回去,她卻不想,回不回去對她而言不再是重要的了。
「我吃。」他坐了下來。
「不怕被我毒死?」她冷冷地嘲諷。
「死在你家,你還得想想如何處理屍體。」他燦若陽光地對她一笑。
夏佳仁揚起一抹惡意的笑容,「這可不是一個大問題,是很好解決的。」
「哦?」他好整以暇地吃著,當筷子上的菜放進嘴裡的那一剎那,他傻了一下,沒想到滋味遠遠比自己想像的要美味多了。
她講出下文,「真的很簡單,買些魚回來,每天刮你的肉給它們吃。」她故意在他吃飯時講著噁心的話題。
「哦?那得多少魚?只怕它們要吃很久吧。」他認真地與她探討這個問題。
「還可以養狗!」
「有些狗只吃飼料,而且你的小套房不能養狗。」他提醒她。
「那該怎麼辦呢?」她天真地眨著眼睛,充滿希望地看著他,迫切地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優雅地吃著飯,「很簡單。」
「哦?」對話似乎被調過來了。
「你每天吃我的肉,煎炸也好、清蒸也好。」他給出了一個好主意。
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有些噁心的胃部,「那骨頭呢?」她不死心地再問。
「也很簡單……」
「怎麼樣?」
「燉骨頭湯喝,又好喝又有營養……」語音剛落,莫岑哲主動地收住話,看著她臉色蒼白,不自然地站在那兒。
「你……」
「嗯?」
「變態!」她罵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莫岑哲大獲全勝地笑了,可眼睛一到桌上的飯菜,他的胃部也跟著不自在地痙攣著,果然吃飯的時候不能說些太過奇怪的話題。
他沒有胃口地放下碗筷,準備要收拾時,看見她又出現了,不同於她方才輕鬆的家居服,夏佳仁穿上了一套外出的服裝。
外頭軍綠色的外套過膝,腿上是藍色的圓點絲襪,到腳踝的靴子,外套裡只穿了一件長版海軍風情的藍白條紋棉衫。
很清純、很漂亮,他壓住喉間的讚歎,「要上課了?」大學的課程比較輕鬆,有時上午沒課、有時下午沒課,或者全天沒課,但也有全天都有課的時候,那是他最無聊的時候,沒有人跟他拌嘴。
「工作!」她給了一個簡單的答案,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包。
工作?他知道她從事模特兒工作,可這一個月他都沒有看她接什麼工作,他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手上的動作也一頓,轉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私人用品,緊隨其後。
「小芳……」夏佳仁下了樓,鑽進車裡。
「小夏你下來了。」
「嗯,今天的工作是……」小芳停了下來。
「怎麼了?」
「小夏,這個人你認識?」小芳目瞪口呆地看著不請自來的莫岑哲。
夏佳仁順著她的目光,看見坐在後座的莫岑哲,後者正對著她笑。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你好,我是佳仁的……」
「大叔,他是我的叔叔。」
莫岑哲的笑容滯留在臉上,不知道是他的記憶太好了還是怎麼了,他記得夏佳仁從不會對別人這樣介紹他,大叔?叔叔?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在胸口漫開,莫岑哲的熱情一下冷卻了,笑容也黯淡了下來。
「是,是嗎?那……」小芳還是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夏佳仁看了一眼莫岑哲,「大叔,你快回去,別鬧了。」
莫岑哲臉色難看了很多,不容拒絕地丟出了一句話,「我陪你。」
「我不是小孩子……」夏佳仁一聽,立刻皺起了眉頭。
完全處於狀態外的小芳臉都要皺成一團了,「小夏,要遲到了……」
夏佳仁咬住了豐潤的下唇,「算了,開車吧,不用管他。」現在要是跟他討論不准什麼之類的話,只怕沒完沒了的。
小芳駛動了車,車內一陣安靜,這倒沒有什麼,因為夏佳仁不愛說話,平時話也很少,她已經習慣了。
只是後面那個男人的眼神好凶狠,似乎想把夏佳仁的腦袋瓜子看出一個洞來,小芳一邊開著車,一邊不由得猜測。
這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比夏佳仁要大上好多歲,但外表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只是他的氣質很穩重,夏佳仁站在他的身邊,就顯得稚氣多了,而且她總覺得他們關係似乎不是夏佳仁說的那麼簡單……小夏的一個凜冽目光瞪了過來,小芳趕緊收回了目光,不敢再想東想西的。
當車子停在了拍攝地點的時候,夏佳仁下了車,小芳抓緊時間陪在她身邊,跟她講述今天要拍攝的內容。
被人給扔在一邊的莫岑哲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在角落,他靜靜地閉著眼睛,其實他知道,夏佳仁有做模特兒的天賦,不僅僅是她混血兒的五官,還有喬森說過的,她很上相。
他查過她的資料,近幾年,她靠著做模特兒賺錢,薪水也不是特別高,但她一個人生活倒也夠了。
可是關於她的私生活卻只能用無聊來形容,她規規矩矩,看似沒有大問題,但莫岑哲卻知道她刻意跟人群保持距離。
就像他剛認識的那個夏佳仁一樣,就像她現在對他做的事一樣,她怕被再一次地拋棄,他沒想過要她馬上把自己重放進她的生活,可是她的排擠動作太明顯了,不僅僅是針對他,而是對所有的人。
他再一次地睜開眼,看著蔚藍的天空,心一陣一陣的麻,人群熙熙攘攘,他隨之看去。
她一身華麗的禮服,像一位中世紀的騎士,帶著陰柔的美感出現在人群前,很帥氣、很吸引人,可……這不是她,她不該穿著騎士服,不該剪個像男人的頭髮,更不應該……讓他心痛!
「好了,好了,開始了……」不遠處人群開始熱鬧起來。
如果可以,他會撕裂她的偽裝……
「你在做什麼?」
「陶土……」
「泥巴巴的東西有什麼好玩的!」她稚氣地轉過頭。
他一笑,沒說話,繼續專心地做著陶土。
「啪啦」一聲,昨天剛做好的陶土雛形毀在了她的手上,她揚著下顎。
「夏佳仁……」
「幹什麼?」
「明天的電影我不陪你去看了……」
「啊……」她不滿地大叫。
她不喜歡他做陶土,因為沒有人陪她玩,多年前的一個小插曲意外地躍上腦海,他輕輕地笑了。
他也不喜歡她做模特兒,因為,模特兒做久了,面具就戴久了,偽裝逐漸地深入骨髓,那麼她便不是夏佳仁了……
就如她當初那樣,他只是想她陪自己玩,就這麼簡單……
第6章(1)
工作結束後,夏佳仁疲憊地坐在化妝間裡,小芳幫她去買杯熱飲,她對著鏡子緩慢地卸妝,一抹身影出現在鏡子裡。
「大叔,你去哪裡了?」剛剛她趁著小憩時尋找莫岑哲,卻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莫岑哲接過她手上的卸妝棉,大掌轉過她的小臉,她閉上眼睛,感覺到卸妝棉輕柔地在她的臉上擦拭著。
夏佳仁詫異他熟悉的手法,正想要開口調侃,出口的卻是一聲痛呼:「好痛,大叔,你幹嘛這麼用力?」
莫岑哲好似沒有聽見似的,繼續用力地擦拭著她的臉,用力過量的下場就是她的臉紅了好大一片,她嘟著嘴,不滿道:「住手!」
可很顯然,他沒有聽見,手仍然用力著,根本不是在擦了,而是接近於搓,似乎要搓下她一層皮來。
她火大地拍開他的手,兩眼狠狠地瞪著他,「你幹什麼?」
幹什麼?莫岑哲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他只是看不慣她這樣的裝扮,他深沉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抓著她的臉不放。
「你放開!」夏佳仁站了起來,揮開他的手,望著不再笑容滿面的他,不由得害怕,她下意識地轉身跑開。
在自然界中,處於食物鏈頂端的貓頭鷹看見了老鼠,就會立即血性大開地衝過去飽餐一頓,而此時,夏佳仁就有一種莫岑哲會衝過來活剝她的錯覺。
但願是錯覺!
「啊!」手才到門把,夏佳仁便被他扯了回來,一把給按在桌上,她驚恐地瞪著大眼。
她臉朝下地被壓在下面,看不見他神情,她心慌得厲害,「放開我!」
回應她的卻是一聲拉鏈聲,他拉開了禮服身後的拉鏈,她掙扎地更厲害了,「莫岑哲,你在幹什麼?」
手一頓,身後傳來男人低沈的聲音,「不叫大叔了?」總是一口一個大叔的小女生,終於敢叫他的名字了,他還以為她真的要把他當成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