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聽不懂你說什麼。」她抬起手,心虛地摸著他俊朗的臉,試圖抹去他臉上顯現的些許陰霾。「可是你看起來不開心,是我害的嗎?」
「你總是如此善良,把不是自己的責任攬在自己肩上。」他勉強笑了一笑,免得讓她又想岔。她如何知道他面上的沉重神色是來自於心中的內疚與不捨,而不是對她的責怪呢!「放心吧,你沒有害我什麼,只是你的性子注定學不會那套虛偽的模式,等會兒你不用出去了,在後頭玩就好。」
礙於前廳仍有賓客,宣青塵無法與她說太多,只是摸摸她的臉蛋,便急忙回到前廳。
而被留下的南淨雪,那一直天真的眼眸卻難得地出現了迷惘與困惑,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麼,甚至讓她升起一種濃濃的內疚,連一點玩的心情都沒有了。
雖然他說她沒有錯,只是學不會什麼什麼東西,她聽得一知半解,但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剛才真的闖禍了,那個手裡拿著釵子的老伯,不知道有沒有跌倒受傷?
那些複雜的人事物,好像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結,現在的她,打不開。
南淨雪原本就紅著的眼眶,又莫名地浮上了一層水霧。她為什麼會這麼笨呢?
為什麼,每件事都想不明白呢?
第9章(1)
宣家糧行在失去皇室特許糧商的資格後,因為囤積的黍稷太多賣不出去,幾乎是賠售才稍稍止住了血。然而當宣家糧行又要開始購買各式米糧時,卻發現因為起步太晚,市場上的上等貨色早就沒有了,剩下的都是些粗糠爛粒,買來堆在倉庫裡只怕明年會再重演黍稷滯銷一事。為此,宣家糧行只好又關了幾家分號,以撙節支出。
京城第一大糧商居然在兩年內被逼得走投無路,原因只是因為宣家糧行想以錢勢逼迫宣青塵的糧會,結果卻被倒打一耙。至此,姬冰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宣青塵的陰謀,他的手段可說是天衣無縫,即使她如今已然知道他的手法,但就算時光倒流,她仍然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因為,宣青塵曾當過宣家糧行的主事,自然對宣家的一切瞭若指掌,只要花一點力氣就夠癱瘓宣家了。
姬冰恨極,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所掌控的一切很快就會化為烏有,而宣青塵則會日漸坐大,所以她當機立斷派出人前去富田村,決定把這件事做個了斷,所有會威脅到她的,她都會用最強勢的方法全部抹去。
因此這一天,富田村發生了大事,所有人都聚集在宣青塵的小院內,神色慌張,尤其是杏兒,已經哭得近乎虛脫。
「少爺,少奶奶被人抓走了!怎麼辦?」杏兒六神無主,只能一直哭著。「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看好她,少爺你一定要把少奶奶救回來!」
「怎麼這麼沒天良,連淨雪那麼乖的孩子也要抓去。」陳伯歎了口氣,憂色盡顯。
「太可惡了,居然抓了淨雪,老娘一定要帶全村的人去找他們算帳!」黃大嬸也是氣急敗壞。
原來,南淨雪今日與杏兒在後院玩時,杏兒只是離開片刻,到廚房裡拿個點心,轉頭回來,南淨雪就已消失無蹤。
杏兒慌張地找了一會兒都找不到,嚇得連忙知會糧會裡的宣青塵。
宣青塵一趕回家,立刻看到大門上插著一把閃著烏光的匕首,上頭還有一張紙,寫著宣家大院請南淨雪前去做客。
這無疑是綁架了,還寫得光明正大,宣家的囂張激怒了隨著宣青塵回來的富田村眾人,個個都說要去把人要回來。
宣青塵卻沒有如眾人想像般緊張失控,他只是沉著臉,眸中精光連閃,伸手召來張龍、張虎兄弟,在他們耳邊交代了什麼,只見兩兄弟連聲應好,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諸位,青塵這就要前去相救妻子,待我回到宣家大院,便是我與宣家之中陰謀份子決斷之時,也是我們糧會與宣家糧行的對決,請諸位稍安勿躁——」
「我們一起去!」陳伯突然大聲喝道。「你們夫妻在富田村,就跟我們的親人一樣,淨雪被抓走,我們絕無法袖手旁觀!」
「對,大夥兒一起去!」旁邊的村人也跟著附和。
宣青塵看著這一切,安慰地笑了。他早知道會有今天,只是委屈南淨雪必須受到驚嚇,但他知道她不會有事。原本他想只身前往,不過如今有了眾村民的助力,自然更容易達到他的目的。
雖然這可能會讓宣家的隱私公諸於世,可就如陳伯所說,這些村民都是他的親人,就算會讓他們知道,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於是他鄭重地謝過了眾人,帶著一幫村民,跟隔壁幾個村子借了幾輛大車,一群人便往京城而去。
這男女老少都有的陣容,自然比不上宣青塵一個人趕路快,不過大夥兒都是粗人,也不注重什麼享受,往往天一亮就繼續前行,所以大概只花了二十來日左右就來到京城轄內。由於眾人都是良民,衣著簡僕,也沒受到守城的士兵刁難,待眾人聚集於宣家大院之外,已是南淨雪被抓走的第二十五天。
在宣家大院的門口,早已出現了十幾名護衛,原本是姬冰聽到宣青塵回京了,佈置來給他下馬威的,想不到宣青塵後頭居然跟了這麼一大串人,而且個個表情不善、凶神惡煞,先撇開陳伯、黃大嬸幾個沒戰力的不說,光張龍、張虎帶領的那一群壯丁,平時下田打獵練得壯實無比,就比那些護院還像護院。
由於佈置的人不夠多,宣家大院裡的護院一下子就聳了,再加上宣青塵餘威猶在,只是冷冷的瞥一眼,那群護院居然就動都不敢動,眼睜睜地看著他帶一大群人走進去。
就這樣,宣青塵有驚無險地一路穿過中庭,直直來到了主廳之外。
廳內姬冰坐在主位,身旁是劉善仁,而保護他們的人馬站滿了四周,顯然不願給宣青塵任何威脅到她的機會。一見到宣青塵安然無恙、氣勢驚人地進來,她先是略一皺眉,不過她也知道護院拿他沒辦法,很快便恢復了冰冷高傲的神情。
「宣青塵,我等你很久了。」姬冰像個女王似的瞪視著他。
宣青塵一如以往的沉著,卻懶得廢話,開門見山道:「把淨雪交出來。」
姬冰聞言,驀地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你是傻了還是笨蛋,我辛辛苦苦派人把南淨雪「請」了過來,難道就只是讓她回宣家大院遊覽一趟?」
她直勾勾盯著宣青塵,趾高氣揚地道:「你想要南淨雪,很簡單,只要將你的糧會歸入宣家,並且立下字據保證不再與宣家糧行作對。至於富田酒,我知道你們的酒一定得在富田村釀製,所以你也要代南淨雪立下字據,以後她釀的所有酒,都要歸我宣家糧行所有。」
宣青塵面無表情地聽完,眉角微挑說道:「你認為我會答應這種毫無公平可言的條件?」
「除非你不想再見到南淨雪,她繼續留在宣家大院,哪天又犯了什麼家規,我可保不了她。」姬冰一副吃定他的樣子,「我已經夠公平了,這可都是為了宣家大院好啊!」
宣青塵並沒有被她牽動情緒,反而冷笑起來。「你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否則你不會帶來姬秀月和劉善仁。當初姬秀月對我使美人計行不通,得不到我的信任與喜愛,所以你才故意趕走淨雪,激怒我,讓爹也把我趕出宣家。然後你再找來宣無痕做你的傀儡,等你有辦法將宣家糧行裡那些忠於我父親的管事全換成你的人,控制了整個事業,屆時宣無痕就會被踢掉,由劉善仁取而代之,你說我推測的對不對?」
這已經是在謀奪整個宣家的產業,圍觀的村民們都驚呆了,但宣青塵卻似沒受到影響,話仍說得不疾不徐。「至於我爹這陣子稱病,應該是被你控制起來,免得他干擾到你在宣家糧行排除異己的行為,只可惜中間讓我橫插一手,令宣家糧行損失慘重,你只能綁架了淨雪逼我就範。我想,等你完成這一切,宣家大院恐怕也要改叫姬家大院了吧!」
這一切實在太驚人了,不僅四周聽到的富田村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連現在才明白事實的一些宣家護院,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在公眾面前赤裸裸的被揭開陰謀,姬冰臉色微變,不過這裡是宣家大院,她要把這些人都一網打盡實在易如反掌,所以她不僅沒有辯解,反而很乾脆地承認了。
「我是軟禁了宣威又如何?我抓了南淨雪又如何?我要謀奪你宣家家產又如何?宣青塵,現在你的人都在我手上,你們這些聽到我秘密的村民,只要我將你們全控制起來,以後富田村的所有收成都是我的,我有什麼好怕的?」姬冰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更加囂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