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秀月本能的就想伸手打她,南淨雪自然是舉手擋,一旁的奴僕急忙想勸架,此時書房的門卻猛然打開,宣青塵一步踏出,不悅地道——
「書房之外,為何爭吵?」
姬秀月因為角度的關係,先看到了宣青塵的身影,腦中靈光一閃,本欲打人的手改為一抓,另一隻手上的酒瓶也刻意讓它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
南淨雪不懂姬秀月為什麼原本想打她,之後卻把她的手拉了過去,但宣青塵一出現,她當下有種不妙的感覺,果然姬秀月搶在她之前,一臉無奈又委屈地對宣青塵開口道:「青塵大哥,幸好你出來了,淨雪姊姊硬是要在這裡鬧,我怎麼勸都勸不下來……」
宣青塵只看到南淨雪的手與姬秀月的糾纏在一起,然後酒瓶就破了,不由沉聲問:「怎麼回事?」
姬秀月急忙示弱地說道:「其實也是秀月的錯,淨雪姊姊要見青塵大哥,但被擋在書房之外,秀月做主讓淨雪姊姊進來,想讓她在院子裡等一會兒,有什麼事替她轉達。淨雪姊姊拿了一籃酒要秀月轉交,秀月只是想檢查一下,但淨雪姊姊卻突然失控的把酒水潑在我身上,還把酒瓶摔了,說不許我碰她的酒……」
其實這番話,宣青塵是半信半疑的,因為依南淨雪的個性,確實相當保護自己的東西,姬秀月某些舉動激起她的反抗是有可能的,可是她或許會不許姬秀月碰她的酒,他卻不太相信她會捨得把自己釀的酒倒在地上,甚至是激動到摔酒瓶。
「淨雪,你來這裡做什麼?怎麼進來的?」宣青塵沉聲問。
南淨雪心一沉,「我、我想送酒給相公,我已經很多天沒見到相公了……是姬姑娘讓我進來的……」
原來是想他了……宣青塵心裡好受了些,但在姬秀月面前,卻不好太傾向自己的娘子,所以還是維持著那副嚴厲的模樣質問道:「所以秀月說得沒錯。那你是否對秀月不禮貌?」
「我……嗯……」南淨雪委屈地點了點頭,她確實動手去奪酒瓶,冒犯了姬秀月,但她試圖為自己說話,「可是是她要倒了我的酒,我才會伸手去阻止她,那酒瓶也不是我——」
「我若要倒了你的酒,會倒在自己身上嗎?」姬秀月打斷了南淨雪的辯白,她自認方纔的一切做得天衣無縫,這院裡除了杏兒又都是姑姑的人,什麼不都是她說了算?「淨雪姊姊,我知道你對我有敵意,但我已經盡力向你示好了,否則也不會冒著違反宣家家規的風險讓你進書房的院子。其實你當真不必對我如此不善,我來宣府真的是來幫青塵大哥的!對客人不禮貌,萬一這件事讓姑姑知道,你可是要受鞭刑的……」
「好了!」聽到她們的對話,宣青塵知道自己找不出真的答案了,而且姬秀月的話下隱然帶著威脅的意思,若南淨雪再鬧下去,她不排除一狀告到姬冰那裡,讓南淨雪受到嚴厲的家法。
不過顯然南淨雪無故進入書房範圍,又承認對客人不禮貌,已然落到下風。為了讓這風波平息,宣青塵已經下了決定。
第3章(2)
「淨雪,既然今日是你闖入書房,又是你失禮了,那麼你向姬姑娘道個歉。」
宣青塵轉向姬秀月,目光若有深意地道:「姬姑娘,既然不是什麼大事,在下希望這件事就此揭過,你被弄髒的衣服,我會賠一件給你。」
「既然青塵大哥都這麼說了,秀月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自然不會再計較。」
姬秀月溫順地回答,也收到了此事到此為止的暗示。
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若堅持要辦南淨雪,那麼接下來不肯罷休的就會是宣青塵了,所以她放軟身段,只在暗地裡給了南淨雪一記凌厲又囂張的眼神。
南淨雪心頭一涼,她知道這黑鍋自己是背定了,只要未經許可進入書房就是犯了家規,就算姬秀月先啟釁,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而姬秀月那記眼神,更是擺明了告訴南淨雪,她就是故意的,但南淨雪卻悲哀的發現,自己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因為她的相公這一次沒有站在她這邊。她明白他想息事寧人的心情,可是今日之事不僅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事實上更是兩個女人的角力,而她顯然落了下風。
南淨雪低著頭,雙手握拳,但那聲道歉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淨雪!」宣青塵微慍地提醒著她。
終於,她緩緩地抬起頭,眼眶裡是不甘的淚水,可是她沒有讓它流下來。
她寧可受鞭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屈服!
一個轉身,她跑離了書房,再也不管身後面露陰沉的姬秀月及臉色微變的宣青塵。這是她第一次違抗他的意思,會有什麼後果,她已管不了了!
南淨雪一直以為她很快就會被拖出房去,受到家規的責罰,想不到書房裡的事彷彿沒發生過一般,在森嚴的宣府裡沒有激起一絲漣漪,就這麼雲淡風輕的過去了。
當然,宣青塵在這件事情上出了大力氣,只是她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總覺得這種事情他頂著就行,不必特別告訴她,不過,他明知道她想他了,卻依舊沒有回房,當是她頂撞夫君的教訓。
可是這一次她也是鐵了心,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什麼她要屈服?明明真正壞的是姬秀月,那個女人在她面前一副樣子,在宣青塵面前又是另一副樣子,虛假得很,她一點也不想向姬秀月低頭。
所以這種心照不宣的冷戰,就在這對鮮少見面又互相牽掛的夫妻之間展開,而宣府的下人漸漸的也捉摸出了一點意味,於是原來受到的待遇就不怎麼樣的南淨雪,這陣子更難過了。
她原本就因為姬冰的排擠,只要宣青塵不在,就不能到大廳裡與宣威同桌,只能到廚房取回主僕兩人的膳食。這陣子宣青塵顯然無視她的存在,於是傾向姬冰的廚娘便主動將南淨雪院落的食物份量刪減一半,而且一天只供兩餐,而她又賭氣不去向宣青塵告狀——事實上是她也見不到他——所以主僕倆只好時常餓肚子,真的受不了就喝水充飢。
又或者,這陣子天氣越來越涼爽,府裡會依各房需求添購新的秋冬衣物,至於去年的舊衣物,因為姬冰不喜穿舊衣,每年入夏就會扔光各房去年的秋冬衣,免得被人笑宣家寒磣。今年南淨雪沒有收到她和杏兒的衣服,所以她依舊穿著夏天的短衣,冷到發抖時就躲進被窩裡。
「少奶奶,這樣太欺負人了!」今日偏生特別冷,杏兒見南淨雪噴噴打個不停,冷到臉色都蒼白了,卻連碗熱湯都沒得喝,便提了一個建議。「今兒個是府裡發餉的日子,我到帳房那裡領我們院子的分例,府裡不給吃不給穿,咱們到街上自己買!」
於是杏兒氣勢洶洶地出了院落,而南淨雪只能眼巴巴的等著杏兒回來。到了這個節骨眼,她對宣青塵的怒氣,已經慢慢的化為一種心寒,她甚至悲哀的想著,會不會哪一天他突然想到她,回來院落裡看,才發現她已經凍死或餓死了?
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她莫名地覺得不安,杏兒只是去取個分例,早就該在一刻鐘之內回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再也坐不住,連忙出了房間去找。
在往帳房的這一路找來找去,隨便拉個下人問,不是不理她就是說不知道。經過花園的時候,發現姬秀甩現居的院落之外似乎聲音嘈雜,她本能的走進了花園,但入眼的一幕,卻讓她當下紅了眼眶,幾乎不能自已的發起抖來。
因為她看到杏兒趴在地上,混身是血,而姬秀月正拿著一條鞭子,噙著一抹猙獰的笑,往杏兒身上狂抽。
「住手!」南淨雪尖叫,連忙衝了過去,想攔住姬秀月,卻被護衛給擋了下來。「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打杏兒?你住手!住手!」
姬秀月見正主終於來了,確實停手,不過表情卻更陰險幾分。「這個賤婢衝撞了我,犯了家規,不該罰嗎?」
「杏兒犯了什麼家規?她不過是到帳房領個分例!」南淨雪水眸圓睜,無懼地瞪著姬秀月。「我相信杏兒不可能沒事會犯家規的!」
「在帳房那兒,她支取了不屬於你們那一房的分例,被我的婢女逮個正著,我不過是替青塵大哥教訓一下這貪心的賤婢,否則事情鬧到我姑姑那兒,她說不定會被趕出府去,你還得感謝我呢!」姬秀月冷笑著,又準備動手。
南淨雪被擋著,無法阻止姬秀月,心急之下整個人趴在杏兒身上。「不許你打杏兒!」
杏兒早已痛得說不出話來,但她感受到主人以身護她的勇氣,一直忍住的冤屈及難過,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她虛弱地忍痛開口道:「少奶奶……杏兒沒有……是他們冤枉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