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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陳毓華

  能讓林軒介紹來的人絕不會是籍籍無名的商人,他信得過這一層,但他是商賈,在商言商,一開始的生意還沒有看到結果,他不會貿然去承諾什麼。

  「人無信不立,我以先簽供貨活契,您一旦不願意合作,要終止合約,隨時都可以。不過,您可以慢慢考慮,當我拿到您要的貨物時,再答覆我也不遲。」

  「你要多久可以給我確實的回信?」此人開出的條件對他百利而無一害,為什麼?「請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們同時間在這裡見面。」她把話說得像板上釘釘了。

  林昆把眉頭皺得老緊。三天,這不是自掘墳墓?他們和這三家商戶並沒有太多生意上的往來,人家肯買帳嗎?

  林昆的眉頭一直到上了馬車仍然沒有舒緩。「丫頭,你把話說得太滿了,吳、阮、方這三家各有背景,都不是好對付的,你拿什麼說服他們和咱們合作?」

  西太靜微微一笑。「人家都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這樣,哪能拿下這筆生意?五船香料、奇珍異寶,只要能說成這筆生意,盈利有多少,我想昆叔心裡比我還明白,不試怎麼知道不成?」

  「那的確是塊大餅沒錯,你倒是給我說說,怎麼把那塊大餅吃下腹。」他像她這般年紀的時候,還只是個聽人差遣的少年,如今江山代有才人出,無論拿不拿得到這筆大生意,林昆都在她身上看見了未來。

  「人嘛,到底跟銀子沒仇,誰家都指望著銀子過活,商人又最看重利潤,誰能讓他們拿到最多利益,就能拿到生意。」她心裡有幾成把握,她自己明白。

  「既然你說得這麼篤定,就放手去做吧!」

  「是我僭越了,謝謝昆叔讓我自作主張。」

  他不以為意,「你這孩子,難怪大當家說你有意思。」什麼都沒有,居然一出手就把人駭得下巴都要掉了。

  漕幫的人脈和勢力都很深,從商只是應勢而為,並沒有去深耕這一塊,如果這丫頭真能鼓搗出什麼來,他倒是很拭目以待。

  西太靜嘿嘿笑帶過。湛天動覺得她有意思?

  她寧可不受他待見……那傢伙是整她整得很歡吧?

  「你哪裡學來的南洋語言?」

  「小時候我爹帶著我到處玩耍,認識了不少人,那些叔叔伯伯們瞧著我有趣,便教了我不少他們當地的話,想不到這會兒居然用上了。」其實是被剝奪出門權力的西太靜,在閨中閒來無事,不顧姨娘反對,請了幾個南洋人教她語言,這一學便是好幾年,她也沒想過,當年的無心插柳,居然在今時用上了。

  「你爹也是商人?」瞧著她臉上的孺慕之情,他的眼神越來越溫軟。

  「是。」

  他們的馬車去逮了,卻不知道茶館二樓的隔壁包廂坐著兩個人,把隔間的對話全聽了去。

  「想不到你府中臥虎藏龍,居然有這等能人。」朱璋閒閒斟酒,喝的是金露酒,嘗的是淮揚小菜,白玉般的俊臉有絲疑惑,方纔那聲音,似曾相識?

  你別問我,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湛天動其實想這麼說,但口中回應的卻是——「不過通些異國語言,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算不得什麼!」他淡淡帶過。

  對他來說,他並不當朱璋是皇室中人。

  而朱璋,也不曾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湛天動真的無知嗎?卻是未必。

  朱璋願意與湛天動深交便是看中了他這一點。

  湛天動不說破他,即使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為何、地位如何尊貴,但他不說,湛天動也就當做沒有那回事。

  依舊對他不冷不熱,閒時就陪陪他,一忙起來,照樣不聞不問。

  他還知道湛天動無心政治,只想守著漕河過日子,幾個皇子裡也不選邊站,這讓朱璋非常好奇,倘若有一天一定要選邊站的時候,湛天動會不會站到他身邊來?

  半個時辰前,他們前腳進了茶館,察覺隔壁有動靜,小二送來茶點的時候才告知湛天動是自己人。

  湛天動不經心的聽著、聽著,竟聽出這一番動靜來。

  牙行嗎?

  做生意上家下家,她的目標卻是中間的牙行嗎?

  這西太靜實在太有意思了,機靈,能抓住一切對己有利的機會,該下手時毫不猶豫,小小的狡猾,不掩飾自己要的,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啊。

  他想像得出來她在開口說話的當下,表情是什麼樣子,眉目又是什麼樣子……這一想,便有些神往,不禁露出興味的微笑。

  「一條糧河不夠你忙,還有心做別的?」

  「就因為吃閒飯的人太多,不得不找些活路。」他回過神來,睞著朱璋道。

  「你這是在喊窮嗎?」朱璋失笑。這是在拐彎罵他吧?他能花這人多少銀子,這小氣的!「這江蘇幫是塊肥肉,你湛大當家的要喊窮,還有沒有天理?」

  「還要我說嗎?運丁、縴夫、閘夫、苦力,賣的都是力氣活,有的一整年還嫌不上一家子的吃穿用度,要是來年不好,大水沖垮堤防水壩,死傷多少人?這塊江蘇肥肉究竟肥了誰,大家心裡都清楚明白。」江南七省高官不少,河台、漕台、河標副將、各省都巡撫大員……每年年節要孝敬上繳的銀戶能少嗎?

  該燒的香要燒,這沒辦法的事,但是有多少人拿錢不辦事的?大家心裡都明白得很。

  他們不敢和官家明著槓上,漕河上下數十萬眾,不過為了討口飯吃。

  朱璋被湛天動說得面上有些訕訕,但他不得不說,他喜歡和湛天動打交道,就因為對方直言不諱,他總能聽見一些平常聽不到的。

  湛天動不像那些官場老手,人人都戴著面具,說話斯斯文文,說不準話裡卻變法子設著鉤子、留著套子,一個不留心,便入了他的甕。

  兩人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說來說去,就是不談京裡幾個爺們為了儲君位置各自斗上的事情,便散了。

  第九章  揚帆待發(1)

  過了兩日。

  「你怎麼能答應那樣的事情?」

  西太靜和林昆從方府出來,一上馬車,林昆被驚得目瞪口呆的五官還沒能移回原來的位憑空編出一家鏢局?他好不容易憋到離開方家後,才萬分愁苦的對著西太靜發難。「我們這不是把生意談成了嗎?」重利誘之,茶葉、綢緞、瓷器,要是能穩定的輸出海外,往返之間轉手,暴利無數,有比這更好的嫌頭,更叫人心動的建議嗎?

  那日從茶館回來,她就向吳、阮、方三家遞了帖子,這三家,又以方家為首,因此她一收到方家回帖,立刻打鐵趁熱的去赴會。

  她遞帖子,用的當然是湛天動的名義。對她來說,她嫌的銀子不可能全數歸自己囊袋,既然湛天動也有分,用他的名義便宜行事,也沒有錯處。

  就因為打著湛天動的名號,也才能這麼快收到方家的回帖。

  「何況,方主事答應負責說服吳、阮兩家,我們趕快把這消息告訴傑克遜,他會很高興的。」

  「丫頭,你覺得海上鏢局是一時三刻鼓搗得出來的嗎?」能談成這筆生意他何嘗不高興,多少商家想開拓海外市場,能不能嫌錢是一回事,但海上不確定的因素太多,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也屢見不鮮,方家擔心的是海上盜匪之流,她卻給人家拍胸脯保證漕幫底下有鏢局,海上航行,不用畏懼。

  「幫裡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精挑細選幾個體格健碩的漢子有什麼難的?再說,打著漕幫的旗子,不只可以壯大聲勢,又能嫌錢,一舉兩得。」她完全是胸有成竹。

  接著,她去了客似雲來茶館,告訴傑克遜這好消息,傑克遜高興之餘給她介紹了許多貢SZ這些貢使們因為皇帝老爺實施朝貢貿易,有像傑克遜那樣從海外來的商人,有通過絲綢之路帶來奇珍異獸、葡萄酒、地毯、寶刀,想換取紅玉、麝香、顏料的人,西太靜全來者不拒,面面俱到的打招呼。一眾商人本來見她年紀小,並沒把她放在眼裡,但知道她攬下傑克遜的五艘船生意,又出手大方請眾人暢快的吃了酒席,見她手腕靈活,懂得花大力氣結識大家,便和她攀交了起來。

  不過她阮囊羞澀,所有花費很自然掛在湛天動名下。

  至於和她分道揚鑣,回了府裡的林昆自然把她「口出狂言」的經過向湛天動說了一遍,只是言語間不自覺的偏向著她一些。

  老實說,她談吐不俗,年紀雖小,做事卻是大氣,手段非常,若非女兒身,假以時日,揚州這些大商人的地位重新洗牌的可能性極大。

  他膽顫心驚的等著湛天動發脾氣。

  「鏢局嗎?確實是個好主意。」湛天動背起手來從外書房的這角踱到那角,沉吟了半晌說道。

  他幫裡兄弟眾多,閒時精力過剩,與民與官械鬥的事情層出不窮,不只漕司和他反應過,就連商家也會拐著彎抱怨那些漕工打壞他們的生財用具等等,不只賠銀子、賠了幫裡的名謄,把那些會惹事的叫來痛罵一頓,風頭過去,又故態復萌,叫他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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