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個,難道要她跟你討論什麼世界局勢、經濟走勢?」
這很正常啊,女人不說這個說什麼?男人不也開口閉口球賽車子什麼的?再說,誰沒事成天談天說地、爭論世界、探究宇宙的?況且,生活都是一些日常瑣碎,不說瑣碎說什麼?誰能成天琴棋書畫的?
多半的人都是這樣的吧?除非不喜歡一個人,才少了包容,覺得無聊。
雜草眉有是一挑。「所以,你說女人都非說那些不可?」
語氣那麼不屑,可只怕他要是個女人,也都會說些有的沒的!
「要是我,大概也都說些那種東西。」回答的弱弱的,有點心虛。
他想認識她什麼?要她說什麼?跟他談什麼哲學、什麼政治經濟歷史科學宗教文化衝突嗎?
「哦,是嗎?」謝海天悶哼一聲,像有些洩氣,像沒想到,更像在說「是嗎?都是這樣的」,悵悵的。
過了幾秒,十秒有吧,他想想,突然說:「不對啊,我倒覺得跟你聊得還好,沒那麼無聊。」
湊在一起不到半個小時,說來說去其實全是些空泛的東西毫無內容,居然說跟她「聊得還好」!
「我在想,」他忽然傾身越過半個桌面湊向她。「是不是有『磁場』這種東西——」
啊,說到玄學去了。
「什麼磁場?」這種玄學令人頭痛。
「就是看誰比較順眼,比較合得來。」
換個名詞,大概叫「緣分」吧?
「你是說『緣分』?」她小心翼翼。
「對,就是那樣。」他點頭。
拜託!他剛剛不是才一副不解、不屑女人津津樂道的東西嗎?現在倒說起這種東西了。
「可是,緣分也有好的、壞的、不怎麼樣的、普通的、糟糕的——」
她在說什麼啊!完全不用大腦。
幸好服務生挑個好時刻上菜,她乾脆閉嘴,專心吃起來。
謝海天看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研究她的吃相,看了好半天,一句話也不說。徐七夏沉不住氣,有些不自在,抬臉問:「你幹麼一直看著我?我臉上沾了東西嗎?」
「沒有。我只是看你一口一口不停的吃,好像都不必呼吸,肺活量應該很不錯。」
啊?這是恭維還是諷刺?這傢伙也太無聊了吧?
「你吃那麼快做什麼?會比較好看嗎?對消化不好,吃慢點。」又來了,什麼都要評判一下,都要管一管。
掌控欲強。又一個討厭的毛病。
算一算,這傢伙那麼多令人討厭的毛病,她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離遠一點,比較妥當。
「我想吃快點,可以早點結束,早點離開。」偏偏嘴笨——她原來是那麼老實的人嗎?還是只是反應遲鈍,應對能力差勁?
雜草眉又是一挑。
哎,她這個人,資質普通也就算了,偏偏嘴巴笨,不夠機巧,不懂應對,不會說好聽的——智商不高,情商又低下。做人的確失敗。
當個女人,更失敗。
眼看隔壁草坪翠油油綠燦燦,滿城花開蝶舞,到處是春光,唯獨她的院落一片黑漆漆,不見春也不見光。冬天來了,春天不就是不遠了嗎?
怎麼,她的春天怎麼還不來?
第3章(1)
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會被嗆到,更別提連爬個樓梯都會拐到腳,對吧?
「累死了——啊!」
所以,熱鬧鬧的週末晚上,跑堂了一下午後,徐七夏拖著腳步,爬著樓梯回她舊式五樓公寓樓頂的違章建築時,好好的居然扭到腳,她便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壞預兆。
當然,要說她迷信也可以,但她想不到更好更貼切的解釋。要不是壞預兆,為什麼好好沒事的爬個樓梯,爬著爬著會拐到腳?
所以,那有的沒的逸出平常或常規的,都是一種預兆,而且壞的居多,都在警示著什麼——她一頓!突然想到上次那個謝海天說了什麼「磁場」、「緣分」什麼的,冷不防打了個寒顫,起了一些疙瘩。嘖,去去!
她嘖一聲,怕別不小心,被他被影響了就糟糕。什麼緣分!去去,她還想說月老啦!都什麼年代了,還說那種老掉牙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運氣這種東西,大概是有的。好運、壞運、霉運、鴻運——像她現在,不折不扣,就是正在走黑星大霉運,連爬個樓梯都拐到腳!
想想,從她白花花——或者說黑沉沉——的少年到一朵花(或者說雜草)的現在,都沒有走運過——嗯,應該說運還是有的,但都是壞的,霉的。總之,運氣之不好的,到最後也懶得拜神求佛保佑了,反正沒有靈驗過。
進了屋,洗洗刷刷吃吃又洗洗後,也不過才八點半,夜還長得很。想想甜蜜歡樂的週末夜,街上多的是雙雙對對的男女,人家卿卿我我的,她卻一個人,形單影隻好不淒涼地窩在五樓頂的違章建築裡,無聊地上網瞎混,頂多再看看電視,連個DVD都沒有。
不過,呃,她有電腦,這是她吃飯掙錢的傢伙,所以才能上網瞎混。
實在,每個月的有線電視網路費實在有點貴,付的真肉痛,對她來說簡直算「奢侈品」,但要是不安裝,日子豈不是更無聊。她已經像日本那電視劇說的,很「宅」、很「干物女」了,要是連個小小的享受都沒有,豈不是更淒慘!
再說,為了工作,電腦是必須的,有電腦就該上網,要不豈不暴殄天物,所以一切就這麼順理成章。
總之,她給自己找一切借口,心安理得地「奢侈」下去。
真是,這年頭,不曉得誰規定用電腦繪圖這種東西?先不要說吃錢的軟體,那種電腦格出來、僵硬格式化的東西,畫畫的韻味都不見了。所以,她並不這麼喜歡用電腦繪圖的,她還是比較「古董」一點,喜歡畫紙晝筆顏料,可電腦繪圖成了一種趨勢,跟不上時代就落伍,落伍就大大可能被淘汰,被淘汰就沒工作,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就沒飯吃,沒飯吃就不太好玩了。
所以,又是所以,她只好乖乖地跟上潮流,但她老覺得那些電腦繪圖軟體畫出來的東西——哦,那些男男女女的美美的圖,沒有靈魂。
是的了,靈、魂。
那些美美的圖,配著美美浪漫的言情小說,很受小女孩歡迎,但她自己看了老覺得難受。線條是很美啦,電腦軟體很萬能,可以控制的很好,可每張圖每張臉看起來都差不多,沒有生命感。
不過,沒什麼好抱怨的——好吧,算她嫉妒好了,她費心費力費時手繪的圖,都沒人家隨便用電腦滑鼠這裡點點那裡點點、沒花幾分力氣印出來的受歡迎。所以,她也學乖學聰明了,乾脆同流合污,有圖才有財,有財就有飯吃,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
不過,好景總是不太長,每個月那個電視網路費,實在會吃人,一塊一塊出去都在吃她的肉。因為什麼都要吃錢,電腦吃錢。網路吃錢,什麼都吃錢,光靠畫畫不能飽肚,所以每星期總有幾天要跑堂,她叫那做苦力工。
鈴——電話冷不防響起來。徐七夏一驚,咋跳起來。真是!她揉揉胸口,這心臟未免有點脆弱。
「哈,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家。」接起電話,剛「喂」一聲,那頭就蹦出滿不在乎的嘲笑,自信滿滿,自以為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你又知道了。」她沒好氣。
「當然!你這不是在了。我想也知道,週末晚上,你沒人約,沒地方可去,當然只有窩在家裡。」
他怎麼知道有沒有約,那樣想當然!這個討厭的謝海天,聽聽他那口氣,壞心又自以為是。
「那又怎樣!」他自己不也一樣——哦,不,電話中嘈嘈的,聽起來,他似乎在外頭。
「我現在在伊黎餐廳,你馬上過來。」直接下命令,命令耶!他以為他是王?
「我不要。」她幹麼聽他的。
他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有些雜音,她隱隱聽到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不是獨自一個人。
「你跟洪士偉在一起是不是?」她問。
「士偉在,你就來是不是?」他反問,語氣有點沉。
「就算他在,我也不去。」
「為什麼?」霸道的傢伙追問。
「不為什麼,太麻煩了。我已經洗了臉,牙也刷了,而且也洗好澡了,不想再出去。」
「現在還不到九點,你就什麼都弄好,準備睡覺了?」
「不行嗎?」他的口氣讓她小小反感,扁扁嘴。
「當然行。」意外的,他竟然愉快笑起來,一點都不諷刺。「但這麼早睡,你不覺得太無趣沒意思嗎?」
「早睡早起身體好。」
「提早進入老年人的生活型態,太沒意思了。」
「既然沒意思,你還打電話來幹什麼。」真是!這對話真沒邏輯又沒營養。
「我以為有士偉在,你會巴巴地馬上飛過來。」
嚇!一點都不修飾,把她看得那麼……呃,扁——還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