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啊!」他真的好無辜。
兩人就在這隱密的山頭上,一個追一個跑,一個打、一個躲,攪和了大半天直到夕陽西沉,她才終於體力透支,疲累不堪的放棄了追打,也才終於結束這場兩人間慣常上演的戲碼。
事後,她很無力的發現——她竟在雙親墓前追著一個大笨蛋大呼小叫的說要打他,而且她被他氣到都忘了自己身在雙親墳前,忘了她有多深的家仇血恨,忘了要哭泣,也忘了悲傷……
夜晚一到,花離在自己房裡穿戴好深色衣服,備好暗器,準備去執行她在嘯天堡內的工作——她被分派的工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嘯天堡的守衛。
出身江湖武功門派,她的確有著不錯的武功底子,不像一般大家閨秀擅於琴棋書畫或是刺繡烹飪等才能,所以她被分派的工作確實很符合她的專長,只是她不明白,嘯天堡竟會將守衛工作分派給一個外人?
嘯天堡的當家們究竟是因為堡內太缺人手?還是太過於相信人?
她不理解,但也沒有多問,因為當慕容秉睿向她告知工作內容時,臉上的笑是帶著某種興味的神情,似乎正等著她詢問原因,這讓向來脾氣倔強、個性反骨的她當下決定什麼都不問了。
後來她才想到,那樣的笑臉與鍾少樊替她惹的麻煩應該脫不了關係——那天從雙親墓前回來時,鍾少樊那笨蛋就大聲向所有人宣告,說她是嘯天堡的一分子,大家都是一家人,氣得她差點又跟他打上一架。
對於嘯天堡裡這些行事古怪又莫名其妙的當家們,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們的腦袋究竟都在想什麼!
將換下的衣物疊好放進衣櫃裡,再將桌上的杯盤收拾整齊,確定房裡一切都已收拾乾淨,她才跨出房門。
現在的她,一切生活瑣事都必須自己來——房間得自己收拾,吃飯得自己去廚房端來吃,洗澡得自己去燒熱水來洗,雖然洗衣和煮飯這些事不必她動手,但她還是必須自己打理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樣有人服侍了。
一開始,她是有些不適應,事情也無法做得順手;不過因個性使然——愈是困難的事她就愈不服輸,經過兩個月下來,她已相當習慣打理自己的生活瑣事。
她也漸漸明白了,讓她自己處理事情等於是在訓練她獨立的最基本方法……不過她完全不想去點破這全是嘯天堡為她所設想出來的方法。
到守衛房報到後,她領了守衛牌,獨自去巡視她被分配的領域——夜間守衛大多是兩人一組,但由於她的武功等級較高,所以被允許獨自行動。
嘯天堡很大,佔地很廣,在距離北方大城泉蒼城數十里外的荒地上傲然矗立,自成一個堡壘。
據說因為各種產業的生意愈來愈好,無論堡外還是堡內的人手也都跟著逐年增加,所以嘯天堡的範圍也日漸擴建。
今晚她被分配巡視的區域是二當家慕容秉睿居住的院落周圍,她輕步移動,仔細在院落周圍巡視是否有異狀,在經過一間書齋時發現裡面還有燈光,她略略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將腳步一轉,打算離開。
「咿呀」
背後忽然響起開門聲,她轉身,看見慕容秉睿就站在書齋門邊微笑看著她。
「今晚輪到你巡視這裡?」
她點頭,「嗯。」
「做得還習慣嗎?」
「可以。」
他看她一眼,「有沒有工作上或是生活上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沒有。」她想也沒想就回道。
「那有沒有工作或生活以外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她看著他那雙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眸,保持沉默。
他沒再追問,緩步走向她,將一份文件遞給她,「這份契約書給你。」
她疑惑的接過,攤開一看,「這是……」
他淺笑道:「這份契約書上已經載明,你可以向嘯天堡提出任何需要幫助的要求,不問原因、不問理由,只是嘯天堡也可以選擇答應或不答應:事成後,無論嘯天堡對你提出任何要求,你也得照辦,同樣是不問原因、不問理由,你當然也可以選擇答應或不答應。
「只是如果你不願意做這件事,那就得繼續欠下這份債務,直到你完成一件嘯天堡所提出的要求後才能夠抵銷,總之,就是以一件事交換一件事,純粹的交易性質,我們各取所需、不欠恩義。」
她蹙起眉,「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日子以來,她發現嘯天堡家大業大、人手眾多,明明他們就不需要她這個已是孑然一身的孤兒來替嘯天堡做事,何必因為她而多費這種心思?
縱使她確實有要請他們幫忙的地方,只是個性倨傲的她,怎麼也開不了口!
「這就是有備無患。」他笑得十足是個生意人,「你絕非庸碌之材,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嘯天堡吃虧,但我相信往後絕對是對我們有利,我現在只是將以後的回報先儲存起來罷了。」
她忍下翻白眼的沖勘——不愧是嘯天堡的二當家,一切都以利益為考慮,而且他眼光會不會看得太遠了一點,連她自己都不知她能做什麼,他竟這麼篤定她會有利於他們?
不過,算了,反正她可以選擇答應或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就像他說的,他們各取所需,彼此都沒有損失。
「我知道了。」走進書齋,拿起桌上的筆,在契約上簽名畫押,「這樣可以了吧?」
他接過契約書,滿意的笑問:「你現在有要提出什麼要求嗎?」
她垂眼沉吟了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我要你們幫我到百花樓安插一個眼線,如果在那裡見到一個滿頭白髮,身穿狼皮灰裘,左臉頰上有道長疤的老者,就立刻回來通知我。」
他點點頭,閑雅的神情文風不動,「你要找空巖老人?」
她驚詫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他還是笑得很悠然,「嘯天堡雖然遠離了江湖,但由於經商之故,很多江湖上的消息還是會傳進嘯天堡裡;更何況空巖老人正是你父親的師父,不難猜到你會想找他,加上他雖已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好長一段時間,但他的外貌特徵仍舊相當鮮明。」
她的心思轉了又轉,不知他究竟會如何看待她的這個要求?
她其實並不想與嘯天堡牽扯太多,這裡畢竟只是她暫時的安身之處,只要她擁有足夠的獨立能力,她馬上就會離開嘯天健,到時將與這些人再無瓜葛。
所以雖然現在是她有求於他們,但這種不欠恩義的生意方式正好讓她沒有負擔的去向他們索求。
只是……她並不確定嘯天堡的當家們是怎麼想的?
「你放心,嘯天堡並不想過問時家莊的恩怨,你想找空巖老人,以及你究竟為什麼想找他,我根本沒興趣知道,我答應你的這個要求,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當我達成你的要求後,相對的,你也欠下嘯天堡一份工作。」
「就這樣?」她有些遲疑的問。
「就這樣。」他笑說著,當著她的面將契約收進一個明鋟的櫃子裡,完全不在意她看見。
第4章(1)
身為嘯天堡的三當家,鍾少樊……很閒!
因為他上有一個凡事親力親為的大哥,與一個聰明非凡的二哥,所以身為第三個當家,他根本不需要去做什麼事——各項重大事情的決定由大哥去定奪、發落;各種產業的運籌帷幄則由二哥包辦,他只須在大哥及二哥有事吩咐他去做時再執行就好。
不過,他閒歸閒……或者該說,就因為他實在太閒了,卻又擁有一個閒不下來的個性,所以以嘯天堡三當家的身份來說,他的確什麼事都不必做,但如果以鍾少樊這個人來說,他卻是每天都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
那他平常都做些什麼事呢?
大部分時候,有人叫他做什麼他就會去做——上至大哥、二哥:下至門房、小廝,因為他只要看到有人需要幫忙,就會立刻挺身去幫。
譬如說,幫忙提水砍柴之類粗重的工作,又或者是傳話跑腿等等的閒雜事情……加上上頭兩位當家全然不加以出聲制止這種以下欺上的狀況,久而久之,整個嘯天堡上下都把鍾少樊當成一個有忙就可以叫他來幫的人!
說得更明白一點,鍾少樊是嘯天堡的三當家兼打雜的。
對於這樣的狀況,大家早就習以為常,只除了一個人例外——
「三當家啊!」鬼魅般的聲音又在鍾少樊身邊響起,嚴駱君抖著身子瞪向眼前的人,愈看愈想發抖。
鍾少樊正揮汗如雨的劈著木柴.明明是隆冬時節,北風呼呼吹刮,棉絮般的雪花漫天飄散,他卻坦露著結實的上身,站在太雪漫蓋的院子裡拿著斧頭賣力劈著柴火。
「咦?什麼事?」他頭也不抬的問,依舊賣力工作。
「為什麼是你在劈柴?張大寶人呢?為什麼那傢伙會把工作丟給你來做?」嚴駱君整個人縮在一身厚重的棉襖裡,整張臉糾結得跟包子似的,身體真的開始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