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抬頭,回神。
「沐先生現在是要直接回住處嗎?」
「不,先去營建署一趟。」
「好的,沒問題!」充滿朝氣地應了聲,阿渡轉過頭去,愉快地發動引擎、繫上安全帶。
「你知道路嗎?」
「知道。」答得很順。
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營建署在哪裡。反正那不重要,從頭到尾他的目標就只有一個——把沐向暘載到墨殤那兒。
車子開上路之後,沐向暘稍稍打量了這個年輕人。
對方皮膚白白淨淨、五官秀氣英挺,怎麼看都不像是司機老陳能生出來的……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很好奇。
「嗯?」阿渡瞟了後視鏡一眼,道:「我叫伶熙,你叫我阿渡也可以。」
一聽,沐向暘眉頭輕蹙了下。
靈犀?陳靈犀?真是奇妙的名字。不過,他沒再繼續往下問,心想這孩子應該只是來替父親代班個兩、三天,於是就不怎麼在意了。
他低下頭,打開了他的平板電腦,開始忙起自個兒的事,直到感覺車子停下來了,他才闔上平板、再次抬起頭來,卻發現眼前根本不是營建署的大門,而是一般的老舊住宅區。
他這才隱隱約約覺得事態不對勁,「……這裡是哪?」
阿渡回過頭來,指了指車門外的一棟透天厝,道:「這屋子的主人,無論如何都想找你私下談談。」
兩個人用目光對峙了好一會兒,半晌,沐向暘點點頭,只表示明白了,並無被人劫持的驚恐。
真是的,他怎麼會這麼大意?他猜想,此時屋內應該坐著一群黑道分子,正準備等著他進去坐下來「好好商量」。
八成又是和那一系列的法案推動有關係吧?
事實上,過去幾個月來,他都在積極推動一些建築法案,法條一旦通過了,等同在各大建商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外加搬顆巨石砸在他們的腳上。
被威脅、被利誘,他早就習以為常,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被擄來,他倒是第一次遇上,他愈來愈想知道是哪家建商這麼有膽量。
他下了車,筆直走向大門,門沒關,只是虛掩著,他不假思索,大方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屋,哪有什麼黑道?只有女人一個——那個裝瞎的女人。
沐向暘皺了眉頭,露出了嫌惡的神色,「又是你!三番兩次設計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墨殤悠閒地坐在沙發上,回望他一眼。「我說過了,你體內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我一定得拿回來。」
聽了,沐向暘嗤笑出聲,「好,那我現在也鄭重告訴你,我體內只有器官,且你得把我開腸剖腹了,否則你什麼也拿不到。」
說完,他掉頭,毫不猶豫地往大門走,作勢就要離去。然而,當他走到門前的時候,那扇門板突然「砰」的一聲自動關上、落鎖,讓他嚇了一跳。
是風?不,不可能的,就算是氣流讓門關上,但也不可能無端自動落鎖。
他詫異,回頭看著那個女人。「……你對這門動了什麼手腳?」
墨殤笑了笑,道:「我是動了手腳沒錯,佴不是你想像得出來的那種。」
他沉默,說不出話。
好吧,他承認自己開始有點緊張了。他不知道這女人的來歷,也不知道她有什麼樣的能耐,更不知道她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難道她真要將他開腸剖腹,取出他的器官?嘖,這想法未免太荒謬,又不是什麼電鋸殺人魔的劇情。
「沐先生,」這時,墨殤站了起來,開口道:「不如你就乖乖回來坐著吧,我們的誤會好像有點深,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聞言,他回頭,勾起一抹冷笑,「我有其他的選擇嗎?」
「沒有。」
「我也是這麼認為。」考慮了幾秒,他歎口氣,認栽了,乾脆地走向沙發,一屁股坐下。
「說吧,你要跟我『聊』什麼。」他語帶嘲諷。
墨殤一語不發,反而是緩步走到了他面前、蹲了下來,就像是臣子屈膝跪在君主腳下那般。
他帶著疑惑,睇著她的眼,那雙晶燦眼裡風情萬千、水波流轉,坦白說,她最美的就屬她那雙眼珠子,彷彿能夠攝人魂……
「我要先跟你說聲抱歉,」毫無道理地,她莫名道了歉,「在我們能夠真正談這件事情之前,我必須對你做一些……有點粗暴的事。」
「啊?」他一愣。
就在他還沒回過神來時,她突然傾身、重重地在他胸前槌了一拳。
沐向暘只感到胸口一陣刺痛、燒灼,幾秒後,他明白了她在做什麼。
她並不是出拳槌他,她的手裡握著一把蝴蝶刀,而刀刃已經直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你……」他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別嚇成那樣,你死不了的。」她冷哼一聲,抽出刀刃,銀刃上滴血未沾。
他呆楞了好一陣子,隨後趕緊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
衣服的確是被刺破了一道裂口,詭異的是,他的胸前竟不見刀傷,唯有一道淺不易見的淡紅痕跡。
第4章(1)
沐向暘很震撼,但事後卻顯得異常冷靜。
甚至,他還能向墨殤借來那把蝴蝶刀,東摸摸、西瞧瞧,徹頭徹尾地研究了一遍,最後才信了它是真刀。
這點跟南門靖很相像——相信眼見為憑。
墨殤回想起她傷重的那一世,南門靖絲毫不排斥世上有妖,且明知她是狐妖,仍然救了她、把她留在身邊,不帶任何淫邪意圖。
她泡了一壺花草茶,本想讓他壓壓驚,不過現在看來根本是多此一舉。
那男人適應得非常好。
「你……」她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這麼快就接受現實了?」
沐向暘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然怎麼辦?再讓你捅一刀嗎?」
墨殤因他的話露出淺淺微笑,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輕啜一口,「聽起來不錯,畢竟機會難得。」
他靜靜睇著她低頭喝茶的模樣,有那麼一時半刻,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看待她,對她敬而遠之嗎?還是他應該更加提防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畢竟他對她一無所知,可她對他卻像是瞭若指掌。
「你不對我解釋一下嗎?」終於,他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嗯?」她淡應了聲,抬起頭來,「你是指哪方面?」
「全部。」
「你真貪心。」她失笑,將茶杯擱回桌面上,「好吧,不重要的小事我就不說了,我只解釋那一刀就好。」
沐向暘沒答話,洗耳恭聽。
「咳咳,你聽清楚了。」她清清嗓子,「正如同我上次向你解釋的那樣,有個東西在你的身體裡已經很久了,正因為有它的存在,理論上你不會受傷、不會生病,這樣夠清楚了嗎?」
就字面上而言當然清楚?,可對於認知方面,他實在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唉,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不太明白呢。」說完,墨殤再倒了一杯茶水,幾乎一口飲盡。
「讓我釐清一點。」他伸出食指指著她,「你的意思是,從小到大我沒生過病、不曾受過傷,全是因為你說的那東西?」
「不錯嘛,果然夠聰明,看樣子你已經完全理解了。」她傾前,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其實臉上的漫不經心只是逞強擺出來的假象,她緊張得連手心都出了汗,只能靠著拚命續杯茶水,好讓自己看起來稍微鎮定一些。
「所以,你說的那東西是什麼?」他又問。
「妖丹。」
聞言,沐向暘這才想起,她的確提過這兩個字,只是那時候他當她是個精神失常的女人,沒放在心上。
「可以說得明白些嗎?單就兩個字我實在無法聽出什麼。」
她又歎息了。「我們能不能讓事情簡單一點?」
「什麼意思?」
「你探究那是什麼東西根本沒意義,我只能說我可以完成你一個願望當作我取回妖丹的報酬,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不是我自誇,大部分的要求我都辦得到。」
沐向暘眉一挑,從話裡嗅到了她的焦慮。
她似乎很急著要把妖丹拿走,且照這女人的個性,沒有使用蠻力把東西搶走,那就表示——她所謂的報酬壓根是拿走妖丹必須完成的條件,也表示情況是對他比較有利的。
他思忖了一會兒,「如果這妖丹真如你所說,能讓人百病不侵、刀槍不入的話,那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以什麼代價來買它嗎?」
「我當然知道。」她揚唇,露出了一個甜蜜蜜的假笑,「所以,我能替你達成的事情,也不會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用錢買到的東西。」
對他這樣子的人而言,錢有了、權也有了,還有什麼東西比妖丹這玩意兒更吸引人?
他一語不發,想了老半天,卻露出了困擾的表情,「抱歉,我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比妖丹還實用。」
「你……」她怎麼會忘了呢?這個男人超級務實,除了自己的地位與利益之外,其餘的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