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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白翎

  「那是良知問題,無關在不在乎!」她好想掐死這臭小子。她警告道:「總之,換不換、怎麼換,這都是我的事,你不准插手。」

  「哦,這樣啊?那前幾天是誰拜託我假扮沐向暘司機的兒子?」

  該死,居然見縫插針。她頓時心虛,氣勢削弱,「那、那是兩碼子事。而且,你怎麼能保證,當他想起來的時候還願意把妖丹還給我?」

  阿渡沒有回答,而是起身離座、將椅子推回了桌子底下,「他從來沒向你要過,不是嗎?」

  墨殤啞口無言。

  「你看吧,是你心甘情願給他的,你根本無法反駁這一點。」語畢,阿渡露出了微笑,擺擺手,「好啦,我還有事要去辦,改天再說,Bye。」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屋內再度變得冷清。

  墨殤依舊坐在椅子上深思。

  阿渡說的沒錯,南門靖確實從來沒有開口向她要過妖丹,甚至是直接拒絕她的給予——

  「為什麼不?」她不解、亦不能接受。

  他南征北討,經常一出去就是兩、三個月。每趟回來,他身上的大小新舊傷口,總教她看得又氣又心疼。

  「帶著我的妖丹,你就不必受這些皮肉之苦,也不必擔心丟了性命,為什麼不要?」

  他聽了,卻笑她傻。「墨兒,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既然平凡,生老病死,天經地義,我不需要你的妖丹。」

  「可是……」她不忍,也不捨。

  「別可是了,」粗繭大掌輕輕握了握她的小手,道:「這些小傷礙不了什麼事;倒是你,委屈你每天待在這兒等我回來,一等便是數月,不會悶嗎?」

  「怎麼會?」墨殤努努唇,似是嬌嗔,「我都活了幾百年,區區幾個月,一眨眼就過,反倒是整天憂心你受了傷、憂心你受奸人煽弄而遭罪,你偏偏不肯收我妖丹……」

  這無疑是苦肉計,他卻不答話,只是帶著輕淺的微笑,靜靜凝視著她。

  那雙眼裡,藏著好深好深的心思,她卻只能略猜一二,永遠無法得知全盤樣貌。

  南門靖把她留在身邊兩年了。

  期間,他建功無數,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大元帥,然而近幾個月來,他卻日漸愁眉不展,即使南門府裡上上下下全被禁了閒言雜語,京城內人多嘴雜,她還是多少能夠探聽一些。

  據說是君王聽信於小人,見他手中握有千萬兵馬,便開始疑神疑鬼、憂心南門靖領軍叛變,於是,君王連日來淨想一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意圖扣到他頭上,好能夠名正言順地剝奪他的軍權。

  為此,南門靖變得更加孤僻寡言。

  他手底下的將領們紛紛為他打抱不平,甚至慫恿南門靖起義推翻昏君,然而,南門靖並沒有那麼做。

  他只是淡淡地應道:「倘若我真謀反篡位,那只會證明我連皇帝身邊的小人都不如。」

  這事讓墨殤幾乎吃不下、睡不著。人人都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或許可以相信他在戰場上的勇猛果敢,卻無法不擔憂那些個奸臣作亂。

  她知道南門靖是什麼性子,愚忠,耿直,他絕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君王。

  她左思右想、徹夜難眠,於是那一夜,墨殤下了個決定,趁他熟睡之時,偷偷爬到了他身上。

  南門靖立刻轉醒,看著趴在身上的傾城佳麗,先是吃驚,而後露出了寵溺的淺笑。

  「墨兒,你這是在幹什麼?」

  「將軍認為呢?」她揚起了一抹嫵媚的嬌笑,俯首以吻牢封他的唇。

  他始終以為,那只是男女之間情投意合的纏綿細吻,殊不知她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悄悄把妖丹給了他。

  早上七點二十分,沐向暘準時下樓,乘上了座車,並立刻認出了駕駛座上的年輕人。

  「……又是你?」那個叫作什麼靈什麼杜的年輕小伙子。

  「是的,又是我,」阿渡回頭,衝著對方微笑,「沐先生今天的行程是去立法院嗎?」

  他的態度大方自然,好像他才是這個職位上的正式員工。

  「老陳呢?」他現在開始擔心老司機的生命安全了,「你該不會是把他綁到山上去,關在小木屋裡吧?」

  「嗯?」阿渡眨眨眼,「我昨天就說過了呀,老陳胸悶心痛,掛病號了,現在還住在醫院裡呢,你忘了嗎?」

  「那不是你掰出來唬我的?」

  「沒這回事。」阿渡笑了笑,別過頭去,發動引擎,「老陳病倒是事實,我只是藉了這個機會而已。」

  聽了,沐向暘點點頭,不再言語,待車子開上路之後,他低下頭,開始翻閱著自己的行事歷,從容自若。

  「今天也是莫桑要你來的?」

  「不是。」他從後視鏡裡看了對方一眼,「還有,她其實不叫莫桑,而是叫墨殤。」

  沐向暘實在是聽不出來有什麼差異。「你是指寫法不同?」

  「是的。她的名字是水墨的墨,國殤的殤。」

  國殤?

  沐向暘皺眉,誰會用這種字眼去介紹別人的名字?

  「嗯……很特別的名字,」他點點頭,也只能發表這樣的看法。然後,他抬起頭來,對上了後視鏡裡那雙銳利的眼,「這真的是本名?」

  「半分不假。」

  「那你呢?你的本名是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靈犀?」

  聞言,阿渡大笑出聲,忍不住回頭睞了他一眼。

  「心有靈犀?這我還真的沒想過。」他又別過頭去,目視前方路況,「聽起來好像不錯,有一種靈性很強的感覺,你也這樣認為嗎?」

  「別鬧了。」沐向暘送去一個白眼。

  「好啦好啦,我不鬧了。是孤伶伶的伶,熙來攘往的熙,伶熙,不過其實大多人都喊我的外號阿渡,超渡的渡。」

  他真是服了這個年輕人,又是孤伶伶的、又是熙來攘往、又是超渡。他用來介紹人名的詞句,似乎都帶有一絲絃外之音。

  「伶熙、阿渡,」他復誦了一遍,而後道:「我記住了。現在,你不如坦白告訴我,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他直接切入了話題的核心,其氣氛轉變有如夏季時的山區——這端,尚是萬里無雲,下一個彎道過後卻是傾盆大雨。

  阿渡一笑,暗忖這男人果然不是蓋的,還是一樣擅長奪回主控權,而且不論哪一世都是如此,怪不得墨殤拿他沒轍。

  「沐先生既然這麼直接,那我也不好繼續拐彎。」

  沐向暘等著接招,「正好,我就在等你這句話。」

  「我聽墨殤說,你開出來的交換條件是找回妖丹的主人?」他從後視鏡裡看去,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

  可惜,沐向暘的臉上毫無波瀾,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沒回答,突兀地,沐向暘岔了話題,「你和她,是同一種人嗎?」

  「嗯?什麼意思?」

  「就是——」他一時辭窮,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跟一般常人比較起來……不太一樣的意思。」

  「哦,我懂了。算是。」

  很明顯地,沐向暘轉移了話題,阿渡卻不急著拉回話鋒。反正嘛,擺渡人的工作不就是這樣?船上的乘客永遠都是老大,他們想聊什麼、想說什麼,他不會干擾,亦不會打岔。

  「所以你也知道狐妖與妖丹的事?」

  「大概知道一些。」

  「知道多少?」

  阿渡眉一挑,思忖了幾秒,才道:「不多也不少,就差不多跟你瞭解自己的鞋櫃裡有幾雙皮鞋那樣。」

  這什麼比喻?算了,不重要。

  「你認識那狐妖嗎?」這才是他想知道的。

  「認識,也不認識。」這是實話,墨殤還是狐妖時,兩人的確不相識,他不算騙對方。

  沐向暘聽了,眉一挑、瞇起眼,心想這小伙子真會避重就輕,來找他的目的可以聊,其他的全都打太極,真應該勸他去從政才對。

  「到底認不認識?」

  「沐先生,在問我這句話之前,你必須裡,不只是單純的一個人,有一個概念。」阿渡以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一個人在我的腦子而是好幾個人的重迭。」他是擺渡人,可以認識到一個人的好幾世。

  聽了這句,沐向暘已經開始頭痛了。「……你當我沒問吧。」

  他倆不再交談,卻各懷心思,直到車子開進了立法院前的臨停車道,沐向暘闔上了厚厚的行事歷,準備要下車的時候——

  「等等。」阿渡叫住了他。

  「還有事?」沐向暘的右腳都已經跨出了車外。

  「不是還沒聊到我來的目的嗎?」只見阿渡在身上東摸西找了好一會兒,最後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遞向他,「這給你,也許會有點幫助。」

  他接過手,只見紙上是詭異的符文。「這什麼?」

  「召狐符。」

  「啊?」沐向暘楞住,「什麼符?」

  「召狐妖用的。」

  「有這種東西?!」此時只有震驚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有是有,但我自己沒用過。」

  「……」聽起來好像不怎麼可靠,不過,既然要他用這種東西來召狐的話,這是否代表著——「你的意思是,她那世死了之後,這世還是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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