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夏藍脫了大衣,服務生送上菜單時,她把精緻的菜單本子輕輕一推,對著服務生說:「我不吃生冷的東西,其他你幫我點吧。」這是她跟高媽媽吃飯後學到的,外國料理品項繁複,只看名稱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啥,她又不喜歡一個一個問,讓點餐服務生做配套最方便。
基本上來說,基於專業尊嚴,點餐服務生的配置通常都很完美,色拉有肉就會幫她配清湯,開胃菜有蝦,主餐就不會是海鮮。
「我原本也想找你吃飯的,怕你忙,不敢隨便打擾你。」高媽媽笑吟吟的說,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也就是週末課比較多而已,其他時間都還好,阿姨想找人吃飯隨時可以打給我。」路上,夏藍一直在想要怎麼跟高媽媽說她兒子回來的事情。
基於高學文過去二十九年來都不遺餘力的跟自己媽媽唱反調,高媽媽越傷心他就越覺得自己贏了,想必他這次回來也不會講。
身為一個母親,兒子去德國不跟她說,兒子回來也不跟她說,這實在很讓人覺得難過,如果他沒撞破頭,她當然不需要特別來跟高媽媽回報,可他撞破頭以外,記憶還錯亂,她就不能不提,因為她得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面對他。
吃完再聊比較好吧,免得高媽媽被打擊得沒胃口,這樣就不好了。
「對了,學文這幾天還好嗎?」
「……好。」咦?
「那就好。」高媽媽露出笑容,「鬼門關前走一次後,他跟以前就不太一樣,原本還擔心你們不能好好相處。」
「阿姨你見過他啦?」
「他下飛機那天晚上,我們就一起吃飯了。」高媽媽臉上閃過欣慰的神色,「我真沒想到他會自己跟我說回到台灣了,還說要一起吃飯,他跟我說,等身體好點,會回他爸的公司上班,從頭學起,不會再讓我擔心……你可能會覺得阿姨沒出息,可是,我好高興。」哇,高學文真的……她真的對他有一點點另眼相看了。
她以前討厭高學文的一點就是他對自己的媽媽很不好,高媽媽全心全意愛著他,可他只會凶她,還會吼她,母愛在他手中成為他傷害母親的利器。
後來夏藍總算整理出時間表,高學文那天下飛機之後,先去相關單位提交證明,接了毛毛,接著回白雲山莊睡到下午,然後就是打電話給自己的媽媽說他回來台灣了,想一起吃飯。
兒子回來了,高媽媽當然是讓司機快點開車過去,席間發現兒子脫胎換骨,身為母親自然是感動得淚流滿面。
「我原本是想讓他回家的,總覺得他還是太瘦了點,想給他補一補,可你也知道家裡狀況,錦秀她們幾個整天吵,蕙美的幾個孩子講話又夾槍帶棒的,我想了想,也就不勉強他,他也是大病初癒,住得清心比較重要。」
夏藍馬上會意,「阿姨放心,我看他這幾天生活都很規律,時差問題也慢慢在調整了,他自己還蠻會煮東西,餓不著的。」高媽媽頗意外,「學文會煮東西?」
「是啊,我也被他嚇一跳,之前他都吃外賣,我沒看過他使用冰箱跟微波爐以外的東西。」
所以那個水龍頭的問題才一直沒發現,「但可能在德國有學吧,不是也有那種大少爺出國後,想吃中菜,卻沒有餐館,只好自己動手做嗎?他那麼聰明,真的要學,其實很快。」
聽到一直欣賞的女孩子稱讚自己的兒子,年近半百的女人露出笑容,「這樣說來倒是很常聽說,張董的女兒也是出國後才懂做菜。」
「我再去管理室申請一張磁卡吧,阿姨以後可以直接過來看他,或者煮些東西給他補一補,我看他氣色不錯,但真的還有點瘦。」
高媽媽聞言露出心動的樣子,但想想還是搖了搖頭,「這孩子好不容易跟我親了一點,我不想……」夏藍點點頭,懂了。
高學文炸毛二十九年,現在好不容易順毛了,高媽媽怕自己的母愛又讓他不高興,萬一變回以前的樣子就不好了。
「阿姨,其實,還有一件事情……」
「他以為你們真的在一起過這件事?」
夏藍點點頭。
「我想你也會問我這個。」高媽媽笑了笑,「我前兩天已經問過一位專業醫生,他說,學文正在恢復,是好現象,不過這段期間很關鍵,正面的訊息會幫助他恢復得更好更快,但負面的訊息會讓他懷疑起自己,一個弄不好還會有倒退現象,所以盡量不要去否定他,關於他錯想的部分,他自己會慢慢發現。」
夏藍點點頭,有點慶幸自己這幾天都採取打太極政策,沒有糾正他,不然他要是從這個讓高媽媽欣慰的兒子變回欠揍ROCK人,不就是她的罪過了嗎?
「夏藍,這陣子可能要辛苦你了。」
「沒關係。」反正就是演場戲而已,她是被傷透心進而不再愛的人,不冷不熱的反應很正常,平心而論,若能有所幫助她也很樂意,高媽媽是個好人,應該要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知道她在找工讀,立刻介紹她到高家的百貨公司站櫃,她站的兩個櫃都是業績很好的品牌,每天工作四小時,底薪加上抽成可以拿到一萬到五萬,讓李家拮据的經濟寬鬆了一些。
畢業後大家忙著找工作時,她已經在高媽媽的介紹下進入「亞洲核心」當起數學老師,薪水是同學的兩倍。
瑞藍去紐約後,高媽媽也給了瑞藍幾個電話,說是自己的朋友,都已經打過招呼了,瑞藍如果需要幫忙,打個電話就行。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夏藍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的照顧這個自己名義上的老公,演戲而已,不難啦!
第3章(1)
「媽你這樣跟她說?」
「那當然,媽媽一直很喜歡夏藍,如果她能喜歡上你,那就太好了。」高江月華拿起架子上的西裝往兒子身上比,「這件怎麼樣?」
高學文點點頭,「就它吧。」
「再多選幾件?」
「好。」
聽到兒子這樣說,高江月華做了個手勢,專櫃小姐立刻走上前,董車長夫人呢,可得好好招呼。
一個下午,倆母子在「薔薇百貨」男士館買了一堆衣服,高江月華滿臉開心,上次給兒子買衣服都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孩子上國中後開始有自己的主意,不要她買,後來他迷上搖滾樂,皮衣、皮褲、骷髏、金屬,她不喜歡,公婆也不喜歡,可是大家無可奈何。
早上在家陪婆婆說話時,接到兒子電話,說他回台灣時只帶了幾件衣服,現在不夠穿,問她要不要出來陪他買衣服。
要,當然要。
居家服、休閒服、西裝、襪子……
都不知道多久沒這樣說話了,已經買了好幾袋,但還是恨不得再買一輪,後來是兒子看她累了,說不如去十樓吃下午茶,她這才住手。
坐下來面對面,高江月華看兒子氣色不錯,心裡稍稍欣慰,「再胖一點就好了。」比起住院時當然是好很多了,只是總覺得還是不夠有肉。
她已經不指望兒子多有出息了,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就好。
「我現在每天都很努力的吃飯跟運動,放心,過年應該就差不多恢復了,到時候會身強體健的出現。」
「你奶奶今天中午才說起你。」
「那可沒辦法,奶奶不好出門,但我現在這狀況回家,那幾隻母雞又有得發揮,我怕吵。」
高江月華歎口氣——婆婆腳不方便,學文現在雖然已經好很多,但比起以前還是偏瘦了些,小三小四小五大概又會跟婆婆嚼舌根,說他一定是有問題……「別說那些了,你跟夏藍有沒有進展?」
「沒,她真是……」
高學文知道自己遺傳了母親優秀的外貌,簡單來說,是美男子一枚。
他這個美男子,每天給她做早餐又做宵夜,她會吃,也會跟他聊天,但就只是吃跟聊天,其他什麼也沒有。
不感動,也不心動,倒是對著毛毛的時候,表情十足,眼睛會瞇成彎月,會笑得很開心,毛毛只要去玄關接她,就可以得到她由衷的甜蜜微笑,它甚至可以大搖大擺的跟著她進房間。
「夏藍是個好孩子,你多點耐性。」高江月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你不知道夏藍的情況對吧?」
「只知道單親,還有其他的?」
「夏藍其實也是可憐,你張阿姨不想離婚,但對方卻鬧到家裡來,李光宗在女兒面前護著小三,說只要能離婚,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存折不要,房子給她,孩子也給她,大人吵得凶,沒人注意到夏藍就站在走廊,親眼看到應該很愛媽媽的爸爸護著別的女人,親眼看到很愛自己的爸爸說不要孩子,等到大人發現的時候,她全部都聽到了。」高學文皺眉。
「李光宗話說得很漂亮,但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存折不到五萬塊,房子還有十幾年的貸款要付,幾年後,李光宗回頭求你張阿姨復合,說被那女人騙了,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她想起夫妻情分,又想到孩子都還小,成長過程如果有父親陪伴會比較好,心軟就答應了,可沒想到李光宗只是想你張阿姨跟我借錢,他跟那女人想做生意,要兩百萬本錢,他知道我不會借他,所以編了個理由,要你張阿姨跟我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