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藍回家除了陪伴母親之外,主要還是要啟動機器,將懺悔過程全部錄音錄影,他們所有做過的醜事,無可抵賴。
高學文跟他們說,以後再打擾李家任何人,他就會拿著影片上法院,要求強制歸還兩百萬,再跟高氏的律師團討論一下「詐騙」這個行為產生的法律問題,另外也會寄到李伊藍的信箱,讓她認識一下父母的另一面,當然,如果兩人就此安分守己,這影片就不會出現在法院,也不會出現在李伊藍的信箱,要怎麼做,他們自己決定。
兩人一聽,都蔫了。
要還兩百萬,還要擔起詐欺罪。
伊藍很善良,很單純,她是那種連垃圾掉在地上都會撿起來的孩子,道德感很高,只是有點被寵壞了,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是外遇出來的孩子,母親上門吵鬧,父親還回頭詐騙前妻,只怕這孩子一輩子都不會理他們了,這種狀況之下,他們除了「安分守己」,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數日後。
夏藍聽了前因後果,都忍不住要跳起來喊讚了——對付這種人,就不能用正常手段。
「高學文你是天才。」夏藍在床上跳來跳去,「天哪,我好想看他們知道自己挖洞給自己跳時的臉。」
「我知道你一定想看,所以我也錄起來了。」
夏藍張大眼睛,「真的?」
第9章(2)
男人一臉壞笑從口袋拿出一個隨身碟,夏藍立刻搶下,插入筆電,在辦公室看片子不到五分鐘,但夏藍看得很爽——這兩人這輩子都這麼理所當然,總算被絆了一回,好爽。
高學文會在短時間內接掌大權不是沒有原因,他腦袋動得真快,居然能想出這招,太了不起了。
不用付出代價,讓該閉嘴的人閉嘴,還讓她媽出了一口氣,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夏藍直看到第四遍,才心滿意足的關掉影檔,然後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謝謝你。」解決了我的難題,而且過程很痛快。
「我才要謝謝你依賴我。」高學文摟過她,「你可能不知道,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對我來說,一直是高嶺之花,所以你來找我說這件事情,我很高興。」夏藍笑了笑,突然間,又覺得不太對,「你剛說什麼?」
「你來找我說這件事情,我很高興。」
「不是,再往前。」
「你對我來說,一直是高嶺……」糟了。
夏藍皺眉,安靜了半晌才開口,「我不是苦苦追求你的那個女孩子,而是無法攀折的高嶺之花?你記憶什麼時候恢復清楚的?」男人猶豫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跟她交代前因後果,「我……」夏藍不是傻子,只要讓她想通關節,她可以拼湊出整個面。
「還是說,你其實一直清楚,只是對我編造了一個過去?」夏藍見他眼神閃過一絲為難,「我猜對了?」
「夏藍,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樣——」
「高學文,你知不知道這半年多來我一直困擾著一個問題:將來你記憶恢復了,會不會以為我是騙子,對我來說,你寵愛的對象是那個從小喜歡你的女孩,她對你深情一片,癡癡等候,你想回報的是這份心意,就像那個人魚公主的故事一樣,王子真正想娶的對象,是救了他的那位公主,所以我總想,如果你想起來我們真正的關係,會怎麼看我,會不會覺得我很卑劣,一想到自己也許將來會被你如此評價,我就覺得很難過。」
「夏藍,這件事情絕對是我不好,可是,給我一點時間解釋。」
「好,我讓你解釋。」夏藍看看手錶,「五分鐘後,我在客廳等你。」她走出他的房間,一方面是表達了她的不悅,另一方面她也需要一點時間跟空間。
真是,好想說髒話……
三分鐘前,她還覺得這男人真是太可愛,三分鐘之後,突然發現他很可惡。因為醫生說,不要否定他的認知,所以只要他堅持兩人曾經相愛,他們就必須曾經相愛。
因為有過去,他的挽回,他的親近,變得理所當然——他如果真的喜歡她,應該是追求她,而不是算計她。
待會不管他要說什麼,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她是很典型的理科生,她喜歡從論述得到結果,而不是從想像。
她現在很火大。
理性小天使說,這太混帳了,絕對要給他好看。
感性小天使說,不能因為他說謊了,就否定了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
他不能為了想快點達到目的,就給她設局,設別種局也就算了,但這種局讓她會有種罪惡感,好像自己在欺騙他一樣。
可是李夏藍,你應該知道,他對你有多好。
是,我知道,但這不是普通的欺騙,這是長達半年的欺騙,而且她明明問過他對於人魚公主的想法,他居然沒在那時候跟她坦白?
可是李夏藍,有一個人因為你想吃蜂蜜冰淇淋,下班時帶著小冰箱特別繞去排隊,給你買回家,讓你可以吃到那甜蜜滋味,知道你課餘還得備課,時間非常有限,所以陪你宅在家。
是,那些都是心思,不管有什麼原因,半年的時間都很長,他該找時間坦白,而今天若不是她多了個心眼,她要為了自己莫須有的騙子罪名鬱悶到什麼時候?也許,他以前也說溜嘴過,只是當時她沒注意沙發上,女人抱著毛毛正在進行激烈的腦內活動時,男人走了出來,在她前面的地板上坐下,表情很誠懇很誠懇,只是剛剛發現自己被騙的女人,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這個誠懇。
「夏藍,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事情,很匪夷所思,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我只請求你全部聽完之後,再來下定論。」
理科生的優勢在這時候完全發揮,她沒有尖叫大喊,也沒捂著耳朵說我不聽,她睜大眼睛等著看他怎麼解開這個感情函數題。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李夏藍聽到了一個她理解範圍外的故事。
故事從他在德國跳下舞台摔破頭外加骨裂開始。
他腦袋上的破洞才剛好些,馬上又投入夜夜笙歌的世界,飲酒,飆車,競速,終於出了事情,她來接他回白雲山莊。
經過這場大難,他終於徹底改變。
兩人如何在這樣的相處之間生出情愫,她已經愛上他,但他堅持離婚,可她卻沒有得到他希望中的幸福,而是因為遇人不淑開始另一場人生歷練。
他到這時候才覺悟,愛一個人是成為她的依靠,而不是推開她然後說這是為了她好,時光已經讓他的心理狀態強大,他有了能力,也不再自卑,但這次是她搖了頭。
如何鍥而不捨,如何感動她,可沒想到卻在求婚前在美國出了場車禍,司機貪快闖紅燈,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意識漸失,醒來,卻發現回到二十九歲時的冬天,頭上破洞,手臂骨裂,躺在德國的醫院裡。
「夏藍,我說我們在這個房子生活,相愛,相處,都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只是,那是我三十幾歲時的事情,我不是捏造過去,我說的是曾經發生過的未來。」「這真是……」除了時空,還有哲學問題——因為太不可思議了,中途她數度捏大腿好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我知道,我在醫院也震驚了好幾天。」
「這是真的吧?確確實實發生過,不是你因為怕我火大,而編出來的?」「你仔細想一想,在去德國之前,我們幾乎沒說過話,我連正眼看你都自卑,為什麼我會突然這樣懂你,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喜歡喝什麼,看誰的書,中意哪些故事,甚至可以從你的表情讀出你的心情,你高興的時候用左手敲桌面,煩躁的時候用右手,這些「瞭解」不是憑空而來,夏藍,我們是真的相愛過——只是相愛,但不算戀愛,我確信我們愛著彼此,只是我們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不可思議,但好像又有些道理。
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他不可能瞭解她的飲食喜好跟習慣,他們根本沒有一起吃過飯。
知道她喜歡看恐怖片,知道她喜歡窩在沙發上看書,偏好新世紀音樂,這些說來簡單,但絕不可能憑空臆測。
「你以為我怎麼會無緣無故領養狗,那時你朋友小荷出國,把她那只叫做蘭醬的狗放在寵物店卻被打,托你去帶回來,我以前怕狗,不過後來經歷這麼多,狗真的不算什麼了,我說不用關它,放出來吧,那天晚上你跟那隻狗在客廳玩得好開心,所以我想,我們也來養狗吧,找了一天,你去了流浪動物中心,帶回一隻小臘腸,你以為毛毛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你說,狗就應該叫做毛毛。」她礙於諸多原因,始終不能養狗,給狗取名這種事情,她也只有心裡想想,不曾跟別人說。
知道他帶回一隻狗很興奮,知道這隻狗居然就叫毛毛,更是倍感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