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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華甄

  「改變你?我嗎?得了吧。」他對她說的話嗤之以鼻。此刻的他同樣被她犀利的言語所傷,因此兩個彼此關心、深愛對方的人變得針鋒相對。「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人,一個不值得你尊重的人,對嗎?」

  他苦澀的語氣讓百合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重,讓他誤解了,不由得又氣又急地解釋:「不是,我從來不認為你無用,我只是不喜歡做事被干擾。」

  不善言詞的她氣急交加中更加不知該如何措辭,她挫敗地走到牆邊的木櫃前,取來要換的乾衣服,心裡既恨他固執,也恨自己嘴笨,只想趕快離開,以避免兩人說出更多傷感情的話來。

  馮君石跟著她走過去,生氣地說:「你怎麼能將我的關心看成是對你的干擾?難道這就是你對愛的看法……曖,你在幹嘛?」他猝然住口,因為她正將身上的裡衣褲脫掉,誘人的胴體害他差點兒咬到舌頭。

  「我幹什麼?我在換衣服,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她一甩頭,原先盤在頭上的秀髮立刻似瀑布般地披散而下,將她胸前美麗的起伏遮蓋住。

  他忘了自己正在說、或者想要說什麼,只覺得下腹傳來一陣無法抑制的興奮。他連想都沒想就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撩起覆蓋在她胸前那黑緞似的長髮,俯身親吻那裡的青蛙紋身。

  百合最初的反應是僵硬地站著,她被他突然改變的語氣和神態弄得茫然無措,可他的親吻和撫摸很快在她的身上產生了強烈的需求感,當他的嘴摩擦著她頸部敏感的肌膚時,她聽到自己的喉嚨裡發出深深的愉悅聲。

  她抓在手中的濕衣服掉在地上,她的雙手攀上了他的肩,緊緊摟著他,將他拉得更近,似乎想將他嵌入自己的身體內。

  她的這個動作讓他欣喜,他的手指穿過她濃密的青絲,那柔軟的觸覺撫慰了他的壞情緒。「嗯……你真美,不可思議的美。」他的聲音模糊,鼻音很重。「我愛你,關心你,難道這點對你來說那麼難以接受嗎?」

  眼淚在他的柔情低訴中緩緩墜落,她哽咽地將臉埋在他身上。「我也愛你。你曾說過成親後不會干涉我管理部落的權力,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還說你會讓我快樂。可是你卻處處為難我,讓我難過……」

  她的指控和眼淚刺痛了馮君石的心,也讓他意識到自己確實沒有完全兌現婚前的承諾。可是,那時他對她的感情並不像現在這麼深,因為這份深刻的愛,他無法完全信守承諾,對此,他只能對她說抱歉。

  他閉了閉眼,控制住恨不得將她帶到床上去好好安慰、說服她的念頭,平靜地托起她的臉。她淚濕的眼睛讓他再次感到心痛,對自己居然弄哭了個性堅強的她而深感內疚。可不管怎樣,他不能讓她誤會他的愛,忽視他的存在,即便他能力不如她也不行,因為他是她的夫君,是深愛她的男人。

  「你真的認為我處處為難你,讓你難過嗎?」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不知怎地,他平靜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個孩子,而她知道自己剛才對他的指控並不真實,不由得羞愧地承認。「是我說錯了,你只是有時會為難我。」看到他目光中的不悅,她又趕緊補充。「很多很多時候,你對我很好。」

  他渾身赤裸,眼裡含著淚的美麗嬌妻就在他的懷裡,而他身上的每一處都燃燒著對她的愛火,可是他卻冷靜地放開她,拿起櫃子上她放好的裡衣褲替她穿上,再為她穿上小褂和長裙。

  在他做這些事時,他沒有說話,神情十分專注,他的眼睛只在相關的部位做必要的停留,絕不到處亂看。

  百合站在他身前,看著他一絲不苟地為她穿衣繫帶,眉峰因迷惑而聚起。長這麼大,她不記得是否有誰幫她穿過衣服,更沒見過有人以如此慎重的態度為她穿衣服,因此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麻木地站著,看著他。

  「你錯了。」當穿衣儀式完成後,百合一身整潔地站在他面前,她相信自己看起來一定非常清爽亮麗,因此她渴望得到他讚美的目光或親吻。

  可是她只聽到他平淡的話語:「我說不會干涉你,並不是說會縱容你的冒險行為;我讓你做你想做的事,並不等於看著你把頭伸到人家的刀刃下而無動於衷。」

  「我沒有那麼蠢……」

  他伸出一根指頭抵在她唇上,面色緊繃地說:「你確實不蠢,也許是我蠢,但我就是無法讓你獨自去冒險。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絕不想看到你受傷。所以你自己選擇,看是不去,要去就帶上同伴,其他的不要再多說。」

  「好吧,我會帶幾個『快腳』同行。」百合終於讓步了。

  他緊繃的下顎放鬆了一些,臉上仍無表情。「很好,那你路上多多保重。」

  他客氣地說完,轉身往門外走去。

  「君石!」見他就這樣走了,她在他身後大叫,不想讓他們在誤會中告別。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

  她扯扯已經很平整的衣服,遲疑了好久終於說:「我可能會去好幾天。」

  「我知道。」他語氣平淡地說。

  百合愣愣地看著他,失意地想:還說他愛她,可他此刻的神情哪一點像愛她的樣子?她知道是自己先前說的話傷害了他,因此他才表現得這麼冷淡。她很後悔說了那樣的話,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道歉,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

  過了好半天,她終於紅著臉低聲說:「我已經聽你的話,不單獨一個人去了,你難道不能抱抱我,親我一下辭行嗎?」

  「你需要嗎?」他的眼眸變得黝深。

  「要,我需要!」百合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濡。

  「那你還在等什麼?」

  她淚眼模糊地撲進他張開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上連聲道:「對不起,我愛你、敬你,我不該亂說話。」

  他將面頰貼在她絲緞般的頭髮上,發出深深的歎息。「我不怪你,是我不該對你太嚴厲。可是婚姻不是獨自一人能維持好的,如果我們想幸福美滿,就得兩人一起努力。我也愛你、敬你,這是我們最好的起點,我們只要再多學著為對方著想,不說傷害對方的話,這樣的誤會就不會再有,你同意嗎?」

  「同意。」她伏在他肩上點點頭。「君石,從認識你以後,你帶給我好多幸福和快樂,帶給我安全感,我很後悔說了那些混賬話,你能原諒我嗎?」

  他抱緊她,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立刻醉倒在她柔柔的體香裡,胸中激盪著強烈得讓人窒息的柔情。「是的,我原諒你,因為我是如此愛你,可是我要你知道,夫人,你有張能撕碎我心的利嘴。」

  她抬起頭來,馮君石看到她盈滿淚水的眼睛裡同時也盈滿了笑意,不由得心頭暖洋洋的。「可是我也有張能帶給你快樂的利嘴,難道不是嗎,我的夫君?」

  她說著,吻住了他,而他也以萬分雀躍的心情迎接著她的吻。兩人間的誤會在這甜美真摯的一吻中冰釋,只有純然的喜悅源源不斷地流淌在兩人之間。

  ***

  嶺南七月末的天氣潮濕而炎熱,凝滯的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不安的濕氣和壓力。

  當百越各部落在大都老的號令下,四處尋找試圖殺害百合酋長,盜取「一劍平天」的韋檠;當百合酋長帶人前往南海查訪韋檠的身世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把高涼郡鬧得鳥煙瘴氣的叛賊正在高州府充當座上賓。

  高州府東西依山,南北臨水,院牆高三丈五尺,原為前朝官宦所建的私宅,冉隆升入住後,上百越之地暴亂頻發需要保護為由,重築石牆,加固院門,還在四角增加了角樓,整個府邸戒備森嚴,防禦工事十分完善和堅固。

  此刻,四面牆壁上有瞭望孔的角樓內,悶熱得如同蒸籠,彷彿所有的風都被石牆外連綿不斷的山巒阻斷,既缺少空氣,又缺少陽光。

  「你算什麼東西?我不想見你,叫他來!」

  午後驕陽下,韋檠正在角樓頂層對著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大吼大叫,那個軍官身後還站著兩個抬著躺椅的士兵。

  士兵面露怯色,但軍官則面無表情地說:「在下徐某乃高州府參將,奉冉大人之令前來傳信,大人已在路上,即刻就到,請韋主兒稍安勿躁。」

  「去他的『稍安勿躁』!」早已失去耐性的韋檠吼道:「後院到此地不過數牆之隔,需要那麼久嗎?少說胡話,立刻去找他來!我要見他——立刻!」

  「不是胡話。」徐參將面無表情地說:「冉大人得知韋主兒的要求後,即動身離開大堂,再乘坐轎子,此刻正由三個侍衛輪流由樓下背上來……」

  「他真是好命,連這麼幾步路都懶得走!」韋檠譏諷地打斷他,臉上數道淺色疤痕隨之收縮,令他原本俊美的五官扭曲,看起來彷彿地獄鬼差般猙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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