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步入花木林立的雅致院落,映入眼簾的一幕倒是令他意外,好友竟與傅雨柔同坐飛花亭內,他直接走向亭台,撩袍就坐下,「在聊什麼?」
羅靖磊看著俊美的好友,眼神看向傅雨柔時,似乎帶點悶火。
「能聊什麼?要等傅姨娘答上一句,得喝上三杯茶,我還真佩服你何來的耐性?」他笑著舉起手上的杯子打趣。
羅靖磊和好友說話原本就虧來虧去,但傅雨柔聽了淡淡的笑了,一笑傾城,羅靖磊非登徒子,但美人在前,笑意盈盈,也讓他看直了眼。
「如果你身中奇毒,讓她醫治個把月,就會有耐性了。」梅城桓沒好氣的回答,一來不喜好友看傅雨柔的驚艷眸光,二來,傅雨柔哪時候反應變這麼快,她不是一向都慢吞吞的?!
傅雨柔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溫茶,表情已恢復一貫的沉靜。
「那你呢?我這好朋友脾氣暴躁同樣出名,有時連年紀輕輕的幼帝也差點被他吼哭,何來的好脾氣能忍受他?」羅靖磊是真的好奇,傾身向前的問。
「所謂『君為輕,民為重』,幼帝未成氣候,需由相爺輔佐,對王朝百姓來說,爺就是撐起百姓的棟樑賢臣,為此,再大的火兒,雨柔都願意承受。」她淡淡一笑。
但這席話聽在梅城桓耳裡,可不對了,捫心自問,他對她的好可是破天荒的,她承受他什麼火了?「傅雨柔,你摸摸良心,爺對你哪敢冒火兒Z我不是任由你扎上百針、纏棉布纏得像娘們、甚至喝下讓爺想吐的黃連湯藥?」他不平的抗議,卻是愈說愈見火氣。
「瞧,這不冒火兒了。」她嫣然一笑。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惡狠狠的瞪著她。
羅靖磊真是大開眼界,這個好友與生俱來的傲氣與狂霸,連男子都退避三舍,她倒是應付自如,行為舉止間更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沉靜出塵氣質,但比較令他玩味的是,怎麼好友也只是瞪人。
「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這多年好友是遇上命中剋星了?要不,怎麼對傅姨娘如此克制?不是一聲聲讓人震耳欲聾的『滾!』『走開!』『別逼爺吼人!』這些對女人的慣用語。」他不懷好意的細數過往好友對女人吼過的用詞。
令人錯愕的,梅城桓竟然不怒,還用一種萬般無奈的目光看著傅雨柔,「是啊,還真是碰到命中剋星了。」
她怔怔的對上他的眼神,一時之間,也回不了話,腦袋卻是一片空白,這是什麼意思呢?她是特別的嗎?
羅靖磊往右看看好友,再往左看看美人兒,兩人眼波交纏,他怎麼變得很多餘?這兩人看來不像是談妥一筆交易,互取所需而已,狀似有譜啊。
「咳咳……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對看,看到天荒地老都成。」
他促狹開口,傅雨柔才回了神,粉臉漲紅的起身,「我先回房,淳淳在練習寫字,我去看看。」
她也不知怎麼了,竟然不敢再看向梅城桓,行了禮,快快走人。
難得!她也有這麼羞澀不安的時候,梅城桓心裡一甜,低笑出聲,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兄弟,你對她態度這麼放軟,不會真上心了?」對這個愈笑愈開心的好朋友,羅靖磊是不必拐彎抹角的。
「也許吧,只是,她像個謎,偏偏還不能步步逼近,就怕將她嚇跑了。」他說來還是無奈,怎麼她就不像其他女人,眼巴巴的想得到他的青睞,他也不必這麼辛苦了。
羅靖磊勾起嘴角一笑,難得看到好友為情所困,他真感到無比的興味,「也是,你的傅姨娘不只相貌,就連言行舉止也太出色,不似市井小民,非池中物。」
「你也有同感?」
他點頭,「她那死去的丈夫應該也不是泛泛之輩。」
提到曾經擁有過她的男人,梅城桓下意識的就不想再談,心裡彷彿喝下好幾缸醋的酸,他起身,「走吧,有些東西要你看看。」
兩人轉往蘭苑,經過百花亭園、亭台樓閣,進到窗明几淨的書房內。
梅城桓一在桌案前坐下,開門見山的提及五年多前的宮變。
當年,皇上專寵的祺貴妃權勢頗大,趁皇上臥病床榻時,為了讓自己所出的二皇子取代太子之位,不惜盜用皇印,假頒聖旨,指太子圖謀逆反,調集兵馬擅入皇上寢宮,弒君奪位,天理難容,不僅抄東宮賜毒酒逼死太子外,就連當日在東宮的所有人,包括太子妃剛生下未滿月的嬰兒也遭殺害。
那一年無辜慘死的人實在太多,梅城桓說到這裡,也不由得沉重起來。
「那場宮變來得快,去得也快,但被波及的人太多,就你梅家及於家一家死傷最為慘重,於家人除了一名不在京城的大舅爺逃過一劫,全死了。」羅靖磊說來都忍不住搖頭。
梅城桓凝神斂眉,略有所思後,又道:「歷代帝王,立嫡以長,太子一死,二皇子雖然死了祺貴妃這個親娘,卻也實實在在的撿了個大便宜,成了現今的幼帝,但時間會說話,五年下來,得到最大利益的卻是皇太后。」
他心裡陡地一跳,「你知道你在暗示什麼?」
梅城桓起身,走到後方的楠木櫃前,按了一個鈕,另一暗櫃打開,他從中拿出一迭秘密文件、聖旨及一封密函,再按鈕關上暗櫃後,回身走到好友身邊,將手上的物件一一擺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你看看,這染血的聖旨是當年祺貴妃假頒的聖旨,一看就是女子的筆跡,你再看這封暗衛從太后寢宮偷拿出來的太后手札。」
羅靖磊倒抽口涼氣,兩相比照,筆跡竟是相同的,但當年的如妃把自己摘得極為乾淨,根本未受牽連,還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你再看看這個。」梅城桓再從中抽出一封曾經蠟封的密函,裡面的信紙已然泛黃,但看來也差不多是四、五年之譜,信紙內也只寫了幾個字——
真龍飛天,黃袍已改。
「這封信是幾個月前,皇上退朝後,希望我能找些先皇批覽的舊折子,他能從中學習先皇是如何處理國事,我想想也有道理,遂到先皇放置奏章的書閣翻閱找尋,在其中的一本奏章內,看到這封密函。」他眉頭攏緊。
「這封密函所述,是指某位帝王的身世是有問題的?茲事體大,先皇沒有處理,也沒派人私下去查?」羅靖磊打了個寒顫,頭皮都要發麻了。
「那封密函被蠟封得好好的,先帝顯然沒看到,自然沒有查的問題了,只是,這與太后筆跡相同的聖旨,讓我開始追查當年的宣旨太監崔公公,好不容易有了線索,我才親自率人下江南,本以為可以親自將那名太監護回京城,結果?」梅城桓搖搖頭,「我不僅遭到暗算,線索也斷了。」
羅靖磊神情凝重,他知道好友要查當年的宮變疑雲,但他不知道他手裡已握有這麼多物證,「崔公公會不會已遭太后毒手了?」
梅城桓想了想,搖搖頭,「我想他應該還活著,但太后的認知是他死了,她的人把他殺了。」
「我不懂。」
「我的人跟太后的人同時循線找到隱姓埋名在偏僻古山上的崔公公,不管容貌、體態甚至擺放在那間小茅屋的太監服及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的令牌也都在,我的人沒法護住他,親眼見他慘死刀下,接著,兩方廝殺,一路糾纏——」他眼神一變,突然笑了,「直至太后的人送出我中毒消息,我的人才真的將太后的人全殺完了。」
羅靖磊不語,從好友臉上的表情猜到他還有後續,而且,是很得意的事。
果不其然。
「我親眼見老太監慘死,但也看到他戴著人皮面具,在我們廝殺離開後,我要人回頭去確定,並將替身屍首掩埋,」梅城桓眼中的笑容更濃了,「雖然中毒是我疏忽才中了暗算,但那時刻意留幾個活口,讓他們通報妖後已殺了崔公公,是要替崔公公留活路。」
他明白的點點頭,「有線索了嗎?」
梅城桓搖搖頭,「沒有,不過,我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崔公公應該在宮中也有耳目,要不,我跟太后的人行事都很隱密小心,他卻有辦法早我們一步,佈置那以假亂真的面容、身份,甚至一些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線索。」
「但我們要怎麼找到他?」
「他暗我明,只能讓他主動找上我們,在此之前,這個更吸引我的注意。」梅城桓將放在紙張最下方一迭泛黃麻紙,交給好友看,不意外的,他的眉頭愈來愈皺,表情愈來愈凝重。
外人不知,但五年前那場宮變,也死了不少太醫,他們查過,那些太醫受死的罪名就是遺失皇帝的病歷,祺貴妃安了個聽太子之命,以毒藥方殘害皇帝,致使體弱昏迷,又怕遺留證據才毀棄病歷等等罪狀,全砍頭了。
但這一小份紙張,雖然少了好幾頁,不知是刻意被抽掉還是原本就僅存這些,但從裡面內文已足以判斷,這就是先皇遺失的部分病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