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火節,顧名思義就是生起一簇簇的火,讓所有人都能踏火而行,祛除災厄,儘管現在的節慶氛圍有點不同,但這儀式依舊不變。
雲暮城裡歡笑聲不斷,而最後的重頭戲,便是黃昏時分的射手絹活動。
府街封了幾條十字大街,並在中央搭了三層睬樓,讓姑娘家登上,未免傷及無辜,所以安排參加射手絹活動的男人們集中在一處。
至於龔閥的比賽則辦在龔閥旗下的福臨酒樓。
福臨酒樓,樓高五層,飛詹翹閣,是城裡商賈最愛的去處,幾乎每晚都座無虛席,而此刻,福臨酒樓外也封了街,樓台上,房旭引和應思行各自拿了三條手巾準備著。
其餘人則是坐在酒樓裡,等待見證。
樓台下,龔風華和褚非騎看馬,退到百步之外,身上各背一張六尺弓,再加擱進三支箭失的箭筆一隻。
「看清楚了,思行手中拿的是你要射的,而旭引手中拿的才是我的目標。」兩人並騎,龔風華直視著前方說道。
儘管沒看向身旁的褚非,她也知道他正看著自己。
那天過後,他便沒再登門拜訪,直到她派人通知他……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也想不通面對褚非,她總是失了平日的冷靜。
「嗯。」褚非定定的看著龔風華的側臉。
這幾日忍看不去找稚,是因為他想更加確定自己的心意,他必須釐清自己對稚到底是一時意亂情迷,還是真的愛上這個人。
他反反覆覆想了許久,驚覺似乎從初次見面他對這個人便上了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即使兩人後來鬧得王不見王,他也不曾忘記過他,他是想他的,只是缺乏一個借口去見他,他笑仙寧公主癡傻,自己何嘗不是?
「褚非,準備了。」見站在酒樓舫的左不其已經開始搖白旗。
當換上紅旗時,就是比賽開始。
「我知道。」
「想好贏我的時候,要我做什麼了嗎?」她笑脫著他戲謔道,卻見他俊臉突然泛紅,不禁一楞。
褚非這才想到這是個賭注,自己可以要求對方一件事。先前沒想到,如今稚這麼一問,腦袋中翻飛出無數的遐想一
「開始了,褚非!」紅旗搖動,她喊道,縱馬往前狂奔,持弓拉弦。
他回過神,跟著縱馬往前,看著應思行手中的手巾已經拋落,他拔箭揚弓,視線落在龔風華的背影,心想,要是真與稚翻雲覆雨……過去他見過男風彩繪本,當時覺得噁心,但如果換成他和稚……他用力地啦了喚口水,發現自己不反感了。
只要是稚……好像,就能勉強接受。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有人喊道:「華爺,一中」
他猛地抬頭,瞧見龔風華巴射出第二支箭,照那去勢,是肯定射中了,於是他立刻射出箭一
「華爺,二中……褚都督一中。」
當褚非抽出兩箭,打算要一擊雙射時,卻見龔風華的第三支箭很明顯地偏掉,歪得離譜,自然不可能射中目標。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稚根本沒打算贏這賭約,還是他的肩傷未癒?
不,照稚剛剛射出的兩支箭看來,他的肩傷應該好得差不多,所以說,他是故意的!
忖著,褚非一口氣射出兩支箭,但卻都是朝無人的方向射去。
「褚都督,末兩箭落。」負責觀箭的鞏金語說道。
龔風華猛地回頭,眉頭緊皺。「你到底在幹什麼?」這比賽他是不可能輸的,為什麼後頭兩支箭失準得如此誇張?
不問還沒事,一問,他就抓狂。「我才想問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放水?」
「我沒有放水。」她縱馬往前跑。
「還說沒有,第三支箭都射到對面去了,這不是放水是什麼?」
「我才想問你剛剛在發什麼呆」龔風華微惱道。
要不是他在發呆,她需要放水嗎?
「我……」想起自己邪惡的幻想,他俊臉羞得通紅。
龔風華微揚起眉,這條街上,燈燦如晝,他臉紅得那般明顯,教她莫名的也染上紅潮。
在想什麼啊,這個人……
「華爺,這賭注怎麼算呀?」
聞聲她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縱馬回到酒樓舫,幾乎是毫不考慮,她道:「當然不算。」
她還特地找來這麼多看熱鬧的人,就是要他為了面子非贏自己不可,誰知道這傢伙如此失常。
老是這樣不按牌理出牌,到底要她怎麼辦才好?
「哪能如此,我明明就輸了。」褚非不贊同地說。
「你瘋了,你是真的要當我的男奴?」
「你不知道我是一諾千金的人嗎?要是今天我反悔的話,那我往後還要不要做人吶?」在他心裡,守諾比名聲重要得多。
況且,當稚的男奴有什麼關係?就算是當男寵……他也不介意。
「問題是,你是榮親王的表弟,是皇親國戚,更是駱騎大將軍,如今還是皇衛司都督,你--」
「就算是皇親國戚,也要認賭服輸。」褚非打斷她。「這事就這麼決定了,往後,我就是你的將軍奴」
很好,這麼一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保護稚。
這下那叫襄伶的丫頭就不能再把他趕出門外了吧!
褚非的為奴宣言,讓在酒樓裡看熱鬧的人讚不絕口,但卻讓龔閥幾個主子全都苦了一張臉。
別吧,一個將軍奴,他們要不起啊。
褚非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亮,遺憾的是,事與願違。
當晚,龔閥開起閉門宴將他驅逐。
「有沒有搞錯,我是他的奴耶!」混蛋,他都纖尊降貴到這種地步,還不讓他進龔閥,會不會太過分了!
「小聲一點、小聲一點。」將軍府裡,項予不斷地左看右看,彷彿怕會突然跑出一個人大聲嘲笑他家主子似的。
「我在自己家中還要小聲?」褚非的大吼聲幾乎要掀飛屋頂。
「你小聲一點行不行,當人家的男奴很風光嗎?要不要討面金牌算了?」屢勸不聽的結果,就是換項予發飄。「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關我屁事。」跟他比大聲是不是?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知不知道你成為龔爺男奴的事已經傳遍京城,你還讓不讓我做人?」項予聲淚俱下。「你賭輸自己就算了,幹麼連我也被嘲笑……而且你明明會贏的!你是故意輸的。」如果他不是主子,他真的很想扁他!
「你管我,他放水,我要是贏他,不是勝之不武嗎?那樣我才覺得丟臉,更何況輸了又如何?當男奴有什麼不好?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就守在他身邊,有什麼不好?你不是要我積極一點嗎?」
項予聞言,霎時欲哭無淚。
原來自己是始作俑者……他好可憐,怎會有這種主子?腦袋非要那麼硬,腸子非要那麼畫,都不會轉彎的。
「我明天遞辭表給你。」他不幹了啦,氣死!
「隨便你」褚非哼了聲,拂袖而去。
躺在床上,他開始盤算,明天要如何踏進龔閥,跟稚討個公道,再順便跟他討個名分……名分?忍不住的,他又想到那個吻,想到那個邪惡的幻想……可惡,要是贏了也不錯呀……
沒關係,不急的,來日方長。
忖著,摸著唇,他帶著期待入睡。
然而,翌日早朝,他卻得知一個天大的消息一
「父皇,龔風華已經同意護送仙寧前往婁月和親。」弋照霆出列享報。
褚非登時怔住。
這是怎麼回事?稚先前百般刁難就是不肯點頭,為何現在卻突然答應?其實,經過沉船事件,他也想過為何稚遲遲不答應,應該與宮中鬥爭有關,是想要避禍。
如是猜想後,他便推了照霆的請托,寧可稚待在雲暮城,也不要他到婁月去,畢竟這一路途中會發生什麼事,誰也料不準。
下了朝後,他抓著表哥,問:「稚是什麼時候答應要護送仙寧公主和親的?」
弋照霆忍著笑意說:「他是你主子,你應該問他。」
褚非眼角抽插著,「連你都知道這件事了。」
「願賭服輸,這等氣魄真不虧是我表弟,所以我也告訴父皇了,打算讓他好好地表揚你。」
「不用了,我……」聽出他的嘲諷,褚非本來還有些意見,但轉念一想,他改口道:「好,我就去找皇上。」話落,他轉身就走。
「喂,褚非,我開玩笑的」看著表弟疾走的身影,弋照霆苦笑的神情緩緩收斂,變得晦暗難辨。
為了護送仙寧公主和親一事,龔閥裡裡外外忙碌不已。
「為什麼連我也要去?」
龔風華的院落「辰陽樓」裡傳出龔子凜不滿的抗議。
「因為婁戰耒的傷勢未癒,可以想見他這次受的傷有多重。」龔風華從賬本中抬頭。「不管怎樣,他是為了你而受傷的,難道你不應該負責照料他嗎?」
龔子凜可憐兮兮地垂著眼,「我知道啊……可你也不該到明天要出發了才告訴我。」
雖然她擁有自行療愈的體質,根本不需要婁戰耒救她,可是……他在不知情之下還捨身救她,這份情誼最珍貴,所以她看他也沒那麼討厭了,甚至會在他痛擰眉頭時感到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