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可是……」她蹙著秀眉,聲音好生苦惱,「我們才第二見次面。」
好在歐馳已經開始習慣她很跳Tone的說話邏輯,呼了口氣,開始循循善誘,「不要緊,一回生兩回熟。」
「可是,我不喜歡你。」她為難的看著他,從來不懂得趨炎附勢的單純心性,自然也不會想佔人半分便宜。
「沒關係,我也不太喜歡你。」他強笑,指關節寸寸收緊。
「喔。」這下公平了,「不過,你確定嗎?」
「當然。」他斬釘截鐵。
「那……」只遲疑了一秒,最後決定一諾千金,「好吧。」
她的爽快反而令歐馳有片刻傻眼,生疑地看著她精緻又不失溫柔的小臉蛋,「你答應了?」
「嗯。」
「可是,我們才第二次見面。」他提醒。
「不要緊!」她善解人意地替他寬心,「還會有很多次見面機會的。」
「我……不太喜歡你。」
「沒關係,我也是。」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交往?」他一頭霧水地問,將對付她的計劃已然拋到九霄雲外。
「咦?不是你拜託我跟你交往的嗎?」她嘟了嘟菱形的小嘴,一臉的奇怪。
無力的挫折感有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歐馳頹然地瞪著她,良久,突然伸手撫額低笑,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一個,簡單爛漫近乎到天真無恥的傢伙?
你說東,她就講西;你問一加一等於幾,她就回答說二,再加上一句,或許還有可能會是三;說話深諳東扯西拉、左顧而言它的精髓,就算話題已經跑到千山萬水,也會驀地揪住尾巴繞個大圈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丟給你,再眼巴巴地等著看你如何收場,果然是個對極了胃口的強大對手!
「那麼就難為你了,水同學,那我們交往吧!」陽光燦爛的俊臉上浮現出深情款款的笑容,小惡魔卻在心中的歡欣鼓舞地叫囂著:死丫頭,準備接招吧!
◎◎◎
從來沒談過戀愛的歐少爺,為了修理膽敢無視自己的古怪女生,心懷不軌地與對方開始了所謂的交往。說是交往,其實跟平時的生活也沒什麼兩樣,上學、上課、放學、回家,唯一有交集的時間,是在中午時分的櫻花樹下。
他們每天共享午餐,東一頭西一邊地聊幾句有頭無尾或者沒頭沒尾的話題,然後,等對話實在已到窮途末路之際,少女總是會一臉禪機地先行離去,留下百思不解或哭笑不得或七竅生煙的少年。
天氣漸熱,已經到了初夏,樹葉鮮亮而嫩綠,陽光透著斑駁的縫隙,成為襯托年輕情侶的天然背景。歐馳懶洋洋地坐在藍色的野餐布上,從籐編食物籃裡搬出很多看起來特別美味的食物,火腿、鮪魚壽司、水果色拉以及檸檬茶。
他對面的女孩也在忙,並膝跪坐在布上,小嘴裡咬著半塊三明治,手在忙不迭地從書包裡一直往外掏著東西,一封、兩封、三封……
「別急,先吃完再拿,要不然就拿完再吃。」歐馳狀似體貼地建議。
「不行……我好餓……」水藍捨不得到嘴的美食,連連搖頭,總算將那一大迭書信掏得一封不剩,遞給他。
一手接了,看也不看地扔在一邊,歐馳隨手抽出兩張面紙,捉住她纖細的皓腕,細心地替她將手擦拭乾淨,「吃東西的時候別摸那些,都弄髒了。」
「唔!」她點頭,乖乖地讓他替自己服務。
「吃吧。」歐馳將壽司遞給她,看她吃得香甜,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浮上俊顏。
現在早上上學時,他都會繞道去買一些美食,在中午餵飽兩人的胃,而身為女友的她呢?不曉得成天在忙什麼,比他還要神出鬼沒、行蹤不定。
見她兩三口解決掉一塊三明治、兩片火腿、三塊壽司,進食速度才開始慢下來,歐馳這才狀似隨意地問:「晚上有空嗎?」
「沒有。」
「喔。」他聳聳肩,早知道是多此一問,因為她晚上從來不曾跟他約會過,他一直奇怪著她究竟在搞什麼東西。
「對了,差點忘記了!」水藍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趕緊將嘴裡的食物吞下,說:「隔壁班的同學跟我說她很喜歡你,問你可不可以兩女共侍一夫。」
還兩女共侍一夫哩!那下回是不是還有三妻四妾?這種白癡問題,歐馳連回都懶得回。
「我跟她說,我是為了幫你的忙才跟你交往的,她卻罵我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的。」水藍歎氣,覺得如今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說個真話也沒人信。
「是嗎?」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問句。
「是啊,還有,初中部的學妹今天問我,她在官家的晚宴上看到你了,你為什麼會住在人家家裡呢?」
總是會有那些八卦女,聊東聊西,還操心人家的家事,譬如說他跟她之間如何如何,又譬如說他跟官家有些什麼瓜葛。
若是她問他,他會很樂意回答,可是她卻替別人問的!她這個正牌女友到底有沒有身為人家女朋友的自覺性?
他從來沒見過像他們這樣離譜的戀人……女友每天充當免費郵差,替閒雜人等拿一大迭情書給男友,卻沒見她寫過只言詞組;而男友不僅沒有得到一點身為男友的福利,甚至還淪落為彼此之間的褓母。
想來實在是有些憤憤不平,於是他幽幽地歎口氣,「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你願意聽嗎?」
「當然。」她點點頭。
「我到官家的原因很簡單!」他鄭重道:「因為我從小就有一個遠大的夢想。」
「喔!」她被他的神情吸引,主動挪動位置,朝他靠近並專心地側耳傾聽。
他傾身,一本正經,並且非常嚴肅地小聲透露心聲:「就是當一個敗家子。」
「啊?」她眨了眨眼,與他對視。
「可惜我家很窮,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或家產給我敗,所以我才想方設法混進了官家。」他真誠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叮囑著:「如果再有人問你,你就這樣回答吧。」
「喔……」長長的眼睫輕輕撲扇了幾下,然後一臉瞭然的輕點螓首,並不質疑半句。
美顏上意想不到的平靜使歐馳頓了頓,終於忍不住追問,「你信我的話嗎?」
「信啊。」
「咳,為什麼?」
「因為我也有一個遠大的夢想。」她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水眸中滿是憧憬,伸出食指,神秘地向他勾了勾。
「喔。」他聽令是從的附耳過去。
「就是當一名合格的驅鬼師。」
「喔?」歐馳遲疑地回應。
「可惜……我功力不夠,還要不斷地學習,所以我才會跟師公到台中來。」水藍見他呆呆地盯著自己,有些羞赧地抿嘴笑,「你別把我的夢想告訴別人,替我保密好嗎?」
「……」歐馳一陣無語,只覺得荒謬透頂,原來比他更會瞎掰的,是他的女朋友。
抬起頭,俊顏頹然地面向枝葉茂盛的櫻花樹。
第3章(1)
交往了兩個月時間,自己不僅沒有掌握住她的任何弱點,反而一日比一日被她弄得暈頭轉向,一日比一日貪看她的美、她的毫無心機、她的不按牌理出牌……不僅不覺得她怪,反而覺得她可愛,難道他真的中邪了?還是說他碰上了所謂的「剋星」?
歐陽家的老頭信奉道教,常跟那些七老八十的道士們,探討五行相生相剋的原理,他們認為不僅五行如此,命運亦同樣是相剋的。
他當時聽了,嗤之以鼻,壓根不信那些子虛烏有的禁忌或忌諱,誰知,他偏偏被這憑空冒出來的剋星,「砰」地擊中了心臟!
一時間,他實在是有點難以消化這個事實,而他的小女朋友美美地吃飽了,還打了個小嗝,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正準備發表感想時……
「啊……好難受……慢一點…」旁邊的花木扶疏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曖昧的喘息聲,兩人同時一怔,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至少見過豬走路,那分明是男女親熱時發出的聲響,而且已經進展到不只到三壘了。
誰知偏偏就有連豬也不認識的傢伙已經驀然跳起,翻著書包找符紙。
「喂!別過去!」歐馳眼疾手快,死死地按住她。
「幹什麼?」她怒問。
「你要去幹什麼?」他反問。
「那邊有人遇到困難,怎能見死不救?」她大義凜然地質問。
歐馳傷腦筋地閉上眼,顯然他們這邊的動靜太大,已經驚跑了那對打野戰的小鴛鴦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交往?什麼叫男女朋友?」他耐著性子問她。
「知道啊!」
「那你告訴我,是什麼?」
「不就是像我們這樣嗎?」
「……」他們這種沒牽過手、沒約過會、沒親過嘴,算哪門子交往?
歐馳怒了,忽地站起身,決定要向她展示某些身為男友應有的權力。
「你過來!閉上眼睛!」他扳著臉指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