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燐冷笑兩聲,涼涼回答,「幹麼這麼激動?是我成親又不是阿檠娶側妃,等阿檠有新人你再來跳腳也不遲。」
這話絕對是誅心,鳳天燐明明知道紀芳要求一夫一妻、一生一世,還說這種話。
當初上官檠願意允諾,而鳳天燐允不了,這才知難而退,沒想到這會兒把話挑出來刺人,著實可惡。
上官檠苦笑,一個是生病的好友,一個是懷孕的奏子;一個挑釁,一個無理,他們是存心讓他左右為難?
他瞪鳳天燐一眼,再輕拍紀芳,軟聲安撫,「放心,絕對不會有這種事,鳳三想娶幾個是他的選擇,而我這輩子只要你。」
聞言,紀芳驕傲地抬高下巴,「明白了嗎,為什麼阿檠比你值得嫁,答案就在這裡。」
「妻奴。」鳳天燐不滿。
眼看紀芳火氣又要往上冒,上官檠連忙接話,「別理會,我來幫你罵他。」
「不行,你得讓我說幾句,這口氣不出,我會活活憋死。」紀芳對上官檠說話時,口氣雖然慍怒,當中卻也鑲著溫柔,但轉頭面對鳳天燐,她又硬又尖酸,絲毫沒有轉彎的餘地,「你知不知道薛蕾這個人有多假?明面上賢良,可背地裡的手段多到讓人無從招架,要不,她娘性情如此懦弱,家裡的姨娘怎麼會一個比一個乖巧?
「她有沒有才華我不知道,佢她的手段黑不黑,我敢打包票,她號稱第二,沒有人敢自居第一,當然囉,毒蛇狐狸是天造地設、百年佳偶……」
紀芳滔滔不絕,又挖又刨,說個不停。
她和薛蕾有仇,同樣開店做生意,薛蕾用的全是旁門左道,造謠抹黑、壟斷市場,而最狠的一次是年初時的春澇。
當時糧價已經翻漲一倍,薛蕾的鋪子福記升裡囤積將近六千石米,足以讓她大賺一筆,可她人心不足蛇吞象,賺一倍還嫌不夠,派人暗中燒掉別家鋪子的糧米,讓糧價繼續上漲。
那次紀芳被燒了五千石糧米,也是受災戶之一。
薛蕾等到糧價漲到四、五倍時才開門做生意,賺得缽滿盆溢,卻因此賠上不少饑民的性命。
商者,詭道也,紀芳承認此話無誤,但在人命之前,什麼詭道都不能用,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吶!
紀芳直到發現福記升還有糧米可以賣,方才對福記升起疑心,向丈夫借來隱衛,這一查,從裡查到外、從上查到下,查出這家鋪子是薛尚書夫人的嫁妝。
後院的事當然得從後院著手,她一面派人探查薛家後院的大小事,一面與薛家庶女薛棠接觸。
薛棠的母親柳姨娘幾年前被薛蕾逼得上吊,因此薛棠和薛蕾不和,處處較勁。紀芳看待事情總持著幾分保留態度,並未一味相信薛棠的話,但有些事看的不是態度,而是事實。
她查到薛夫人的嫁妝以及薛府中饋全掐在薛蕾手裡,薛家後院的事皆由薛蕾控制。而薛家這些年來死掉庶子庶女四人、姨娘小妾三人,死人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死了之後,受益的是薛夫人及她一雙子女。
這些事實證明出糧米燒燬、糧價高漲的操縱者,是名滿京城的才女薛蕾。
她芳齡十八歲,卻行事狠戾老道,好處賺盡,還能不留半點尾巴。
從那之後,紀芳開始挖掘薛蕾做過的事,這一挖……內幕驚人吶!
她做過的事不只這一件,毀人聲譽、販賣假貨等等事件多不勝數。她的手段殘暴、行事陰毒,那樣的心機城府讓紀芳幾度猜測,薛蕾是另一個穿越人。
當然紀芳並不知道,薛蕾是在經過一場禍事之後才變得如此強悍。
時候她肖極母親,性情柔弱,只敢偶爾暗中使壞。奸小惡有,挑撥離間會,但害人性命的事卻是萬萬不敢。
她被薛尚書寵愛的柳姨娘壓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堂堂嫡女卻要受庶女欺凌,日子過得不可不謂悲慘。
但在那次事件之後,短短五年之內,她不但讓柳姨娘所出的兩個兒子死得莫名其妙、讓薛棠毀去容貌,更讓柳姨娘受盡精神折磨,最後逼得柳姨娘走上不歸路。
她勸母親給爹納新姨娘分寵,奇怪的是,姨娘人數越來越多,薛府後院卻再沒有人產下一兒半女。
她讓母親裝賢慧,給府上姨娘尋太醫,將姨娘們的身子一個個查了遍,都說沒問題,最後借口爹爹風寒,順便讓大夫把脈,然後把脈把出薛尚書不能言明的「隱疾」。
既是不能言明,自然不能對外傳說。
不久前,有個寵妾懷上孩子,分明是高興的事情,薛尚書卻覺得頭上綠油油的,最終小妾被惱羞成怒的他活活打死。
爭死爭活、相爭多年,薛家後院裡哪個不是聰明人?
幾經思索便明白其中道理,薛尚書是否真有隱疾不重要,重點是把持中饋的薛蕾不想讓他再有新子女。
因此不管薛尚書是「真不能」還是「假不能」,尚書府後院再不能有小孩子的哭聲。若是不幸懷上,也沒出頭鳥敢聲張,一個個背著人一碗湯藥灌下,用小孩的命換得自己活命。
從那之後,薛家後院便只有一嫡女、一嫡子,及安靜乖巧的庶女三人。當然,薛棠是個例外,她的兄弟娘親都死了,她再死得不明不白,薛尚書能不起疑心?
十三歲少女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可見得那番遭遇必是慘無人道。
若薛蕾只是有仇報仇便也罷了,但她復仇成功的經驗太精彩也太大快人心,在一次次的經驗過後,她學會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決定當個事事順心的惡人,相信行惡才是正道。
對付完後院,她的勢力開始往外拓展。
她知道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更曉得要創造美好的名聲需要大重的銀子支撐,因此她開始幫母親管理嫁妝,做生意時各種手段讓人防不勝防,越多對手因她而關門,越多的人因為她痛不欲生,她便越覺得有成就。
她不在意誰被逼得上吊,她只在意可以從中謀得多少好處。
這樣的人死一百次都不為過,若非她救回鳳天燐,紀芳老早就拆了她的假面具。
薛蕾嫁給誰,紀芳都不會理,但薛蕾想嫁進三皇子府……不行!
她認為的理由有二,第一,鳳三是阿檠的好友,她不能眼睜睜看他掉入泥淖。第二,光是當薛家小姐,她的手段都多得讓人應接不暇,萬一再有皇子妃的封號,金錢加權勢,將會有多少人遭禍?
「你這麼緊張我的婚事,難道是因為後悔嫁阿檠了?霍然明白其實你喜歡的是我?」鳳天燐這兩句刻薄話,激得紀芳火冒三丈,連連跳腳。
鳳天燐發現她跳得越高,自己心底越是隱隱升起快感。別人的痛苦竟能成就自己的快樂,似乎有些……變態?
上官檠不滿地瞪鳳天燐一眼,想著這傢伙怎麼搞的?以前再蠻橫也不會欺負老弱婦孺,現在是良心被狗啃了?
架他一拐子,上官檠說:「不許招惹紀芳,她身子重著。」
紀芳氣呼呼地仰頭把菊花茶喝個精光。
上官檠忙替她把茶滿上,輕拍她的手背,溫柔道:「別急,我來問清楚。」他轉向鳳天燐,認真問:「你為什麼答應這門親事?」
「薛蕾救了我,不是嗎?」鳳天燐反問。
紀芳一拍桌子,再度忍不住叫道:「錯!救你的人很多,我有分、般茵有分、張阿孝有分,而功勞最大的是孟孟。如果救你的你通通要娶,你還得娶個男人!」
「乖,再喝一杯菊花茶。」上官檠把茶遞上,心中覺得紀芳的情況真的很不對勁,忙起身出去,對守在外面的李新說:「你去請孟孟姑娘過來一趟。」
「是。」李新領命下去。
上官檠走回房裡,發現裡頭的兩人又槓上了。
「你知不知道娶錯妻子毀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你的一生,也會毀了你的子子系孫,你的世代家族?」
「阿檠娶你都不怕毀了,我怕什麼?」鳳天燐冷言冷語,冷得讓人上火。
他揚眉享受著紀芳的怒火奔騰,這輩子他似乎沒和任何女人說過這麼多的話……
才這麼想著,一個身影閃過,下一刻他連忙搖頭,把影子搖出腦海中。
「我毀掉阿檠?有沒有說錯啊,我獨立自主,不依賴男人,鳳天嵐的事還是我幫你們報的一箭之仇。」
沒有她,鳳天嵐和夏氏當初會急著逼宮?會讓事情提早完結落幕?
鳳天燐這個不懂得感激的蠢男!
紀芳驕傲抬頭,滿臉滿眼的自信。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她聰明且能幹,不需要靠男人才能生存,對於人生,她有自己的見解。
這樣的她不管走到哪裡都能夠過得風生水起,瞧她把沐兒教養得多好,日後上官家將會因為傑出優秀的子孫而昌榮繁盛。
「比起巾幗英雄,男人更需要溫柔的解語花。」
「鳳三。」上官檠斥喝一聲,及時阻止下一場戰爭,「你要我講幾次?紀芳有身子,不許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