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瘋了……厲煬雙手蒙臉,抬不起頭。他慌了心神,以為她也和他一樣陷入了魔障,他為什麼會忘記?連風豫樂都曉得她不可能做那種事,為什麼他會不信任她?明明他才是瞭解她最深的人啊!
見他這樣,風豫樂突然明白。「你們之間怎麼了?」半晌得不到回應,他又追問:「你對千凌說了?」
厲煬肩頭一震,就是最好的解答。
「這樣也好,你苦得夠久了。」風豫樂見狀,歎了口氣。難怪他聽到風聲,說厲煬和千凌交惡,他還嗤以之鼻呢,沒想到……「給千凌一點時間,她只是還不懂自己的心。」
「我沒有資格再陪著她了。」厲煬放下手,陽剛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
「沒那麼嚴重吧?有什麼誤會,解開就好了。」風豫樂勸道。
他有什麼立場去解?厲煬苦澀一笑。他曾說會永遠站在她那一邊,還是那麼自信地宣示對她的愛,結果,他用猜疑,把自己的立足點完全摧毀!
「是男人,就道個歉嘛!」風豫樂有點火了。這群人是怎麼回事?他和千凌,南宮旭和拂柳,一談起戀愛,腦袋裡全裝了稻草!
他不是不願意道歉,而是他犯的錯,連自己都沒辦法原諒,又豈是道歉所能彌補?厲煬起身送客。「晚了,你回去吧!」
「好,我走!」他不管了!就不信同為界王,他能如何減少彼此的關聯!「我看你能逃避到什麼時候!」風豫樂氣結,拂袖離去。
厲煬緩步上前將房門關闔,按著門扉的手沒收回來,就這麼站在門前。從今而後,不會再見到她奔進這道門了……
這樣也好,讓她遠遠的避開他,她會找到一個她愛的人,他也可以斂藏自己的心思,再不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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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多日的曲拂柳終於甦醒,等確定康復無恙,南宮旭分別將他們召進宮中,說明事情經過。
有一些疑點,南宮旭都是輕輕帶過,只提到是十三年前所種下的因果,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懇切地請求,為了拂柳,希望他們能不要過問。
喻千凌聽著這些話,再看著曾經喜歡過的人,為了心愛的女子低頭,她的心裡除了感動,已沒有其他感覺。
其實回想起來,早於厲煬在恕江邊救了她時,她就已經察覺自己對他的愛了。他的安危,讓她擔慮得坐立不安,只想奔去守在他身邊,卻因為太習慣了,也不曾嘗到失去的苦,讓她忘了,變得只在意難以一見的南宮旭。
為什麼她不早些想通?她對南宮旭的愛並沒有那麼深,那只是一種對夢想的崇拜,卻讓憤怒吞噬了理智,用屢勸不聽,辜負厲煬的殷殷守護。
如果說之前她的心情是處在地獄,那現在的她,等於是永世不得輪迴了。
她好想厲煬,想到夜不成眠,想到失魂落魄,想到連日子怎麼過的都不自覺。她彷彿缺了水的河川,逐漸乾涸枯竭,卻無能為力,因為,她最重要的人已經對她徹底失望了。
幾天前,是初一,界王會議中,她見到了他。原本以為能一解相思之苦,結果,他的態度反而讓她更難過。
他像在兩人之間築起了藩籬,視線一視同仁,沒在她身上多作停留,避不掉必須和她交談時,他喚她水王。
水王!連十三年前第一次見面,他都沒用這種稱呼叫過她,之前還說著愛她的他,卻用這種冷漠到生疏的名諱喚她!
她氣啊,但才一動怒,心就冷了。她還要亂發脾氣嗎?她的個性傷害了多少人?又怎能怪他?
都是她的錯,娘說的沒錯,她驕縱過頭了,她一直用她的任性在傷害厲煬,傷到他對她心死了,才體會到他的重要,但,已經太遲了……
有個人走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出神的喻千凌沒有發現,她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置於桌上的手,直至對方開口了,她才猛然驚覺。
「千凌姊。」
一張略帶羞怯的溫柔笑靨映進眼裡,喻千凌眨眼,一時間,她只感覺熟悉,因失神而遲鈍的心思,卻還沒反應過來。
「喻伯母說你在涼亭裡,我就自己進來了。」曲拂柳微笑,把一籃荔枝放在桌上。「我帶這些荔枝給你,你嘗嘗甜不甜。」
一顆顆鮮紅飽滿的果實,還沒嘗,就已經甜入了心。喻千凌抿唇,怕忍不住的哽咽會逸出喉頭。
荔枝的時節早就結束了,她知道拂柳是特地用她的能力,讓荔枝樹結出果實。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她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甚至……還希望她不在……
「離上次界王會議已經半個多月了,你過得好不好?」沒有回應,曲拂柳不以為意,仍繼續笑道。
初一不是才前不久的事嗎?喻千凌驚訝地看向她,拂柳看出她的困惑,嫣然一笑,纖手朝上一指。
喻千凌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才發覺,不知在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而原該高懸天邊的新月,已成了下弦月。
「我……」她垂下肩,滿懷的沮喪讓她說不出話來。這麼說,她把自己關了快一個月?她什麼事都沒做,把領地荒廢了一個月?
「千凌姊,你這樣不成呀……」曲拂柳眼中閃過一抹慧黠,故意輕聲譴責。「連厲大哥都開始考慮婚事了,你卻老是把自己關在家裡,也不出去走走。」
「婚事?」喻千凌瞪大了眼。
「是呀。」曲拂柳掩唇,笑得好無辜。「朝臣最近把腦筋動到厲大哥身上,把名冊送了過去,他竟也默默收下,這不就代表開始考慮婚事了嗎?聽說厲伯母高興極了,每天都纏著他討論人選呢……」
接下來她又說了什麼,喻千凌全聽不到,她的心魂,已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裂。
厲煬要成親?他不僅不會再守在她身後,他還要另娶他人?想到他懷中會擁著別的女人,她就心痛得無法自己。
她才知道,原來當心太痛時,是哭不出來的,已經沒有人會疼惜她,她的淚能對誰流?她的苦能對誰訴?厲煬已經要娶別人了!
曲拂柳輕輕歎了口氣。同是女人,她看得出來,千凌的一顆芳心已經完全地繫在厲煬身上。「去找厲大哥吧,你不說,他不會知道的。」
「說什麼?我不懂。」喻千凌別開視線,還想裝傻。
「厲伯母已經篩選到剩三位姑娘要厲大哥抉擇,或許,你也可以等到初一再跟他說聲恭喜。」曲拂柳噙著淺笑,淡然的語氣像在隨口聊天。
這麼快?喻千凌猛然站起,看到拂柳那雙含笑的眸子,才發覺自己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她頹然坐下,緊繃的心防,開始鬆懈。
「他……他不會原諒我的……」她蒙臉說道,第一次對厲煬之外的人,吐露心事。「我對他做了很殘忍的事……」
「或許他沒生過你的氣呢?」曲拂柳柔聲安慰。「想太多反而會讓人錯失機會,像我就是,直到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才想通。」
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盈滿了胸臆,喻千凌忍不住問:「為什麼你不惱我?我對你那麼壞……」
「我當你是姊姊,怎會惱你?」曲拂柳紅了眼。「我們能當好姊妹嗎?可以嗎?」她盼有一個姊姊,盼了好久。
喻千凌拚命點頭。「我會的,只要你別嫌棄我。」
「你那麼美又優秀,我引以為傲都來不及呢!」曲拂柳揚起笑。「去找厲大哥好不好?不然,你會後悔的。」
「他真的不會氣我?」喻千凌不安地急問。「他還肯理我?他說愛我的話還算數嗎?」
「你要自己去問他。」曲拂柳握住她的手,給她堅定的力量。「你不是很勇敢嗎?你做得到的。」
「好,我去!」清靈的水眸因下定決心而閃閃發亮,喻千凌撩起裙擺,飛也似地奔出。「馬車借我,你再請我娘幫你備輛馬車!」她邊跑邊喊,語音未落,人已去得遠了。
竟連備馬車的時間都等不及了!曲拂柳啼笑皆非,又為她的勇於追求高興不已。本來覺得感情的事,旁人說再多都無用,沒想到竟從風大哥那兒聽到了這個消息。
再蹉跎下去,兩人都會後悔的,何苦又拖累了另一位姑娘呢?而且這個契機,也會讓他們倆更正視自己的心。
一切都會圓滿解決吧?清秀小臉漾滿笑意,她緩步朝涼亭外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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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於榻上的厲煬,輾轉難眠。他分不清現在的他是清醒,抑或睡了。
他的頭腦昏沉,身體疲累不堪,他一直用忙碌來麻痺自己,想藉此忘了任何有關她的事,卻只要一閉上眼,她的笑顏、她的嬌嗔就益發清晰,纏繞他的心思,緊緊不放。
要怎麼拘禁愛她的心?他做不到!但他又怎麼能?她愛的人不是他,他對她的懷疑與指控,也已親手砍斷與她之間可能殘存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