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的心彷彿跟著她的雙腳一起廢了,常常會忽略四季的變化,她幾乎要忘了放眼所及的景色有多麼美麗。
思及此,她突然來了興致,想到外頭吹吹涼爽的秋風,怎料才剛推著輪椅出房門,特別看護就跑過來關注。
「夫人需要什麼可以叫我。」
「你忙你的吧,我只是想到庭院吹吹風。」
「那等會兒我幫你泡壺花茶送過去。」
「嗯。」李薇希點頭接受後,就推著輪椅來到庭院。
這一區算是高級別墅區,住戶以知識分子居多,環境單純,治安也不錯,范家當初會在這裡置產,也是看中這個優點。
別墅前方有個大大的庭院,一旁種著幾棵樹葉茂盛的大樹,四周圍著半個人高的圍籬,大樹下還有一張石桌。
她知道那肯定又是范季澤為她量身打造的,因為石桌的高度,正好是她坐在輪椅上合適的高度。
「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但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唯有把自由還給你,希望你能夠早點找到屬於你的幸福。」摸著石桌,她真心誠意的自語著。
無法和喜歡的人廝守或許會很寂寞,但若是真的愛一個人,更希望對方能夠獲得幸福。
李薇希輕輕閉上雙眼,享受著涼爽的秋風,想念著遠方的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范季澤一直在遠處看著她,見她睡著了,他才敢走近,怕她著涼,他躡手躡腳的進屋拿了件小毯子替她蓋上,然後又靜靜的看著她許久。
她不是說吳中翔會來陪她嗎,為什麼到現在都沒看到人?他甚至懷疑,吳中翔根本不會來!
你在等他嗎?看著熟睡的她,范季澤在心底如是問著,接著又默默的苦勸,別抱太大的希望,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次受傷害。
他不捨地望著她,突見她輕輕動了動,他飛快放下手中的花束,快速逃離現場。
不久後李薇希醒來了,她張開眼,看見身上蓋著毯子,直覺認為是特別看護替她蓋上的,但當她看見桌上擺著花束時,卻不禁愣住了。
恰巧看護這時端著花茶過來,她便問:「是你幫我蓋的毯子嗎?」
因為范季澤交代過,所以特別看護就點頭承認了。
「那……花也是你放的?」看護何時去買了花,她怎都不知道?
「不是。」
「那是誰放的?」
「我也不清楚,夫人沒看見送花的人嗎?」
要是看見就不會問了,但看看護一臉不解,李薇希也知道問不出什麼答案,乾脆不再追問,不過她真的很好奇是誰送花給她。
那是她喜歡的太陽花,知道她喜歡那種花的人有兩個,一個是范季澤,但他只會在她舉辦演奏會時送花給她,另一個則是吳中翔,以前他追求她的時候,常常送她太陽花。
「是他嗎?不會吧……」
她幾乎都要忘了吳中翔的長相,說會和他重新開始只是個幌子,況且兩人根本沒有聯絡,她不認為吳中翔會知道她到美國來接受治療,所以……
比較有可能送花給她的人是前者?但……真的嗎?
她心中沒有任何答案。
有所期待,就容易受傷害,七年來經歷過無數次的治療卻都沒有進展,後來李薇希都會告誡自己,不要抱持太大的希望,才不至於在希望落空時,太過惆悵。
但是這次,她卻不斷的鼓勵自己要有信心,而且以後她沒有范季澤那強而有力的後盾,所以無論如何,她都非站起來不可。
黃健治醫師替她做了最精密的檢查,確定她的肌肉沒有因為神經壓迫而過度萎縮,他對她的情況感到相當樂觀。
「有些人,一段日子不能行走之後,肌肉就開始萎縮,那對治療與復健非常不利,可是你的情況真的令我大吃一驚,很少有人七年不能走路,機能還能像你一樣保持得那麼好,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只是每天坐在床上做伸展運動,不時按摩雙腿。」
腿不能動,她就腰動,再配合活動自如的雙手,努力替兩條腿按摩,後來她發現,她的腿雖然不能走,肌肉卻沒有萎縮,於是她就做得更勤快了。
沒想到平日勤於做腿部保養,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這讓她感到非常開心。
「由此可見,你的神經並未完全壞死,要對自己有信心,知道嗎?」
疾病需要藥醫,但是有些時候,心理上的平靜自若,也能讓病痛無藥而愈,黃健治常常這樣告訴他的病人,而那些病人改變了心境之後,病都奇跡似的痊癒了。
所以他一直深信,名醫還需要好病人,心態很重要,現在,他便在李薇希臉上看到了希望兩個字,那是打從內心散發出來的,不是醫藥給予的。
待確定她的身心狀況後,黃健治果斷地道:「明天我們就動手術吧。」
他和一般醫生不同,手術的日期,全看病人當時的心理狀態而定。
這突如其來的宣告,讓李薇希吃驚極了。「明天?」
「怕了?」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有點意外,我以為得等黃醫師您的日程安排好,才能進行手術。」
「你已經做好接受治療的心理準備了,就可以進手術了。」
這醫師真隨興,難怪很多人都說他是個怪人,寧願不賺錢到深山野領去幫助窮困的居民,也不願意替有錢人看病。
她算是幸運的。
「謝謝您願意替我動手術。」她衷心感謝著。
「你若是要謝,就該謝謝那個為你勞碌奔波的好丈夫,若非他感動了我的朋友,你們恐怕是找不到我的,你很幸運,擁有一個很愛你的男人,為你們的美好未來努力吧!」黃醫師起身,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笑著鼓舞道。
他的話,在李薇希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迴盪著。
旁人都說范季澤愛她,是真的嗎?她仍不太敢相信,他對她的付出是愛,而不是單純的責任。
第6章(1)
要進手術室了,除了特別看護,沒人陪著李薇希,她自己簽了字,躺在手術病床上,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靜,直到打了麻醉劑,她的意識才逐漸變得昏沉,最後就安穩地睡著了。
接下來手術持續了多久、又是何時結束的,她完全不知道,只覺得依稀中彷彿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床旁望著她很久,最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而他始終眉頭深鎖,一臉擔憂。
當李薇希醒來時,人已經在病房裡,身邊只有特別看護。
「夫人,您醒了啊!」
「嗯。」她點頭,目光仍下意識的梭巡著,她想確定自己看見的,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您需要什麼嗎?」
李薇希有些虛弱地慢慢搖頭,心裡相當失望,但她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把頭撇向一旁的茶几,雙眼緊盯著上頭那開得燦爛耀眼的太陽花。
「有誰來過嗎?」
「沒有啊。」范季澤下了封口令,看護自然不敢透露。
她並不是孤軍奮戰的,在她進入手術房之後,范季澤就在手術房外等候著,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即使她動完手術,他也沒有離開。
他一直在病房裡陪著她,他知道自己沒法代替李薇希承受手術的疼痛,只能陪伴她一起熬過最艱難的時刻,但他又不想讓她有負擔,所以在她醒來前先行離開了。
「那花是誰放的?」
「我在病房門口看見的,想說應該是送給夫人的,就帶進來插起來了。」看護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道,甚至還好笑的想,結束這份看護工作,她說不定都可以去演戲了,不過既然領人薪水,老闆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了。
又是神秘人送的!李薇希的好想知道,那個神秘人到底是誰。
但現在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追根究柢,醒來沒多久,她又昏昏的睡去。
她一睡著,范季澤就出現了,他並沒有離開,只是遵守著和李薇希的約定不打擾她的生活,但他卻無法不關心她。
她做的是大手術,不看看她,他放心不了。
看護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明明很愛李薇希、很擔心她,卻又不讓她知道他就守在她身邊。
「總裁,真的不能讓夫人知道花是您送的嗎?我想,她若知道花是您送的,一定會很高興的。」看護忍不住說出她的看法。
「不用讓她知道,繼續這樣就可以了。」
旁人也許會覺得他的行為很奇怪,但他不在乎,他只希望這次的手術能讓李薇希重新站起來,其他他無暇多想。
接下來的每一天,范季澤都會在李薇希睡著後,到病房陪著她,見她將醒之際,才會閃避到病房外,等待下一次能夠守著她的機會。
謝育琳屢次打電話給范季澤,都直接被掛斷,這讓她不免開始心急,畢竟兩家人關係匪淺,所以從小到大,他總會賣她的帳。
范季澤和李薇希表面上感情看似和諧,但她知道,他和李薇希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恩愛,相反的,她懷疑兩人根本就是貌合神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