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口像有火在燒,急著追問:「你是說真的嗎?沒有騙我?」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是你父親決定要分手的,我姊姊的想法也一樣,她毅然決然拿掉了孩子,說是不想留下孩子再有所糾葛,也不想伯母九泉之下不得安寧,更不能造成我們兩人的困擾,這樣對大家都是最好的決定,所以她沒有留下那個孩子。」
老天!她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怎麼會這樣?怎麼跟阿姨告訴她的都不一樣,是哪裡出了錯?是他在騙她,還是阿姨在騙她?
她急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後來呢?我爸呢?我爸去哪裡了?」
他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打聽過你父親的下落,你也沒跟他連絡嗎?」
她哽咽地說:「我一直以為他跟你姊姊在一起,也沒想過要打聽他的事,阿姨說他靠著你姊姊過得很好。」
「所以,你知道的那些,都是你阿姨告訴你的?」他沉吟的問。
崇柔點了點頭,心緒雜亂無章。
路馳雍很快做了決定,大手握著她的雙肩,看著她淚水婆娑的雙眸。「你回去先不要質問你阿姨,我先派人找到你父親,唯有伯父出面,才能釐清真相。」
「想不到路總裁竟然是那麼爽快的人,行事作風也相當乾脆,不但給我們很好的代理條件,還允諾今後荷香集團的歐洲代理權都要給我們,未來美加地區的代理權合約到期後也會把那裡的代理權交給我們,並且還要派人到公司來技術合作,我真的很感謝他。」
崇柔訝異到不行,慌忙說:「好的,姨丈,我一定會把您的謝意轉達給路總裁知道。」
老天!他什麼時候跟姨丈視訊會面的,還談好合約的內容了?如果不是接到姨丈要她轉達謝意的電話,她還被蒙在鼓裡。
他們每天都會見面,這麼重要的事,他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連忙打電話給他,想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肯提前把代理權簽給他們,新產品還沒開發出來,代理權卻要簽了,他有別的條件嗎?還是他在——討好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臉一熱。
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很親密,親密的就像一對戀人。
上班時,他會找各式各樣的理由把她叫去總裁室,下班後,他會分秒不差的出現在研發部綁架她,地點通常是高級餐廳,然後便移去第二犯罪現場——他的公寓,對她呃,犯罪……
「我的公主,等了一整天,你總算打來了。」他歎息著,聲音懶洋洋的。「慶生會熱鬧嗎?」
今天是週末,她和阿姨、表妹一起去她外婆家幫舅舅慶生了,所以他沒辦法獨佔她,如果不是她師出有名,他定然會將她拐到家裡,讓她陪著他。
知道他姊姊並沒有和她父親在一起之後,她的態度明顯軟化了,這是他的轉機,他要好好把握,她會不會永遠的留在他的身邊,等找出她父親就可以明朗化了。
「先不說那個。」崇柔輕咳一聲。「那個,我知道你跟我姨丈簽約了,姨丈要我謝謝你,他很感激你能適時伸出援手,現在他可以跟股東們交代了。」
她姨丈怎麼高興怎麼感激都是其次,他的重點是她。「那麼你呢?得到代理權了,你高興嗎?」
「我當然高興,畢竟這是我來台灣的主要目的。」她臉又熱了。「你有別的條件嗎?合約什麼時候簽?」
「簽約時間你決定,我只有一個條件。」他倦懶地說。
他的聲音怎麼無精打辨?不像平時的他,她有點擔心。「你說說看,我們會盡量滿足你的條件。」
「我的條件是——你過來。」
崇柔愕然。「什麼?」這算什麼條件?
他益發睏倦地說:「我身體不太舒服,好像發燒了,家裡也沒吃的,我整天沒吃,現在餓得慌,你買退燒藥和食材過來,我想吃你煮的東西。」
他生病了!她急問:「發燒了?怎麼會發燒?」
他悶悶的說:「我真的很不舒服,也很餓,沒力氣多講了,你快過來。」
那頭連聲再見也沒說,電話就突然斷線了,她很擔心他是不是已經昏倒了,連忙換了衣服,匆匆拿著包包要出門。
崔瑜珊從小蓓蓓的房間走出來,看到她要出門,有點訝異。「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她有些心虛的說:「去見一個老朋友,剛剛才連絡上的……就是……佳璉,阿姨記得佳璉吧?我大學最要好的同學,畢業了還一起到荷香集團上班。」
「原來是跟佳璉連絡上了,你一定很高興。」崔瑜珊笑了笑。「叫司機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她很快的說:「接送我們跑了一天,司機可能已經睡了,我自己搭計程車過去就行了,是知名的車隊,阿姨放心。」
這幾天看到阿姨,她都一直在壓抑自己,這些年,阿姨騙得她好苦,她很想問個清楚,但想到路馳雍交代先不要問,她才忍著沒有說。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點。」崔瑜珊也沒堅持。
她在玄關換了高跟鞋,匆匆的說:「我晚上可能不回來了,跟佳璉好久沒見了,我們會聊通宵。」
以前若這樣騙阿姨,她會覺得很內疚、很不安,現在她竟然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對阿姨說謊?
唉,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現在跟阿姨相處反而有壓力,她希望可以快點找到父親,告訴她事實究竟是什麼!
第9章(1)
這裡是北海岸的一個小漁港,很靠近基隆,午後的陽光照在柏油路上顯得炙熱,水泥圍牆裡探出不知名的紅花,安靜的小漁村只有老狗趴在民宅邊睡覺,偶有的機車聲是郵差來送信。
「就是這裡嗎?」
崇柔瞬也不瞬的看著車窗外,心情起伏不定,無法想像她父親住在這樣落後的漁村裡,縱然已經做了整晚的心理準備,她還是很不安。
所謂近鄉情怯就是這樣的心情吧?她竟然遲遲不敢下車。
在車上躊躇了半小時,她才在路馳雍的催促聲中下了車。
從長巷出去才是漁港,而單調陳舊的漁港也並不吸引人,標準的老漁村風貌,可能是有漁船出入,漁獲便宜新鮮,有遊客驅車前來,而港邊正在蓋大樓,因此工人滿多的。
想起他事先跟她說的,她父親已經再婚了,娶了小他十二歲的妻子,兩個人就是在這個小村落認識,結婚三年,生了一對雙胞胎,所以她有一對雙胞胎的異母弟妹。
他說,現在她父親和以前截然不同,早上跟妻子經營早餐店,凌晨四點就要起來備料,若有漁船回港,他也會去打零工,幫忙下貨,下午他妻子在美發店上班學美發,他就負責照顧孩子,有空就畫畫,假日遊客較多,他會在店門口擺出自己的畫廉價出售,也會在一些瓷器杯盤上應遊客的要求畫上他們想要的圖案,因為收費便宜,所以生意興隆。
他不再滿口藝術,也不再曲高和寡,他變得腳踏實地、務實。他現在的妻子很依賴他,把他當成一家之主,這改變了他,養家活口成了他的驕傲,過去好吃懶的惡習都已不復見。
她真的很難想像他口中的父親,在她的記憶裡,父親把藝術看得至高無上,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以前有人想買他的畫,他認為對方沒有水準還不肯賣,這樣的他又怎麼可能會在杯盤上作畫?
「時間改變了他,也可能是伯母的死讓他有所頓悟,總之,他現在過得很踏實,不再好高驚遠。」
遠遠的,招牌上「阿珍早餐」四個字映入她眼簾。
阿珍是他妻子的名字嗎?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女人,母親苦惱了一生也改變不了的男人,為她而改變了,真是奇跡。
「你放心,這個時間遇不到你父親的妻子,倒是會看到你的弟妹,他們很可愛。」這也是他特意挑下午過來的原因。
兩個人遠遠的看著,還沒決定要過去,突然,早餐店的紗門打開了,一名男子走出來,兩手各牽著一個在吸奶嘴的幼兒崇柔的呼吸一窒。「爸……」
他曬黑了,看起來老了些,胖了些,不過神辨奕奕的,嘴角含著笑意,正低頭在看顧兩個孩子有沒有走好。
路馳雍知道她情緒很激動,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緊緊握了握她的肩膀。「我們過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諒解父親多年,見到他,她的淚水還是不自覺的流下來。她搖頭。「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了,他過得很好,會選擇落腳在這裡也是不想遇到認識的人,我們不要去打擾他比較好。」
他頗為意外她的決定。「你沒有話對他說嗎?」
崇柔吸了吸鼻子。「知道他在這裡就好,我不會再埋怨他恨他了,兩個孩子還小,需要他的照顧。」
「那麼你阿姨呢?」他啾了她好了會兒。「你會跟她攤牌嗎?」
「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阿姨。」她輕歎了一聲。「阿姨也是因為太維護我媽,才會騙我,她們姊妹感情一直很好,她為我媽不值得,才會這麼怨恨我爸,才會不想我跟我爸連絡,這些苦心,我決定試著去體諒她,不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