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穎老師,你陪時先生聊聊,介紹一下我們園裡的環境設備。」園長招架不住,只得對小霸王投降。「我帶言言過去,先安撫他一下,你們先聊。」
「麻煩您了,園長。」時祈峻感激地點頭道謝。「這孩子就是脾氣拗,請多包涵。」
「沒關係,小孩子嘛,呵呵。」園長牽著小言言向遊戲區走去。
寬闊庭院中,只剩下時祈峻和安緹穎相對無語——
「需要我介紹什麼?」安緹穎別開目光,冷淡且帶著敵意。「我想你應該打聽得夠清楚了,不清楚的你可以上我們幼稚園的網頁,裡面什麼都有。」
「緹穎?」輕喚許久不曾再提起的名字,時祈峻心頭泛著酸意,語氣感性。「哎……真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相遇。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都沒變。」
「不用客套了。」安緹穎仍不願與他目光相對,刻意冷淡道:「很多事情都只是碰巧而已。沒什麼好講!既然你把兒子送過來,我會盡本分照顧,這點你大可放心。」
「緹穎!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她的敵意令人傷心,時祈峻好言安撫道:「不管你怎麼看我這個人,畢竟我們曾經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不要提『曾經』!」安緹穎斷然否決他的說法。「你我的事情,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你……你還在生我的氣?」時祈峻擰起眉峰,為難地啟口。「還在氣我當時堅持要分手?」
「沒有!誰會記得那麼久以前的事!」安緹穎忿忿甩頭,咬牙道:「你分手分得很對,薄情寡義的男人有什麼好留的?」
「緹穎……別這樣好嗎……就算我們分手了,也不一定要當仇人。」
「請叫我小穎老師!」不可控制地提高了聲量,安緹穎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緹穎,你……」面對她的高度防衛,時祈峻無言以對。
「時先生,從現在開始,我只是言言的老師,其他的都不要再提。」
「我想,我們需要找個時間好好談談。」他不想當千古罪人,多年心結應該化解。
「沒什麼好談!」她直接轉過身,以堅毅語氣道:「你對我而言,單純只是學生家長。除了跟學生有關的事,其餘沒什麼好談。」
「緹穎,我知道當年那樣強硬的方式傷害了你,可是,我不是存心故意……」他對她有萬般歉意,只是沒機會當面道歉。「給我解釋的機會好嗎?緹穎,我們之間不必存著深仇大恨。這些年,我一直掛念著你……」
「時先生!」安緹穎激動地提高了音量。「需要我說第二次嗎?你是家長,我是老師,僅止於此。」
「哎……」時祈峻心疼又不解地望著她微微漲紅的小臉,歎道:「我知道了。原來,你一直這麼恨我。」
「時先生,我該進教室給孩子上課了。」安緹穎直接跳過他的話題,冷然道:「抱歉,我先告辭。等會兒言言會到我的教室上課,他會受到很好的教導,請您放心。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了,再見。」
語畢,不待他再有任何回應,安緹穎逕自轉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時祈峻一個人呆立著,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她似乎比以前更孅瘦了,水瑩晶亮的眼裡蘊含著憂傷,他不敢想像這些日子以來,她是怎麼熬過去的?
之後她曾再談戀愛嗎?有沒有哪個男人帶給她快樂溫暖?
或者,她倒楣的又遇到像自己一般、為了前途理想而放棄愛情的壞男人?
時祈峻一直等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慢慢踱步走向遊戲區,向園長打招呼道別。
「放心啦!時先生,有小穎老師在,言言一定一天比一天進步。」園長拍胸脯保證。「帶孩子要有方法,小穎老師很有經驗,你可以完全相信她。」
「是。」時祈峻點了點頭,深深說道:「我相信她一定有辦法,我相信她。」
「呵呵,重要是家長有信心,我們兩方面配合,一定可以帶好孩子。」
「言言就麻煩你了。」時祈峻向園長告別。「我公司裡還有事,園長再見。」
「您忙您忙,孩子交給我們,沒問題。」園長笑容滿面地揮手道別。「請您慢走。」
站在幼稚園門口,時祈峻依依不捨地回頭一望再望,企盼能再看她一眼。
分手多年來,他對她依戀如昔。時祈峻坐進車裡,彷彿坐進時光機,過往情景一幕一幕浮現眼前——
那年,為了前途而狠心離開安緹穎,時祈峻蓄意讓自己變成鐵石心腸的男人。
任何女人投射過來欣賞愛慕的眼光,全被他刻意築起的銅牆鐵壁擋住,他最真實的內心,任何人都碰不到、觸不著,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撩撥他理性冷靜的心思,不論是再熱情、再火辣的女人也一樣,注定只能一再地碰壁。
俗話說:烈女怕纏郎,時祈峻恰好相反,他是專門終結「纏女」的「烈男」,熱情女郎為了愛他不惜以肉身與冰山相撞,不過冰山撞久了只會傷痕纍纍、失去鬥志,他建築的冰山底下早已不知累積了多少冤死的桃花魂。
雖然,他在美國深造就業的五年裡,偶爾也傳出些誹聞,但每一樁都像春天紛飛的花絮,短短地亂飛一陣便什麼都沒了,連像查克朗、包靜茹這麼熟的好朋友,都搞不清楚誰曾經是他點頭承認過的正牌女友。
經過了五年,再次見到她,她依舊美麗如昔,她清雅的五官彷彿看不膩的一幅畫,不費吹灰之力便沸騰了時祈峻心中凍結千年的冰山!
難道,這世界上只有安緹穎能打開他自行封閉、密不透風的心?只有她的微笑可以輕而易舉地攪動他平靜無波的心海?
回程的路途中,時祈峻揮不去腦裡一再浮現的她的身影。
分離的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有想念過她,從剛去美國時,每每想起她總是心痛如絞,到後來隨著時間流逝,疼痛慢慢淡去,只剩下隱隱的傷感。
他知道時間會是最好的解藥,自己不敢承認的是,五年的時間並不足以徹底將他治好。
若是彼此不再相見或許也就沒事,今日再相逢,他有預感——未熄滅的殘餘火星,極可能再次掀起燎原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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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你回來了?」才踏進辦公室,包靜茹已坐在沙發上不知等了他多久,巧笑倩兮問道:「言言還適應嗎?這家幼稚園很有口碑喔,我是多方打聽比較才敢推薦給你。」
「嗯,謝謝你費心。」時祈峻還沒整理好思緒,在幼稚園與安緹穎的一番對話仍在心海激盪著。
時祈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度重逢,他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
更意外的是,她成了兒子的老師,而且,對於過去的點點滴滴似乎仍然在意,她還是不諒解當年他必須捨棄她而離開的無奈。
「對了,你有見到那個小穎老師嗎?」包靜茹沒發現他的心不在焉,大聲高談闊論。「我聽說她很會帶小孩,再頑劣的孩子經過她的管教後都會變得彬彬有禮。你應該見過她了吧?」
「呃……見過了。」時祈峻回答得支支吾吾。「她很不錯,看起來很有經驗,也很專業。」
「呵呵,你滿意就好了。」包靜茹很得意,邀功道:「你能滿意,就不枉費我花了好多時間到處去問朋友,還實地跑到那家幼稚園去瞭解,比我自己的孩子要上學還認真,別人都笑我瘋了。哈哈,有什麼辦法嘛!你是我的好朋友,朋友有事相托,當然得盡心盡力。」
「沒錯,真是多虧你了,靜茹。」時祈峻恭維道:「若不是你努力幫我打聽,我還真是不知道該拿這孩子怎麼辦才好?小小年紀就如此霸道蠻橫,都怪我媽寵壞了他。哎——」
「天下父母心。」包靜茹感同身受,表情跟著變沉重了。「從一開始,我就認為言言應該到台北來受教育,老是留在鄉下當土霸王怎麼行?雖然我沒當過媽,可是我瞭解言言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失衡,或許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才造成他偏差的個性行為吧?他想引起大人的注意,想吸引大人多給他關心。」
「唉,這孩子命苦,出生才多久就沒了父母親。」時祈峻忍不住傷感。
「還好有比親生父親還疼他的你在。」他的憂鬱傷感讓人心疼,特別是暗戀他的女人。
「那是應該的。」時祈峻啞著嗓子,緩緩說:「兄弟姐妹裡只有我單身,我責無旁貸。」
「不過——你想過沒有?」包靜茹淚光閃閃,哀怨眸子瞅住他俊挺的五官,柔情道:「言言除了疼他的父親之外,或許他更渴望母愛?」
她的暗示很明顯,時祈峻當然聽得明白,卻靈巧閃過。「我可以給他雙倍的親情,畢竟母愛是可遇不可求。找了不適當的人,說不定適得其反,不可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