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忍痛分手的舊愛,未曾離開過他的心房,然而再多遺憾也追不回親手推遠的情人……
燃燒的煙吐不掉心頭沉積的愁悶,時祈峻一個人在角落歎氣。
「時大哥?」一道輕柔軟甜的嗓音劃破沉寂。「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循聲揚起眉望過去,時祈峻眼簾映入一張可愛嬌俏的美麗臉蛋,可惜了——那般動人的容顏在此刻只教他感到厭煩。
如果事先知道今晚她也會來,說不定他會隨便找個借口溜回家睡大覺去。
眼前這年輕女孩叫吳韻笛,是時祈峻的大嫂奉母命極力撮合給他的對象,無論從年紀、個性、想法、外型等等,沒有一樣讓他覺得彼此合適!
他不明白大嫂究竟在打什麼算盤?認識的女孩子那麼多,她什麼人不好介紹,偏給他找了個天差地別的小毛頭,根本是個從頭到尾徹底荒謬的人選。
「時大哥,你心情不好嗎?」沒看出男人眼中的不耐,小女孩喜孜孜地往他身邊坐下。「剛剛他們都在找你喔,大家唱得太投入,都沒發現你不見了。嘻嘻,還是我比較厲害,只有我想到你可能會躲在這裡。」
「我只是出來抽個煙,透個氣,不是躲。」時祈峻沒好氣地瞟她一眼,啞著嗓子道:「回去繼續唱你的歌,我想自己靜一靜。」
「喔。」
被心愛的偶像冷言拒絕,吳韻笛失望地垮下臉,脆弱心靈雖被刺傷,卻也不甘願就此放棄與他獨處的機會,鼓起勇氣道:「時大哥,我幫你倒杯咖啡好嗎?工作人員剛煮的,很香呢!」
「不用。」時祈峻收回目光,恢復冷漠沉思的表情,再次強調。「你還是先回去唱歌吧!等我抽完煙,我自己會回去。」
「那……好吧。」又被潑第二次冷水,吳韻笛只得悻悻然起身,神色黯淡地回包廂去。
靜思片刻,指間的煙燃盡了,他從口袋裡再抽出一根煙,毫不考慮地點上,淡淡煙霧重新迷濛他的眼睛……
方纔掀起的情緒波潮尚未平息,時祈峻小心翼翼躲藏著,不想讓包廂內那幫好朋友們輕易看穿他埋藏多年的心事。
「嗨,你幹嘛一個人躲在角落玩自閉呀?整個晚上都沒聽到你唱歌,查克朗又老是霸著麥克風,他唱歌難聽死了!」
又來擾亂他清靜的女人是包靜茹,時祈峻在美國留學時,參加台灣同學會所認識的朋友。
「呵呵,查克朗就是喜歡在漂亮女人面前獻歌藝,可惜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大家都老朋友了嘛,多包涵包涵。」時祈峻熄掉煙,不打算再坐下去。
連著被打斷兩次,他感到有點煩躁,一股莫名的火氣在胸膛悶燒著。
「我們何止是包涵而已?是很『忍耐』好不好!朋友做到這樣,算很夠意思的了。」包靜茹微微揚唇,幽深目光停留在他寒漠的臉龐。「要不要進來唱一首?就當是拯救一下大家的耳朵嘛,再聽查克朗鬼吼下去,大家都要瘋了。」
「不了,我的歌藝也不怎麼高明。」時祈峻微笑拒絕。「密閉空間讓我很不舒服,老覺得快要缺氧。」
「是嗎?」包靜茹緊張的盯住他的臉道:「哪裡不舒服?喝點冷飲會不會好一點?」
「沒事沒事。」他搖了搖手,淡淡說道:「抽完煙好多了,別緊張。」
「Jim,你好奇怪。」包靜茹咬了咬唇,含情雙眸欲言又止。「Jim,我……」
「你想說什麼?說吧!我們又不是不熟。」時祈峻別開臉,她太深情的凝望令他精神緊張。
「我——我剛剛問了那位吳小姐。她說,她是你大嫂朋友的女兒,你們……你們該不是今天順便相親聯誼吧?」
「嗯。」不置可否,他輕輕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查克朗怎麼會把她找來,既然來了也罷,畢竟來者是客。」
「這麼說,你也接受了?」包靜茹雙眉緊鎖,深吸了口氣。「你們年紀差那麼多,而且,她、她不過才讀到高中畢業,你是留美企管碩士,這——好像離譜了點吧?」
「呵呵,你什麼時候也變成管家婆了?」時祈峻睨她一眼,開玩笑道:「以前我們在美國的時候,你老是擔心查克朗愛亂把妹,成天緊張兮兮,結果人家查克朗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你該不會也想把我弄得孤家寡人一個?」
「查克朗的事情就別再說了!」包靜茹急著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我們當時是情侶,現在我跟他只是朋友,可是,你——」
「我們也是朋友。」接下她的話,時祈峻藉機表明心跡。「靜茹,我始終當你和克朗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
「為什麼?我就說你很奇怪——」藉了點酒意,包靜茹大膽說出心裡的話。「你好好的一個大男人,為什麼從沒見你正正式式談過戀愛?」
「我怎麼沒有談過戀愛?」時祈峻反駁。「那時候,你們不是也都看過我的女朋友?」
「是女朋友嗎?」包靜茹愈說愈激動。「那些都只是花絮,你一點也沒當真。那時候,你一直都對女孩子很好很好,班上好幾個亞裔女同學不約而同以為你愛上她們了。偏偏,你又好像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懂!Jim,為什麼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進到你心裡面去?」
「或許是因為我錯過了!也有可能,是那個人還沒出現。」毫無遲疑,時祈峻看著她迷惘的眼眸,斬釘截鐵地說:「靜茹,如果你還當我是好朋友,拜託不要探我個人的隱私好嗎?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間。」
他早打算把那段回憶深深鎖在心底,當年是他自己的抉擇,造成任何後果當由他自己來承擔。但是,時祈峻不願意任何外人來碰觸他的舊傷口。
「Jim,我……」
「好了,別再提這個。」時祈峻停止這話題,熄掉煙,往他們的包廂走去。「走,進去唱歌吧,不要讓查克朗獨佔麥克風。」
於是,沒有得到答案的包靜茹更鬱悶了,她一進包廂裡便拚命灌酒,迷戀的目光只敢在昏暗中放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為「他」瘋狂,可惜「他」一點兒都不領情。
她一向是想要什麼就非要得到的女強人,事業如此,感情也不例外。包靜茹一杯接著一杯猛喝,內心一再告訴自己:只要他一天沒固定女友,她就沒理由放棄,就算他真是座冰山好了,也總會有被融化的一天!
一群人喝得盡興、唱完歌已是深夜,本來該負責開車的查克朗渾身酒氣,兩位小姐包靜茹和吳韻笛也喝得差不多,現在唯一最清醒的只剩下滴酒未沾的時祈峻,也就是說,現在只能由他負責把這三個人安全送回家去了。
唉,沒事惹什麼麻煩?!早知道回家睡覺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哼!都是查克朗害的!明明該他負責的事,竟敢喝醉擺爛不管?好!看我明天怎麼修理你!
時祈峻站在車外,背脊抵住車門,獨自興歎不已。
他仔細想了好一會兒,計畫著該走什麼路線才能順暢又快速地把三個醉鬼安全送回家去。
時祈峻全神貫注思索著,渾然不覺距離不到二十步之外的一部小型轎車裡,正有一雙柔情麗眸深深瞅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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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穎?怎麼不開車?找不到停車卡嗎?」閉上眼假寐的同事,含糊地問道。
今晚為了幫同事慶生,熱鬧氣氛下大家全喝了酒,安緹穎喝最少,卻也有些微醺,一張停車卡怎麼也找不到,當她喜出望外地從椅座下翻出它,再起身坐正時,一揚眸便傻了——
「呃——我找到了,不小心掉到駕駛座下面。」
「找到了,那就走吧。」女同事幾乎快睡著了。
「嗯,可以走了。」安緹穎口中應允,雙手卻動也不動地放在方向盤上。
方纔猛然揚眸,完全不及防備的片刻,安緹穎突然跌進一雙深黝如寒潭的黑瞳中。
某些烙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瞬間翻轉攪動……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
她真的傻了,思緒停止運轉。分開那麼久,不曾想過有再次重逢的可能,安緹穎愣愣地望向前方,一次又一次地確認,那熟悉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往事不堪再提的「他」——
寬闊胸膛,俊挺五官,如刀雕刻過的挺直鼻樑、有個性的下巴,墨黑的濃眉,身形瘦高偉岸,薄唇緊抿,散發不易親近的冷淡疏離氣息。
一定是他了,除非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時祈峻。安緹穎很不想承認——當初,不就是愛上他才氣縱橫卻又冷漠詭怪的性情,他深沉不易瞭解,偏偏這種特質又特別吸引女人愛慕的眼光。
安緹穎奮不顧身愛上他,轟轟烈烈和他談了幾年戀愛,誰想得到他心裡只有事業前途,根本沒把自己放在他的人生規劃裡。於是,他為了美好的前途一走了之,一絲不捨也沒有就走了,此後再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