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不當戶不對,他也覺得應當另娶,至於喬翠喜,到時候找個理由降為貴妾就行了,畢竟也是無辜之人,休了她,她又要去哪裡。
可這件事情應該只有他們祖孫知情,她是如何得知?
「這種事情何必要人說,我又不是傻子。」她一臉奇怪,「難不成你想跟我白頭偕老嗎?」
陸蔚英莫名有種被看扁的感覺,「怎麼可能。」
「那不就好了。」
這女人、這女人——真是太沒規矩了。
陸蔚英以前聽得「門當戶對」,總覺得是名門自視太高,現在想來,古人之言還真有幾分道理,喬家太爺雖然也是城將,但畢竟那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從商多年,規矩早不知道丟到哪裡去,才會養出言行舉止都需要再學習的女孩。
可是……她竟能猜出自己最後的去處,倒也是讓他另眼相看,昨天看她那樣搖床柱丟枕頭,還以為她生性愛胡鬧,現在想來,也不盡然。
「你不說的話,那我先說好了,我喜歡看書寫字,所以過幾日會找個空房間佈置起來,權充書房,我看的書都是話本、彩拓、地方志,要喜歡可以過來拿書,但我想你應該不會愛,我過門時,陸家不肯讓我帶整家陪房,所以只有奶娘跟三個丫頭,她們就是老實人,不太懂侯府規矩,希望你的大丫頭們別為難她們,還有,我初一十五會去昭然寺上香,這是祖母答應我的,到時候我就直接去了,不再另外跟你稟告。」
陸蔚英就聽她劈里啪啦一大串,忍不住皺起眉,話真多。
「最重要的是,我想跟你要個牌子,這樣丫頭替我出門買東西才不會被守門婆子刁難,我雖然有錢,但不想給這種人,我想賞就賞,想跟我敲詐,門都沒有。」說完,還嘖了一聲。
男人還沒氣完,聽到這裡又想笑。
喬利農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段氏也是典型的當家好太太,兩人是怎麼教出這種奇葩女兒的?
莫非真像昭然寺老和尚說的,是命盤逆星的關係,所以天性如此?
「我對你沒什麼要求,別惹事就行。」
「我又不是惹禍精,世子安心吧,不過,如果別人來惹我,那可不能算在我頭上。」喬翠喜趁機提醒,「叔母可能會有事,堂嫂可能會有事,有兒子的雪姨娘,也不會是簡單人物,我可以不出暄和院,但如果人家要來,我總也不能關著門,若真怎麼了,別怪我啊。」
「我暄和院是什麼地方,幾個婦孺還沒這膽!」
「但是,有個婦孺今天早上很大膽。」她毫不客氣的戳穿這件事情,「新婦敬茶都敢鬧,這已經不是膽子大的問題了,你總該跟我說清楚,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收拾。」
陸蔚英聞言,臉色又難看起來。
說話間,馬車停下了,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暄和院。
喬翠喜深呼吸了幾次,又是一輪拜見,不過滿福院是她拜見別人,回到暄和院,是別人拜見她。
古代人真的好煩,沒完沒了的下跪,膝蓋不疼嗎?
想是這樣想,她還是在大廳上與陸蔚英左右分坐,接受各種跪拜。
暄和院最大的就是周嬤嬤了——他的奶娘,奶娘雖然是下人,但不是一般下人,當然不可能真的讓她跪,她早就蓄勢待發,等周嬤嬤預備提氣下膝蓋,她便伸手親自扶起,「周嬤嬤是夫君的奶娘,以後不用跟我行大禮。」
周嬤嬤推辭了一番,都是類似「萬萬不可,少夫人是什麼身份,老奴自然是要跪拜」的話,後來在她的強力勸說下,勉強接受。
接著是管事伍娘子,大丫頭碧兒、黃櫨、柳綠、雪青;他的心腹伍光宗、陸松、陸柏,另有小廝八名,二等丫頭八名,粗使婆子八名,全都一一下跪拜見世子夫人。
她在滿福院一直收禮物,現在就是一直給,每個跪下自報姓名,蘇木就給一個荷包,裡面都是金珠子,管事跟大丫頭等級的,另外賞了首飾珠釵。喬翠喜知道賞銀多雖然換不到貼心,但至少比較不會跟她搗亂,所以荷包做得比較大,金珠子能裝多滿就多滿。
幾個下人都是人精了,拿到沉甸甸的大荷包,一個個笑得忠心耿耿,可表日月。
接著就是換她的人去跟陸蔚英下跪了。
當然,他沒有讓房嬤嬤別跪,在他眼中喬家始終低等,就算嬤嬤是妻子的奶娘,也不算啥,一個一個都叩了頭,由周嬤嬤給下荷包。
喬翠喜鬆了一口氣,拜見大戲,總算告一段落了。
穿越後,喬翠喜分分鐘都在懷念現代生活,她的手機遊戲,她的連續劇,她的廣告企畫,這一切的一切,都沒了。
到陸家後,喬翠喜分分鐘都在懷念喬家生活,睡到日上三竿,好幾個箱籠的話本,愛她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沒了。
她在喬家兩年,想念了現代兩年。
她在陸家一個月,想念了喬家一個月。
好想睡到中午起床啊,但不行,府裡的女人早上要去陸老夫人的滿福院請安,而且請安都要很久,不可能餓著肚子去,於是乎,她得更早起來——不過看到陸蔚英也要這樣早,她內心就平衡了。
身為平海侯與平海侯世子,陸家父子是要上朝的。
至於起床這種事情,當然是分開啦,他一直睡在書房,她一個人躺著雕花百子床,很舒服-那日他重罰守門婆子,相信大家短時間內都還很有印象,不想被全家發賣的話,要機伶點,嘴巴別那樣大。
對於陸蔚英,她沒什麼怨言,他雖然沒怎麼搭理她,但也沒怎麼限制她。
身為世子夫人,要在一一進整理個房間放東西有什麼大不了,她也沒傻到要親自來,吩咐下去,伍娘子短短幾日就搞定了,錢自然是她自己出,不走公帳,省得麻煩,再把從喬家運來的兩車子書擺上去,書房就算大功告成。
陸樂暖每隔幾日就來一趟,小丫頭喜歡看她的話本,想借幾本回百卉院打發時間。
十二歲,在高門已經可以開始議親了,喬翠喜也就把她當成小大人,「不是嫂子小氣不肯借,是這書難登大雅之堂,若是被母親發現,責罵我一頓還好,怕的是萬一傳出去,小姑看這種話本,怕會惹人非議。」
大黎朝的蒙,就是二十一世紀的戀愛小說,各種「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窮書生借住縣衙,卻跟縣令千金互定終身」之類,也是挺纏綿浪漫,其中不乏一些小黃書,當然,小黃書都是鎖在箱子裡的,書房放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才子佳人故事。
已婚的太太奶奶看話本打發時間無所謂,但陸樂暖可是未出閣的千金貴女,名聲比什麼都重要,她可不想害了這小姑。
「小姑若喜歡,可常來嫂子這裡看書,彩拓、地方志這些借回去不妨,只是話本就不太好。」
陸樂暖並不是刁蠻大小姐,知道嫂子是為自己好,也欣然接受。
於是乎,陸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件事情,大房嫡小姐很親近剛入門的新媳婦,許氏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自然擔心,一次突然殺過來,只能說剛好前日蘇木買了幾本異域遊記,兩姑嫂在美榻上一左一右,各捧一本看得十分入迷,見到婆婆來,喬翠喜連忙起身穿鞋,許氏拿起書一看,是海外異聞記事,只交代了嬤嬤別耽誤小姐吃飯時間就走了。
陸樂暖略帶歉意的說:「嫂子別見怪,哥哥跟娘不親,娘大概是怕我跟你親近了,也跟她不親了。」
「母親過來看看,又不是什麼大事,哪說得上見怪不見怪。」她雖然喜歡陸樂暖的性子,但在她眼中,這小姑就跟個小朋友一樣,講直白點,相處是可以的,但要變成好朋友是困難的。
陸蔚英娶她是為了利用她,將來還打算要踢開她,她自然沒打算在陸家拿出真心,小姑來暄和院看看書,放放懶,這沒問題,但她不想聽陸樂暖的心事跟為難,在陸家,再難的人都沒她難。
於是她很快把話題轉開,陸樂暖才十二歲,當然一下就被帶著走了,說起外祖父的王爺府有多大多好玩,那裡表兄弟姊妹真多,她特別喜歡詩冬表姊,人又好,又溫柔,喬翠喜連忙附和,雲初郡王是什麼人,他的女兒當然出色,於是,又是愉快的一天。
至於陸蔚英,她真沒什麼好抱怨——他願意睡書房已經大恩大德,休妻什麼的她也無所謂,她有田產,有鹽田,有銀子,富有的女人不管結婚還是單身,都能過得很舒服,可以的話,她還真希望他趕緊休了她,到時候她東西收收回喬家,繼續當她的大小姐,天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畢竟每天五更起來只為了去陸老夫人跟前盡孝,真是太痛苦了。
陸家男人,沒一個去跟自己的娘跟祖母問安,倒是媳婦孫媳孫女一個不能少,這算哪門子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