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桐沒有反應,像一隻蒼白的娃娃。
「但就因為這樣,利先生說他非回來不可……就因為是癌末,他說一定要回來確定,妳必須幸福。」馬國程一口氣把話說完。
坐在馬國程身邊,她像是沒聽見這番話,仍然沒有反應。
「我對利先生的病情,仍然很樂觀。」馬國程忽然振奮起精神,強做歡笑地表示:「目前癌症基因療法,在國外早已開始進行人體臨床實驗。況且,利先生一直以來持續扼注大筆資金,從事生醫研究,他本人就是世界最大生技開發公司的重要贊助人。」
他接著道:「也許未來新的基因療法問世,致癌基因將可加以修補或者替換,使病人的細胞得以恢復正常功能,屆時癌症將不再是絕症。到了那一天,也許利先生會是第一個基因療法的見證者!」
也許會有奇跡出現的那一天。
也許……
「我該進去陪曜南了,他一定在等著我回去。」欣桐突然開口。她露出微笑,點頭後就起身走回病房。
馬國程怔坐在椅子上,忽然間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只怕利先生的時間,已經等不到那一天。
馬國程一個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忍不住掩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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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第三次發出病危通知,利曜南的病況已經非常危急。
在這最後一刻,欣桐放棄急救,因為彌留的最後時刻利曜南忽然睜開眼,如果選擇在這個時候繼續急救,過重劑量的麻藥會讓他再度陷入昏迷。
而這一次的昏迷,他將永遠不會再醒來。
欣桐所有的家人都在病房裡,包括朱鳳鳴,此時此刻,女人低頭哀泣著,男人別開臉,沉默地等待送別……
這是最後的時刻了。
欣桐已經沒有眼淚。
她的淚水,在這一刻之前已經流乾。
利曜南混沌的視線搜尋她,終於他們四目交望,他遲緩地將手伸到半空中,伸向她的容顏……
欣桐握住他的手,然後安靜地、蒼白地躺在他的胸前。她依稀可以聽見他微弱的心跳,在他離開前,最後一串生命音符。
「今生,我欠妳……太多……」呼吸器幾乎阻隔他低弱的聲音。他眷戀地撫摩著她的發,那破碎的音調,有無限的不捨。
欣桐凝望半空中虛無的焦點,碎裂的心,已經失去哀傷的反應。
「來生……」他的手停留在她的發上。「我們再續……緣。」
音符驟止,戛然而終,她再也尋覓不到他的心跳聲。
女人們的哀泣驀然變得歇斯底里,欣桐聽見父親的哭聲……
她緩緩閉起眼……
最後一滴淚水,遺落在他的胸口。
【全書完】
◎編註:敬請期待鄭媛的最新力作。
後記—但願人長久
我知道你們傷心,知道你們難過,因為我也跟你們一樣傷心,一樣難過。
延遲了兩個多月才付梓成書,是因為我顫抖著不能下筆,知道你們看到最後一刻會有多麼的心酸淒楚,我自己也一樣難以承受。然而我的淚水即使邊寫邊流,仍然不得不停筆於這樣的結局。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是古人的滄桑、古人的感慨、古人的小小心願。
對照今人,我們一樣期盼著這風花雪月的結局,在現世圓滿。
然而,即便如此,我實在不能做違心之論,寫一個恭禧發財皆大歡喜的媚俗結局,因為如果那樣做,這一部書就成了輕狂的賀歲片,枉費你們花了這許多時間,閱讀這一整套作品。
然而在我心中,今生今世,除了無法千里共嬋娟,欣桐與曜南的愛情,卻博得了但願人長久。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牛郎織女一年一會,愛情芬芳如舊,恆長悠遠。泰少游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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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套《玻璃鞋》,我花了八個月的時間創作,唯全心全意思考結局,希望你們在合上書本那一剎那,百感交集。
這段期間,一直想跟你們說些什麼,但每回到了網站上,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總覺得我們該心有靈犀,該心照不宣。
這八個月來,我慢慢愛上旅行,喜歡來到異地的滋味,那種感覺是解脫,總覺得這短短數日遊憩,就像一個新的人生,得以拋卻前世繫絆,讓我能鬆口氣。
說穿了,是個逃避。
記憶中,打從成為一名作者開始,我的筆記型隨身計算機,就不曾離開過身邊,無論吃飯、看書、喝茶還是逛街……
計算機一直跟隨著我,就像如影隨形的孿生子,注定了牽繫。
唯有在旅行時,我將計算機遺忘在酒店,雖然它仍然跟隨我來到異地,但我捨得暫時別離。
你們能瞭解嗎?
成為一名作家,對我而言,是一輩子的負擔。
濃濃的牽掛,是因為我明白,我的文字,對你們有深刻的影響力。
你們鼓勵著我、催促著我、提醒著我……一定要不斷創作。在你們心底一方,保留著屬於我的位置,那位置就是我的牽掛,就是讓我不斷創作的動機。
為了你們,我寫作。
為了我自己,我創作。
這美好的維繫,從過去到未來,只要我仍然提筆寫作,就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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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曾經看到一位朋友在版上留言道:在這世上,每個人都習慣替自己的行為找到借口,讓行為合理化。
我一直深信,行為即代表意念本身。
行為是否合理正當,人心的探討早被擠兌到邊緣,成為擲地有聲,卻無足輕重的玩意。
現代生活早讓我們忘了人應互重互愛,遑論民胞物與的美德。
我們夠關心週遭的人嗎?無論是你的朋友或者敵人,你是否都能平等待之?恆常愛之?
人類的可悲在於行為本身,時常被意志而非本心牽引著走向忐途。
在我寫《黑豹的小姐》之前,我個人最喜歡的作品,是臨真格格的故事《鐵心郎君》。寫這本小說,創了我有史以來最快的寫作速度--只花了二十天,就寫完全書,而當時我還是一名手寫稿作者。
猶記得寫臨真格格的故事時,我一點壓力也沒有,因為這雖然是我的第三本作品,然而當時我的第一本書尚未出版問世,沒人知道我是誰。《鐵心郎君》這本作品很簡單,她在講一名善良女子美好的單戀,以及她企望渴求的愛情原型。
到今天,我寫《玻璃鞋》這一套書,期間有許許多多數不清的讀者,在網站上給我寫上一篇篇長長的留言,每個人都急著告訴我,你們看到《玻璃鞋》的感動以及你們的期待與心得,你們是如此這般的鼓勵、祝福我,懷著善意樂見我的成長,在這兒,無論是督促或祝福的留言,我都深深深深地感謝你們,你們良善的建言,給予我愛的力量,謝謝你們,我親愛的知音。
然而,仍免不了,有一些懷著忿怒與驕慢、偏頗粗率的言詞,讓人遺憾。
量子力學充分顯示,人心意念,最後必定還諸己身,科學驗證不再局限於宗教的因果論。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很瞭解人性的醜惡,就請你們別再浪費力氣,因為你們表面看似達成侮辱我的目的,然而邪惡的意念之下,必然造成相反的結果--
惡言是翹翹板,是施力的槓桿,今日我有如此成就,多虧你們。
偉大的哲人說:我思、我想、故我在。
惡念等同思想,是一種意念波,在時間中超越光速,故永恆存在。地獄為何永難有出脫之期?因為惡念不除,時間就永遠凝止,不會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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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鞋第五集,我寫到「憂鬱症」這個名詞。
新書出版之後,忽然就在電視上看到一條人人關心的新聞--一名正值荳蔻年華的年輕女孩,因為第三者的介入,為愛跳樓輕生。而這名第三者,是女孩的乾妹妹。
看到這條新聞當時,我兩眼盯著螢光幕,忍不住的鼻酸,內心感到非常、非常的難過。
我見到一名在鏡頭前強忍著哀慟的母親,在如此巨大的衝擊下,茫然中企圖攀住一線生機,藉著告訴眾人:我很好,我會堅強的活下去。來說服自己,必須鼓起勇氣。
然而我不敢想像,當夜深人靜,這名母親如何面對天人永隔的喪女之痛?這驟然而來的打擊,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是人生課題,而它對一名「母親」而言,著實太殘忍。
之後,待徐明先生回國,我聽到徐先生那一席寬恕的話。
他寬容的美德,以及善良的光輝,為這個社會做了太好的示範。也為他本人與一名母親的生命,做了優良的延續。
人非聖賢,面對生離死別,各有哀痛。
我深信人生的意義在於教育。
人類所面臨的情境,就是各式各樣的考驗。生命,就在一連串的抉擇中湮逝,不會有重新再來的機會。無論對於在世的人或者逝去的亡者,我們都有深奧的課程等待學習。
一個事件,已改變了許多人的生命,也間接在關注此事的社會大眾心中投入波瀾與漣漪。我們必須深思,存在的意義不僅只對與錯的二元論批判,而是向前延展以及往後的無限延伸,所以這事件是一個教育,是一樁示現,我們不能將它當做僅僅是一條新聞,而必須理解到宇宙永恆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