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春老闆,旱太久了,你終於忍不住去外頭搶一個回來啦?」
「嘖嘖嘖瞧把人家累的,你莫不是剛剛等不及便跟人家在外頭野合了吧?」
「哎呀呀呀!從沒見過這麼清俊的哥兒,可你也把人折騰得太狠了。」
「閉嘴啦你們!」夏迎春沒好氣地朝這堆光看熱鬧又只顧流口水的飢渴美人一記咆哮。「老娘帶他回後院,誰都不准跟上來!」
光看她們見了美男子便滿眼放光的饞相,哪個放心她們來幫忙只顧病患?只怕一不留神,這位嫡仙哥哥便連皮帶骨給吞吃個一乾二淨了。
而後院是她春老闆的閨房兼惡勢力範圍,未經允許踏入者,一律春藥加瀉藥伺候,下場不是做死便是拉死。
「嫡仙哥哥,為了你,我今兒可是虧大了,名聲盡毀啊」她渾身肌肉都在抗議了,抖得跟什麼似的,使盡吃奶力氣,這才勉強將昏迷的男子卸貨在床上,氣喘如牛。
「呼」他雙眼緊閉,面色慘淡,仿如失卻光華的白玉,卻掩不住的清秀俊雅,她的目光落在那衣衫破碎而露出的赤裸結買胸肌上,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上頭雖無明顯外傷,確實青青紫紫淤痕遍佈,顯然是落水時被強勁水流或岩石給衝撞了。
她心下打了個突,慌得再顧不得垂涎美色,急急忙忙跑回前頭怡紅院,一迭連聲地命人速去請大夫,還有快快燒一大桶熱水,熬鍋薑湯,拿乾淨衣衫什麼的。
「你不會有事的!」最後她回到他床榻邊,一手握住他冰冷的大手,一手緊搭在他彷彿氣息全無的頰邊,語氣一貫地霸道蠻橫,自信滿滿。「聽見了嗎?」
他的呼吸漸漸弱了下去
「你敢死,我就讓我手下的姑娘們輪流來奸你屍。」她陰惻惻咬牙道。
他的胸膛先是沒動靜了,隨即又緩緩地回復了一絲起伏。
「算你識相。」她暗吁了口氣,滿意地眉開眼笑道。
後來老大夫來了,仔細號了脈,然後開出成堆內服外敷的藥。夏迎春親自為他上藥包紮,擦拭身子,換上了乾淨舒爽的衣衫。
「春老闆,這樣不大好吧?你畢競是個姑娘家。」老大夫是怡紅院長年合作的良醫,也是自小看到她大的世伯,忍不住提醒她。
唉,想一個姑娘家在怡紅院這等營生場所,拋頭露面的主持生意也就罷了,至少懂得潔身自愛,可今兒她卻是把男子都帶回了自己閨房裡,還親自動手這個又那個,這、這也太過了
「郝大夫,我這是好人做到底。」夏迎春小心翼翼地為他繫好衣帶,回過頭來燦爛一笑,後面少補充了一句:肥水不落外人田。
「可你總歸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家」
「沒差啦!」她怡紅院都開了,見個把具光溜溜的男人身子又算得了什麼?
怡紅院裡可沒少見袒胸露肚光屁股的客人,多半都是妻子率隊來逮人,幾棍子被蝴蝶喊娘地打出房間來的。
不過眼前這個靜靜躺在她床上的男人真的不一樣
內傷嚴重又病得昏昏沉沉,想必是極為疼楚難當的,可他僅有眉心微蹙,依稀透露了一絲苦痛,面上神情依然祥和沉靜,彷彿只是睡著了。
就連她在為他擦身時,不小心碰到他斷裂的一處肋骨,也未曾聽他呼過一聲痛,但是她可以從他攸地蒼白了的臉色,看得出那是多麼錐心刺骨的疼。
他的隱忍和堅強,反而讓一向動作粗魯的夏迎春內疚心疼了起來,後來的每一次上藥,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初生的嬰兒。
又因他身形修長、曲線優雅,清雅美好得讓她心生憐惜,競連偷吃他一把嫩豆腐都不敢,「好傢伙,敢情連種文弱書生便是老娘的菜?」她心下一陣亂跳,不禁摩挲著下巴,暗自沉吟。
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犯倔,還是單純不想有旁人來「染指」一直昏睡睡而無反抗能力的他,她就這樣衣不解帶地守了他兩天兩夜,覺得自己連輩子從沒這麼接近「聖人」的境界過。
終於,他在深夜裡醒來。
當時她正打瞌睡,差點一頭敲在硬邦邦的床緣上,是只微涼卻柔軟的大手接住了她的額頭。
而她那一下,是磕進他掌心裡的。
「你、你醒了?」她張大了嘴巴,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他看著她,深逮的黑眸裡有淡淡的疲憊,卻清亮得像溫柔月華升起,然後,,對她笑了一笑。
她屏住呼吸,腦子嗡地一聲,瞬間傻了。
他回眸一笑百媚生,她從此一失足成千古恨
剛自夢境中甦醒的夏迎春,腦袋有一時間的空白,渾然不知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處。
但是記憶中那雙深邃溫柔的眼,此刻正直勾勾地凝視著她,一見她醒來,眸色因喜悅而亮了起來。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文無瑕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本能響應他的笑,傻氣中帶著一縷嬌憨,恍惚間,以為他就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他。
「夏姑娘,你覺得好些了嗎?」
夏迎春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所有溫暖美好的夢境瞬間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冰冷的現實。
「我在哪裡?」她忍住心裡湧現的脆弱感,閉了閉眼。
「松風院,你的寢房。」
「我回相府了?」她一抽緊,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防備。「那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丫鬟們沒有告訴他她的身份嗎?為什麼他還會在這裡?
「我不放心你_。」文無暇被她質問得先是一楞,隨即有些尷尬地道,「我只是守在這裡而已。你放心,那些餵藥換衣什麼的,都是丫鬟們做的。」
「她們願意嗎?」她神情有一瞬的倉皇。
「有何不願?」他疑惑地看著她,神情陷入思索。
經她一提,他才想起那兩個伺候的丫鬟確實神色有些不對。
「她們沒有跟你說什麼?」夏迎春自覺根本沒什麼好心虛的,可一開口,她的聲音還是不爭氣地微抖。
「你以為她們會跟我說什麼?」他微挑眉,目光專注地看著她。
「我這麼知道她們要跟你說這麼。」她下意識避開他的注視。
「如果她們應該跟我說而還沒說的,是你極至更新的事,那麼你與其在這兒心下揣度,百般探問,倒不如自截了當告訴我,到底發生何事?而你又在怕什麼?」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好嗎?」
「好個屁!」她被問得面上有些下吧來,氣息不穩地低咒。「那麼愛套話,你要不要轉職去刑部問案算了?」
「刑部尚書李大人一向稱職,不用我去添亂。」他嘴角微上揚。
相較於她的氣急敗壞,他說起話來不疾不徐,溫和翩翩的樣子,更令她抓狂。
夏迎春登時一把火全燒了上來。「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攤上你這麼個腹黑貨!」
「你沒事就好了。」見她又能鬼吼鬼叫,他這下真的完全放下心了。「方纔太醫來過,說好心神過激,憂思過重,長此以往對孩子不好。如果可以的話,養胎還是保持心境平和歡喜為好。」
她聞言冷笑。「有你的,還當我真喜歡天天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一——」
「如果夏姑娘不那麼急切的話,最遲一個月後,事情就有頭緒了。」文無瑕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知她。
她眼睛倏地一亮,「真的?你一個月後就恢復記憶了?你這麼知道的?」
「不是那樣。」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抬手溫柔地為她拂進落發勾回耳後,語氣倒是一貫她溫和。「我命人以玄隼傳書,去漠北問問當初隨我巡堤的幾個護衛,料想一個月後便有消息了。」
「太好了!」她激動地就想起身,肚皮卻一陣抽痛。「哎喲……」
「當心。」他臉色微微變了,忙伸手接住她。「不是說了讓你別太激動嗎?」
「我——我是高興的。」她眼眶灼熱泛紅,吸了吸鼻子,隨即瞥扭地胡亂抹了一把,咕噥道:「哎,怎麼哭哭啼啼娘們似的,真見鬼了」
文無瑕看著她,想歎氣,可不知怎的,嘴角偏偏抑不住地往上揚。
「太醫交代,你醒了後得再喝一碗安胎藥。」他將一旁溫在暖水爐內的藥碗取來。
「你餵我?」她心情一好,又開始得寸進尺。
他斯文臉龐浮起一絲可疑的淡紅,遲疑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訕訕然地點頭。
「咳咳,嗯。」他臉更紅了。
這一刻起,所有籠罩在夏迎春頭上的愁雲慘霧,正式煙消雲散
果然,人以有希望,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啊
「喝完藥後我想吃西湖醋魚。」某個給了三分顏色就打開染坊的小婦人,再度打蛇隨棍上。
而品性清貴高潔的文相爺只好從善如流,陪人陪到底,管飯管到飽。
「好,全依你。」
第二天早上,夏迎春終於又看見了端著盆水,慢慢走進房間的小箋。
她心一沉,暈陶陶了一整晚的快樂又飛走了。
怎麼忘了昨天她身份暴露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