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吧!」
「『一點』是多少?三十八度?三十九度?四十度?」他的聲音聽來又急又氣。「你量過沒?」
「我用手摸過額頭。」
「那多不科學,去量一下!」
「是,還有沒有別的吩咐?」她語帶諷刺的問。
「躺下來休息。」
「廢話,我現在就是躺著講電話的。」頭痛欲裂,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你聽起來很不舒服。」蕭在旭憂慮的問道。
「我是不舒服。」
「那──」
「我要睡了啦!」她直接掛上了電話。
***
兩個小時之後,陳芮築在昏昏沉沉之中聽見有人摁電鈴,她迷迷糊糊的醒來。
「到底是哪個混蛋?!」她只感到頭重腳輕,手腳酸軟不聽使喚,邊下床邊罵。
「陳──」大門外有吼聲傳來。
「蕭?!」她一震。
「是我,開門!」他怕她在屋子裡昏倒了,聽不到他的聲音。
「你不是在台中嗎?」她邊開鎖邊問。
「我回來了。」他又大叫。
「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她毫不文雅的打開大門,低聲教訓他,「你是怕全社區的人不知道你大半夜來找我啊?」
「你怎麼樣?」他飛車由台中飆回台北,只想確認這件事。
「我頭痛得好像要裂開。」
「你發燒到什麼程度?」他馬上用自己冰冰涼涼的手背去觸摸她的額頭,當摸出那份熱度時,他嚇了一大跳。「你好燙!」
「我有說過我發燒。」她瞪他。
「這是高燒。」
「我要睡覺!」她想關上大門。
「我們去急診!」他逕自決定,「你只要去披件外套,穿上拖鞋就好了。」
「蕭,我不想去醫院,我不喜歡麻煩!」
「等到感染到肺炎,你就知道什麼才是麻煩?」
「別笑死人了,這只是感冒。」
「肺炎就是由重感冒變化而來的。」
「你小題大作──」
「一要我抱你去嗎?」蕭在旭乾脆打斷她,「我可以像是你發生重大車禍或是被人砍了幾刀似的抱著你衝進急診室,問題是你希望搞得這麼驚天動地嗎?」
陳芮築馬上理智的搖搖頭。
「聰明。去加件外套。」
「我還是覺得你大驚小怪。」她乖乖轉身去加衣服,但嘴邊不忘嘮嘮叨叨的。
「你就是不會照顧自己!」他站在大門邊數落她。
「你說第一百次了啦!」
「要不是你不舒服,我真想……」他真想再好好念她一頓。
蕭在旭開車送她到醫院掛急診,醫生診斷後說陳芮築患了重感冒,而她呼吸急促,有喘聲,要注意並發肺炎,還強調一旦她的燒若退不下去,一定要再回到醫院來。
一路由醫院念回到她家,蕭在旭不敢相信他才一天不在台北,她就可以把自己搞成這樣。
「陳,你該被打屁股!」他認真的道。
「自從我上小學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打我屁股!」即使是重感冒,她也是很凶悍的。
「如果不想買傘,你最起碼該找個地方躲雨。」
「我以為淋一點小雨不會怎樣。」
「你知不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拜託,只不過是一點小感冒──」
看她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蕭在旭更火了,他舉出最近看到的新聞為例,「你知不知道美國最近發生幾起奇怪的病例,起初讓人看起來就像是感冒,可是在發病一、兩天之內,就迅速奪走十八、九歲,平時健壯如牛的青少年的生命,這種致命的病菌至今還找不到解藥,美國已經死了十幾個青少年了!」
「你的意思是……」陳芮築不信自己身上的病菌有這麼強,她故意以誇張的語氣說:「我明天就要死了?!」
「陳芮築!」他第一次吼出她的全名。
「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她好像感冒突然好了一半似的大聲歡呼。
有三分鐘之久,蕭在旭講不出任何話來,接著他把她抱起來,塞進被窩裡,餵她吃了藥,準備好冰枕,然後搬來一張大椅子,還抓了一條毯子放在椅子上。
「你要做什麼?」其實在急診室打了那一針之後,她的症狀已經減輕不少,不能理解他幹麼要這麼慎重其事。
「照顧你啊!」
「我好多了。」
「那很好,我可以比較安穩的睡上一覺。」他拍了拍椅子,然後把毯子抓起來揉軟一些。
「你要睡在這裡?」她睜大眼睛。
「不然你看我像在做什麼?」
「你回家去睡!」她不同意。
「丟下你一個人?!不行!」
「蕭在旭。」她也直接叫起他的名字,「我又不是已經癌末或是重症病患,我不需要有入睡在我的床邊,這太誇張了!」
「我又不是和你睡在同一張床上。」蕭在旭淡淡的說,一臉的正大光明。
「你不是,但是……」
「那你在煩惱什麼?」他看著她問道。
「我沒有在煩惱!」她不承認。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往大椅子上一坐。雖然這樣一點都不舒服,但是再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窩一下無所謂。接著他拿起毯子往自己的身上蓋。他可不想感冒,一點都不想。
「蕭……」她既感動又有點心疼他這麼折騰自己,他根本不需要為她做這些,「台中的Case怎麼辦?這是筆大生意。」
「我一早再趕去台中。」他輕描淡寫的回道。
「你要再去台中一趟?」她低呼。
「這Case一定要談下來啊!」
「那你趕這一趟回來幹什麼?」說著,陳芮築的眼眶有些紅紅的,「你發什麼神經啊?!」
「在電話裡聽到你的聲音,覺得你好像很不舒服,所以我沒有多想就回來了。」蕭在旭說得輕鬆,好像這是出於本能反應,不值一提。
「你……」她的喉頭一緊。
「快睡吧,你沒事了我才能安心去台中。」
「蕭,我沒事的。」她的聲音有些鼻音,但絕不是因為感冒鼻塞,她自己心裡有數。
「那就安靜睡覺。」
「謝謝你!」
「神經,說這麼無聊的話。」他閉上了眼睛,想把握時間瞇一下。
看著他的睡臉,這一刻,她發現……他已經悄悄佔據她的心,進駐到她的靈魂深處……
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
隔天,陳芮築的重感冒沒有加劇,蕭在旭也趕回台中談成了Case,第三天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要她請一天假,他自己亦請了假,兩個人都可以好好休息,並且享受一下蹺班的樂趣。
實在是在家悶壞了,陳芮築向他提議兩人出去走一走。她想,今天將會是很美好的一天,有陽光、有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蹺班假,還有……蕭在旭,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陳,出去會吹風。」蕭在旭有點反對,「我去租DVD,我們可以在家看片子。」
「不,我需要新鮮空氣。」她難得向他撒嬌。
「但是……」
「我會多穿兩件衣服。」她和他討價還價,「還會戴圍巾、手套、帽子。」
「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今天好像沒有這麼冷。」他其實已經準備答應她。
「就是嘛!」她露出得逞的表情。
「那你想去哪?」
「淡水。」她早想好了。
「淡水?!」他面有難色,「淡水好嗎?風會很大,而且又是在河邊……」
「我就是要去淡水!」她固執的要求,「蕭,去淡水啦!我想去老街吃美食小吃。」
「還有心情想到吃的,看來你的感冒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他揶揄她,「我可以放心了。」
「我本來就沒有問題!」
中午,蕭在旭和陳芮築去吃了淡水知名的孔雀蛤,還有三杯杏鮑菇,兩人還去騎協力車。到了傍晚,淡水河岸的景致更是迷人,他們搭乘渡輪到了八里的左岸,在岸邊喝了咖啡。
既然來到了淡水,就不能不去漁人碼頭,漁人碼頭的木棧道是觀浪、看夕陽的絕佳地點。帶了兩杯溫熱的咖啡,蕭在旭和陳芮築跟很多情侶一樣,在這裡聊天、放鬆自己。
坐在棧道上,看著遠方的觀音山,及燈光輝煌的夜景,這感覺說有多棒就有多棒,尤其是身邊有自己心儀的人相伴,這比什麼都快樂,陳芮築根本不覺得自己是在淡水,她認為自己是在天堂。
「今天玩得開心嗎?」蕭在旭轉頭看她。
「超開心!」
「滿足了嗎?」
「超滿足。」
「明天恢復上班……」他故意裝出嚴肅的表情,「可以達到平日的專業水準吧?」
「那是當然!」
「很好,今天沒有白陪你玩了一整天。」蕭在旭假意抱怨,「看不出你精力這麼旺盛,玩了一天也沒聽你喊累,還是精神奕奕的,看來病菌打不倒你,就會使你更強,你說對不對?」
「我現在的確是覺得很有精神!」陳芮築做了個大力士的動作,「如果明天仍可以休一天假,我想去陽明山玩,那裡的風景──」
「陳,明天要上班。」他無情的打斷她的幻想。
「一定要嗎?」她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