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想跳樓了。「妳知道我不行,小媛,我心裡有人了,我忘不了她;我若娶妳,只會害了妳。」
問題是,你的心上人已經死了五年多。她心裡想著,卻沒說出口,默默喝著酒。
鄭士衷慌了,手足無措。「小媛,妳看妳,模樣漂亮、身材窈窕,又有錢,條件這麼好,還怕找不到真心人嫁嗎?」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心更亂了,桃花眼兒飄呀飄,兩隻手掌滿是汗水。
袁媛趕緊移開視線,冷靜冷靜,那桃花眼無心放電,千萬不能被迷暈了。
「衷哥,你知道我幾公分嗎?」
「啊?」他不自覺又開始放電。
她心一緊,慘,又被電到了,麻酥酥,連腳趾都蜷起來了。
「我記得妳滿高的。」他一百八十,從來都只有女人仰視他的分兒,但她的目光似乎總與他平齊。「應該有一百七十以上吧?」
「我有一百七十六。」做模特兒,這樣的身高很標準,可是……「衷哥,多數男生都不喜歡女孩子太高。也許三高對男人而言是很出色的求偶條件,但放在女孩子身上,很抱歉,它只會妨礙我的結婚大業。」
身材高、學歷高、收入高,她的確是三高。可是……
「不是所有男人都這麼小氣的,起碼我和柳懾都不在乎這些事。」他安慰道。
「那你娶我啊!」老調再度重彈。
該死,他又說錯話了,給自己一巴掌。「小媛……」求饒也似的語氣。
「反正我認識的男人中,不在乎這三高的就只有你、柳哥和莊子維。你不娶我,柳哥又已經結婚,莊子維騙我他未婚,誰曉得老婆都懷孕了。看來我想要生四個寶寶,只有去精子銀行借種了。」
好執著的個性,讓他忍不住想給她個愛的鼓勵。
「好吧!人生有目標,至少妳不會去自殺。」上帝明鑒,發現她從餐廳消失時,他險些急瘋,和柳懾拚命找,好不容易在餐廳頂樓發現她,靈魂都被嚇飛了一半。現在確定她無意尋死,他也就安心了。
「神經,我婚沒結,孩子還沒生,怎麼會自己找死?」她的酒量真不賴,一打啤酒灌了大半,依然神清氣爽。
「妳不想死,有人卻快急死了,我們還是下樓再喝吧!」他是個有道德的好公民,隨手收拾好一地的啤酒罐,準備等會兒丟資源回收桶。「妳一聲不吭離開餐廳,伯父、伯母和妳那些死黨、親戚快嚇死了,要不是我和柳懾攔著,大家早把莊子維揍死,然後一起進警局了。」
「不會全部的人都在樓下等我吧?」那她還是別下去了,省得被眼淚淹死。
「沒,我上來前已經和柳懾把妳家人都勸回去了,下面就剩柳懾和莊子維。」
「柳哥等我,我能理解,但莊子維應該是躲我都來不及吧,怎麼還敢來見我?」她讓他拉著走下天台。
「他想走,也得給妳一個交代再走,否則我就告他騙婚。」欺負他的乾妹妹,找死。
「有什麼好交代的,我用膝蓋都能猜到,大舅一定是翻出公司的人事檔案,然後找出條件最好、考績最優的一個,直接叫到辦公室,命令對方和我相親。大舅不會考慮到,人事檔案裡的資料都是進公司初期填的,員工之後結婚,人事部也不會做資料變更,那些老掉牙的東西根本作不了准。莊子維的個性優柔寡斷,不敢當面拒絕大老闆的要求,於是相了親;一個錯誤的開始,接下來是成串的麻煩和接二連三的謊言,最終的結果就是,他犯了重婚罪,我成了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太厲害了,她猜的跟莊子維說的半點不差耶!
當大夥兒圍住莊子維要揍他時,他就是這樣說的,大老闆有命,小職員不敢不從。至於提親、下聘,因為謊言已經滾到他無法控制的地步,他只好花錢請人演戲,以致局面更加無法收拾。
袁媛的大舅氣瘋了,當場開除莊子維。莊子維又哭又鬧,早知老闆專制,所以他說一,莊子維不敢說二,誰知道事事順從的結果依然糟糕。
「我大舅是不是開除莊子維了?」她頭頂隱現神光,就差一面「鐵口直斷」的招牌了。
他對她的未卜先知佩服到五體投地。「不止莊子維,連帶那兩個假伴郎都一併被炒魷魚了。」
「大舅的脾氣太差了,這件事也不能全怪莊子維,這年頭想升職發財,多多少少得拍老闆馬屁,他也是為了自己的飯碗嘛……嗯,我不想見莊子維,省得大家尷尬,不過他丟了工作,衷哥,請你幫我告訴他,他如果願意,到我的公司來找我,我安排他做我的下線,只要他肯努力,一定可以好好過日子,另外兩個人也一樣。」
他的眼珠子眨得差點掉下來。
她不小心瞄到一眼,心臟頓麻,感覺滿腦袋都是愛心在飛。
不能看不能看,再看口水要滴下來了。
鄭士衷輕咳一聲。「小媛,妳好像一點都不傷心,那個妳想要依靠終生的男人騙了妳耶!」她太平靜了,該不會是受刺激過度秀逗了吧?
「NO,我結婚不是為了找人依靠,我的胸膛也很寬,足夠讓人依靠。」她可是獨立自主的新女性。「我答應結婚,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到了結婚的年紀,想要一個家、四個孩子,沒有感情也沒關係;婚禮失敗,對我而言只像搞砸了一件CASE,挫折難免,但並不傷心。」
居然把婚姻跟工作劃等號,他被打敗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揍莊子維了。」
「你打莊子維?」天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自從女朋友遭黑社會報復槍殺後,鄭士衷深感愧疚,反省過去自己嚴酷的行為,黑道份子雖令人厭惡,但警察卻沒有判刑的權力,他若動輒暴力相向,與流氓有何差別?自此,他修身養性,幾乎磨光了脾氣,沒想到今天竟然為她破了戒,她何其榮幸?
「我以為他是看上妳的錢,故意騙妳。」他嘀咕。
「衷哥,如果你說他是看中我的美色,我會更高興。」
他瞥她一眼,她被電得全身發軟,腳一滑,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小心點。」他趕緊拉住她。「這麼高滾下去,妳再美也全毀容了。」
「我如果不小心毀容了,就賴你一輩子!」打個哆嗦,她被電慘了。
他額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妳別一天到晚提這個。」
「OK、OK,我換個話題。」好討厭喔,他連生氣都這麼桃花,害她快壓不住將他撲倒就地正法的念頭了;趕緊轉移思想。「你打斷莊子維幾根骨頭?」
「我只是把他的下巴打脫臼,沒斷他半根骨頭。」
「哇!你的修養真的變好了。」她偷偷開心,他修養再好,還是為她破戒打人,可見心裡很重視她,不枉她三年苦苦追求,值啊!
「廢話,我每天坐禪唸經的。」
「念什麼經?」她跳起來。
「佛經啊!妳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加入邪教?」
「我怕你剃光頭,毀了出家人的清譽。」他若當和尚,她就去燒了他出家的廟,誰都甭想搶走她的心上人。
「什麼話,我是那麼沒自制力的人嗎?」
「我對你的意志堅定當然有信心。」這不是廢話嗎?讓她攻堅了三年都攻不下來,他是第一個。「但我不信其他尼姑、和尚禁得起你的桃花眼。」
鄭士衷指著她的手不停發抖。「妳……算妳狠。」
「一般般啦!」跳下最後一層樓梯,袁媛對他揮揮手。「我從後門走,不想再見到莊子維了。」
「好。」他頭點到一半才突然想起。「等一下,太晚了,妳一個人走夜路回家我不放心,我跟柳懾說一聲,然後送妳回去。」
「我不坐你開的車喔!」他開車技術是出了名的爛,發他駕照的人等於是間接犯了殺人罪。
「我還有點公民常識,知道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說著,他轉身找柳懾去。
「我在後門等你啊!」她對著他的背影吼。
他沒回話,只是搖了下手。
她撇撇嘴,提著裙襬走向後門。「就算你沒喝酒,開起車也像人家灌了一打高粱那麼恐怖啊!」
至於她,她會開車,但不會停車,不管是路邊停車或倒車入庫全都不行。幸好現在滿街都是計程車,方便得很,能不能開車上路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袁媛在後門無聊地站了約五分鐘,一陣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
她興奮地回頭。「衷……咦,怎麼是你?柳哥。」
「士衷去處理莊子維的事了。」無論是要索賠、提告、揍人,柳懾不管,概由鄭士衷全權決定。
「喔!」袁媛嘟著嘴凝望柳懾半晌。「那麼柳哥你是特意來找我談話的?」
柳懾揚眉,本就粗獷的五官顯出一絲凶氣。
「士衷認為莊子維是騙子,妳是受害者,但是我卻覺得情形正好相反;妳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