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唉!」他這氣歎個沒完,當真是悔不當初,搖頭再問:「娘,玫玲那裡弄不到錢買地,可你管了曾府這麼大一個宅子,難道就弄不出一點油水來嗎?」
「別說了,我雖管了府裡的事,但賬房還是教老祖宗緊抓著不放,我是一點油水也撈不到,這才苦啊!」
「那你這不是白白替大伯母管事了?」
「也不是白白的管,咱們二房若不掌點權,這府裡的下人還看得起咱們嗎?拿雞毛當令箭的道理你懂吧?不管如何總得拿出樣子來,二房才不會教人看扁,再說了,娘管了府裡的事,府裡要吃要穿的總要有人供應,你爹負責找外人來賣東西給府裡,咱們還是可以從中拿點回扣的,你爹就是靠這點回扣才敢在外擺闊。
「唉,不過近來你也是知道的,自你大哥回來後處處掣肘你們父子,不僅在外頭你們是更不好做事撈錢,連僅剩的這點回扣都不好拿了,娘這才想著讓你媳婦回阮家去討點過來,盤算著讓你能另外找門路再發展。」
「我就說不能讓大哥回來的,他一回來,哪有咱們二房的好果子可吃,但祖母偏就非他回來不可,早知道就不對二哥……那至少咱們在這家還能多撈點油脂出來。」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二哥那事就不要提了!」李氏板下臉說。
「不提就不提,總歸一句,都怪阮玫玲沒有幫夫運,難怪大哥當初不要她,要外室的那個女人!」他氣悶道。
「好了,你怎麼淨說一些沒用的,萬一這話讓你媳婦聽去,不是又要吵翻天了?」
「吵就吵,我還怕她嗎?但話又說回來了,娘究竟肯不肯讓兒子再娶一個?」說到底,他關心的還是能不能再娶,這才會一回來就找娘說這事。他是真嫉妒大哥能娶平妻,若換作是他,肯定馬上就答應,連猶豫也不會。
李氏皺眉。「這事恐怕不好辦,玫玲不比莫可兒沒後台,阮家人不會同意女兒受這種委屈的。」
「這我不管,那阮玫玲根本就是個母夜叉,讓我見了就生厭!」
「生什麼厭,你當初可是說她美若天仙,非她不娶的。」
「那是當初,如今兒子再瞧她簡直是巫婆轉世,連碰也不想碰她。」
「這可不行,咱們家就靠你一根獨苗傳宗接代了,你不碰她如何生孩子?」
「所以我這不是要再娶一個嗎?你若指望玫玲能生,那是難了,我見了她就倒胃口。」
「這……這……你若真想娶,平妻是行不通的,納妾倒是可以。」事關生孩子,李氏馬上就妥協了。
「妾也行,總之,我自娶了那個女人,日子一直不痛快,與她行房時也像是條死魚在翻身,身體憋屈得很,再不找個溫柔識趣的回來,咱們二房真要絕後了。」
門外的阮玫玲氣炸了,這對母子竟背著她將自己污辱成這樣,這不打緊,他們還打算給曾思偉納妾?!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進去與他們理論去——」
「小姐,還是算了吧,您進去也是和他們吵起來,這是一點好處也討不上的,到時候反而讓姑爺更有理由納妾了。」喜荷忙攔住氣呼呼要闖進去的小姐勸說道。
她一聽有幾分道理,這才壓下怒氣沒往裡頭去。「好,我不進去吵,可這對母子等著瞧,我阮玫玲不是好欺的,他們這般待我,我會找機會教他們好看的!」她恨恨的說。
第七章 才女出招分高下(1)
茶宴就辦在離西湖不遠的曾家一座茶園裡,這園子的位置還能觀賞到西湖的美景,是個辦宴的好地方。
一早曾家的下人就在綠油油的茶園裡搭上了好幾座的棚子遮陽,桌子、椅子、茶具、果子、點心全精心備上,因為名義上是茶宴,曾家邀請了不少人,午後客人便陸陸續續到來上。
莫可兒與曾思齊共乘一輛馬車過來,兩人對坐一路無語,她本來並不想出席這場合,祖母也「體恤」的同意了,可這男人居然說她若不去只怕林家的人不高興,以為她不贊同他娶平妻,怕將來兩妻不和,也許就不肯進門了,因此堅持要她現身。
她心傷他不顧及她的感受,非要她過來受辱不可,這男人原本對她百般維護,可為了茶行繼承人的位子,利益衝突下,終究是犧牲她了。
她神傷不已,這男人說變就變,她想問,那曾信誓旦旦說妻子只有一個的男人哪裡去了?
這不禁讓她想起個故事,東漢皇帝劉秀的姊姊湖陽公主看中了大臣宋弘,請弟弟劉秀出面提親。
劉秀邀宋弘赴宴,席間,劉秀道:「人生在世,只要有了地位與財富,就不難找到朋友和妻子,卿家以為如何?」
怎料,宋弘當場反駁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貧賤時結交的朋友,不能因為自己發達了而忘記,同自己一起吃糠過苦日子的妻子,也不能因為自己富貴了就拋棄。
劉秀感懷他的品節過人,便不再強提婚事了,然而比起宋弘,自己的丈夫卻……
本以為自己重生後遇的是良人,到今日才知不是,她心頭梗了梗,落寞失意至極。
難道,出身不如人就得認命?
若真非得如此,那好吧,他要娶就讓他娶,她會成全的,自己前世與今生經歷過這麼多事,連死都死過的人,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她忍,她就忍!
茶園到了,四平過來拉開馬車簾子,曾思齊先下了馬車,回頭伸手要牽莫可兒下來,可她避開了他的手,自己下車了。
他瞧了這狀況,收回手來。「進去吧。」他淡淡的說,也不等她了,自己先往前走。
她瞧著他的背影,人怔了怔,心不住的發疼。
「大少奶奶,進去吧。」瓶兒上前提醒的說。
下車的賓客越來越多,她這樣呆站著只會引人側目。
她反應過來,自己今日若失態,穩會成為全杭州笑柄的,深吸一口氣後,她挺起胸來,不讓人有機會議論的走進茶園了,可儘管如此,仍能聽見身後嘲笑她讓曾家人嫌棄的耳語,她忍著難堪,充耳不聞。
她進到茶園後,曾思齊已不見人影,他就這樣甩下她,讓她自己面對嗎?她歎了口氣,也不想去找他了,這會兩人哪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見李氏早已到了,就站在祖母身旁招呼著客人,那長袖善舞的姿態讓不知道的人以為她才是曾家的大房媳婦。
而真正的長媳於錦繡則靜坐一旁默默的喝茶,見人只知點頭微笑,哪有李氏手腕高明善於鑽營,眾人都想,曾家的大權早晚要讓二房佔去。
莫可兒本來想上去幫幫婆婆的,但輕歎一聲後又止步了,自己的情況並不比婆婆好,她也是眾人嘲笑的目標,想幫婆婆其實是自不量力。
不想這麼快面對眾人的冷言冷語,這會只想找個地方暫時待著,能躲一陣子是一陣子。
這麼一想,她便轉身要找地方躲藏,怎料忽然有個人擋了她的路,她身子一側要讓路而行,可那人再度擋上來,她瞧了那人一眼,終於忍不住道:「對不住,你擋了我的路。」
「你不認得我了嗎?」那名男子切齒的說。
這聲音讓她猛地一震。「啊?你是……你是嚴烈?!但是你的臉……」盯著他的臉,她愕然得說不出話了。
沒錯,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嚴烈,只是他五官不太一樣了,鼻樑歪了,眉毛也去了一條,眼角還有塊醜陋的大疤,以前俊俏的模樣完全不見了,若不仔細認還真認不出來。
「對,就是我!」嚴烈雙目冒火的瞪著她。「我會變成這副德性,就是拜你與曾思齊之賜!」
她這才想起那日他被吊在市集的高樑上,薛東珠命人朝他丟了不少石子,這打在身上便罷,頂多內傷,若打在臉上則極可能毀容,她瞧著他歪斜的鼻樑,想起薛東珠那發怒的最後一擊……
她身子一顫,眼珠子往一旁閃去,不敢再看他慘不忍睹的臉龐,吞了吞口水說:「其實……你沒死也算命大了。」不知說什麼好,她也只能這麼安慰了。
「是啊,我就是命大,老天留我這條命,讓我將來找你們夫妻報仇雪恨!」他怒不可遏,自己本來貌似潘安,可現在卻成了這副鬼樣子,連過去的幾個外室見了都怕,再沒女人看得上,只除了家中那母老虎薛東珠樂見他變醜,直說這樣他才不會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他那一邊眉毛就是教薛東珠給剃的,他會這麼慘,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女人與她的丈夫曾思齊,他與他們已是立下不共戴天之仇,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薛……薛東珠,咱們在這!」她突然朝他身後大喊一聲。
那膽小的男人聞聲馬上嚇得回頭看,莫可兒趁這機會快溜,等他發現受騙回過身來時,她已跑得不見蹤跡,讓他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