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啊、啊~啊……」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那如山般的重量就這麼壓上,累得丁笑蝶的身形搖晃欲跌,腳步踉蹌得像是過河八腳蟹,詭異極了。
隔著喜帕瞧見他穿著簇新黑靴的大腳及紅袍,丁笑蝶勉強撐住身子,惱得想問問他是怎麼回事時,身上的重量突然移開了。
「少爺您還好吧!」
充滿著急、關切的問句四湧而至。
「沒事。」像是已習慣四周大驚小怪的誇張反應,他氣若游絲答道。
聽著相公虛弱得比棉花還輕的語調,丁笑蝶這才想起,她的相公是個病入膏肓的病癆子。
思及此,她突然同情起他的病相公來。
難為他病得嚴重,還得強撐著身子與她拜堂,實在辛苦。
然而,她同情的情緒沒能持續太久,吉時一到,劈里啪啦的喜炮聲嚇得她猛地拉回微微走神的思緒。
一進廳堂,從不知拜堂成親如此辛苦的丁笑蝶,頓時成了任人擺佈的布娃娃。
在跪拜起身間,她暈頭轉身、分不清東南西北。
莫煦宗則偶不時丟出幾聲咳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他每咳一聲,丁笑蝶的心便緊揪一下,恨不得儀式快快結束。
誰知道這想法才掠過,她便闖了禍。
一個暈眩襲來,她直覺扯住手中的紅綾布,連累相公順著那拉扯,直往她身上撲跌而去。
狀況發生一瞬間,她嚇得驚叫出聲,惹得在場眾賓客跟著驚聲連連。
當喜娘趕忙上前扶他們起身,替他們重整衣冠時,丁笑蝶早已尷尬得抬不起頭來。
原以為這已是最差狀況,萬萬沒想到突發狀況不只這一樁。
在入洞房前一刻,新郎倌居然戲劇性的當場吐了一大口鮮血。
血花四濺,廳中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焦急、急促的驚呼聲充斥在耳邊,丁笑蝶盯著地上怵目驚心的血花,怔怔出了神……
遠離廳前熱鬧的喧囂,喜房內很靜,除了房裡那一對燃得發出劈啪聲響的龍鳳喜燭,再無其它聲響。
喧囂被隔在喜房之外,丁笑蝶驚魂未定地坐在喜榻上,透過喜帕,看著眾人急促的腳步,在她身邊來來去去。
擔心自己成了寡婦,她忍不住站起身,扯住由身前急掠而過的人影問道:「請問……」
「新娘子要乖乖坐好,別說話。」
欲起的身子被壓回,她不死心地道:「我只是想知道相公怎麼了。」
「少爺沒事,少夫人請放心。」
「沒事……呵……那就好、那就好……」得到了答案,丁笑蝶拍了拍胸脯,大大鬆了一口氣。
情緒一放鬆,她赫然發現,鳳冠好重,壓得她的肩膀、脖子發酸,一整日滴食未進的肚子餓得咕嚕作響。
忍下飢腸轆轆的感覺,丁笑蝶忍不住想,相公要多久才會進房掀喜帕呢?她餓得發昏,怎麼沒人偷偷來餵她喝口水、吃口餅呢?
在她兀自妄想之際,靜謐的喜房突然傳來一陣輕咳。
丁笑蝶驀地一驚,腦袋瓜裡的胡思亂想,瞬間銷聲匿跡。
腦袋瓜一清楚,她心裡成為新嫁娘的不安,立刻湧上心頭。
出嫁前媒婆與她說過,嫁入大戶人家當媳婦的規矩,卻沒告訴她,洞房花燭夜該怎麼伺候相公,尤其……她的相公還是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將死之人?
在丁笑蝶心裡萬分忐忑的同時,莫煦宗輕蔑的眼神,落在喜榻前那纖雅的身影之上。
聽爹娘說,他的新娘子是個有福之人,只要娶了她,他的「病」就有痊癒的機會。
打量著她沒半點福氣模樣的削瘦身形,莫煦宗冷峻的嘴角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冷笑。
在決定聽從父母之命娶她前,他曾命人偷偷調查過丁笑蝶,得知丁笑蝶的爹向莫家收了一大筆聘金。
聘金數目之多,讓他咋舌。
由丁老頭貪財的嘴臉不難猜出,他的女兒定是為了銀子才嫁給他。
若不是爹娘強迫他娶親,他決計不會娶像她這種覬覦莫家的家產,愛慕虛榮的女子為妻。
暗暗定了思緒,莫煦宗冷冷揚唇,刻意又發出一串止不住的猛咳。
心一凜,丁笑蝶輕擰起柳眉想,這麼個咳法,會不會又咳出血來?
思緒才掠過,她正準備自掀喜帕、替他倒一杯水時,一抹粗嗄、虛弱的低嗓落入耳底。
「這、這麼心急……居然自個兒掀起喜帕了?」
他厭惡的語氣,讓她落在喜帕邊緣的指尖一頓。「我……我只是想幫你,倒杯水……」
他哼笑一聲,不帶半分溫柔,一把扯開她頂上的喜帕。
喜帕飄然落地,莫煦宗冷厲眸底,冷不防映入她因為詫異而圓瞠的眼。
他以為會瞧見個黑臉丫頭……沒想到,她的模樣讓他驚艷。
不是說他的新娘是個在鄉下種田、俗裡俗氣的村姑嗎?
眼前的女子非但不黑,甚至有張粉嫩白皙的小巧鵝蛋臉,黛眉、杏眸,模樣十分討喜可人。
光瞧那雙在眼前眨巴的靈活杏眸,莫煦宗便強烈感覺到,他甫入門的小娘子,渾身散發的健康與活力。
在莫煦宗不動聲色、暗暗打量她的同時,丁笑蝶瞧他的眼神,光明正大多了。
當她驚見用「手」扯掉她頂上喜帕的男子,迎向他那一雙冷肅的男性瞳眸,一顆心霎時狂跳了起來。
方纔在轎子裡她沒能將他瞧清,這一會兒就近打量才發現,她的相公竟是這樣好看!
他的模樣俊朗,神態清峻,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若墨,深邃炯亮的眼眸冷峻犀利。
只是……此時他薄唇微抿、劍眉微蹙,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越顯僵硬,看起來凶凶的,似乎不太好相處。
丁笑蝶瞧著瞧著,突然發現,她的視線一瞬也不瞬地落在他蒼白的俊顏上,癡了……
冷銳的眼默默覷著她癡瞧著他的模樣,莫煦宗揚唇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訕笑,故意邊說邊咳。「不是說要幫我……咳咳……倒水嗎?咳咳……」
見他咳得辛苦,丁笑蝶這才想起,方纔他在廳堂前吐了一大口血,現下瞧來雖神色無異,但身子骨應該還是十分虛弱才是。
「好、好!你先坐好,我幫你倒水。」
急急將他高大的身軀推坐上榻,她轉身快步到桌前倒水。
莫煦宗「虛弱」地倚在床柱,冷冷看著她急忙的背影,想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伺候他。
這時丁笑蝶小心翼翼捧著水杯回過身,忽地對上他面無表情的俊臉,嚇得心口一窒,手一顫,杯子裡的水居然把他灑得滿身滿臉。
感覺到茶水滑下衣襟,莫煦宗愣了一愣,真不知是自己嚇著她,又或者她真這麼笨手笨腳?
驚見他冷峻的臉儘是水漬,丁笑蝶驚呼出聲:「啊!對、對不住!」
她揚起袖想替他擦臉,卻因為太過緊張踩著自個兒的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跌,往他懷裡撲去。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方才壓上他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像撞上一堵牆,險些沒疼得飆淚呼痛出聲。
驚見她的笨手笨腳,莫煦宗傻眼地看著她朝他壓來。
那同時,當她柔軟的胸脯壓上他胸膛的那一瞬間,他冷峻的眸色陡地轉深。
他上過花樓,自然知道姑娘家柔軟香馥的嬌軀,與男人平板的身子有多大的差異。
瞧他的小娘子看似營養不良的削瘦模樣,竟給人柔腴軟綿的感覺,他不由得想伸手探進寬大喜服,確認她是否如他所想像般柔軟。
在他的心旌搖蕩之際,一聲猶如貓咽的輕呼,突地拉回他的思緒。
壓在男子硬實的胸膛上,丁笑蝶又羞又窘,她掙扎著想起身,殊不知,她越掙扎,柔軟的胸脯壓在男子身上,形成猶如挑逗的磨蹭。
這瞬間,她又羞又慌的模樣引他遐想,身下的火熱慾望,直挑他內心狂熾的渴望。
莫名的,他竟然想順應內心的悸動,將她納進懷裡碰觸,確定她的身體曲線,是否如想像般美好。
驚覺自己的渴望,他硬是將腦中下流的想法,驅逐出腦中。
一定是他禁慾太久,否則又怎麼會輕易讓她那對胸脯,勾起他滿腔慾火?
思及此,他眉頭緊蹙,冷冷地將她推開。
第1章(2)
突然被他一推,丁笑蝶整個人跌下榻,冷不防撞上地的手肘,讓她疼得泛紅了眼圈。
「相公……你為什麼推我?」揉著撞痛的手肘,丁笑蝶嚅著,心裡滿是疑惑。
她的相公不是個病癆子嗎?怎麼推她的力氣比村裡的大牛哥力道還大?
神色冷漠地瞥了眼她蓄滿淚光的眼眸,莫煦宗對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無動於衷。
「你把我壓痛了!」冷肅的嗓音沒有一絲憐惜。
「啊!」迎上他發青發白的俊顏,丁笑蝶詫異地摀住嘴,驚聲道:「對、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壓上你的,你還好嗎?」
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差,若他真被她給壓得一命嗚呼,死得冤枉,那她可活該當寡婦了。
斂眉看著她愧疚的模樣,莫煦宗心生起一股厭惡。
難道她這一副關心他、緊張他的模樣,是為了博得他的同情與憐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