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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季潔

  府裡的人因為相公因病而怪的脾氣,幾乎不太睬理他們夫妻,下人突然來敲門讓她有些訝異。

  「喜芸姑娘托我帶了信。」

  喜芸!一聽到妹妹的名字,丁笑蝶連忙起身開門。

  嫁入莫家後她沒什麼機會回家探視家人,倒是近期常進城的妹妹,一進城總會托人送信給她。

  遣走丫頭,她一看完妹妹捎來的信息,臉色大變。

  妹妹說,死性不改的賭鬼老爹居然要把妹妹賣給鄰邦縣富老爺當小妾。

  為了躲開那個花甲之年的富老爺的糾纏,妹妹不敢留在家裡……

  丁笑蝶的思緒有些混亂,她擔心妹妹,更氣賭博鬼老爹又做出這樣離譜的事!

  她擔心妹妹的安危,偏偏相公出了任務,在萬般焦急的情緒下,她把念頭轉到暮定秋身上。

  在她知道相公的另一個身份後,就算出了任務,寢房裡的狀況由她負責,也不需要暮定秋代莫煦宗臥病在榻。為此暮定秋樂得兩袖清風,繼續他猶如清修般,不理人間世事的日子。

  或許……她可以請他幫個忙,請他代為打探妹妹的下落。

  若妹妹真的不幸落入那個年紀一大把,卻硬要納小妾的老不死手上,至少可以請暮代她贖妹妹回來。

  思緒草草掠過,丁笑蝶越想越覺得可行,隨手捉了個黛青色荷包後,她小心翼翼往竹居而去。

  月色清亮。

  夜風送爽,空氣裡瀰漫著股若有似無的清雅花香,撫去天地間的悶息,也將丁笑蝶心裡的浮躁悄然抑下。

  由竹居回來後,她便獨坐在園子裡,肘顎望月,感歎「一種米養百種人」的真理。

  稍早前,她悄悄到竹居請暮幫忙,沒想到他不給半分情面,二話不說便拒絕她的哀求。

  她帶著滿心誠意獻上當謝禮的荷包,竟被他冷冷地甩在竹居石桌上,態度冷淡得徹底。

  那張充滿異國風情、和相公有得比的大冷臉,冷得一絲不苟,凍得她只有摸摸鼻子離開。

  她想不透,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硬心腸的人。

  他不覺得拒絕她這樣無助的女子會良心不安嗎?

  抱怨歸抱怨,沒了暮的幫忙,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幫妹妹?她該麻煩相公嗎?

  由竹居回院落這一路,丁笑蝶腦中反覆思索著,求助無門的感覺讓她憂心又茫然。

  突然,一抹沉嗓響起打破她的冥思。

  「我不在時,你去找暮了?」

  四週一片靜謐,除了蟲鳴再無其他聲響,那突響起的沉嗓讓丁笑蝶忍不住顫了顫,回首望向聲音來源。

  月光下,高大勁瘦的身軀靜佇一旁,猶如一箅石雕像,那張有著冷峻線條的臉龐,在如脂光絲浸潤下,被刻劃得明暗分明,越顯冷肅得懾人。

  像是瞧慣這樣一張嚴峻的臉,丁笑蝶一愣,瞬即扯開燦笑,興奮地撲進男子懷裡。「相公你回來了!」

  是夫妻間的默契嗎?她才剛想他,他居然就出現了。

  雖然她還是不習慣相公幾近無聲的腳步,總是會被他嚇到,但丁笑蝶卻將此視為驚喜。

  像此時,她便有這樣的感覺!

  她興奮想著,卻突然發現相公的反應不若往昔。

  以前她若這麼沒分寸的撲撞進他懷裡,總會惹來他一陣碎念。

  今兒個倒稀奇,相公非但沒碎念,那被她抱住的身體曲線,僵硬得讓她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

  「相公你怎麼了?」

  對於妹妹的事她正愁無計可施,原本想請相公幫忙,沒想到一瞧見他沉冷的臉色,對妹妹的憂心,全沒用的拋到腦後,此刻她所有的心思全落在他身上。

  是因為任務尚未完成所以煩心嗎?

  「你是不是去找暮了?」迎向她關切的小臉,他輕輕推開她,表情嚴肅地問。

  回府前他走了趟竹居,難得不見暮定秋蹤影,然後他瞧見一個擱在石桌上的黛青荷包。

  他記得那是她可愛的小娘子準備繡給他的第二十一個荷包,她居然把荷包轉送給暮定秋。

  為什麼?

  他們常在他出任務時見面嗎?

  頓時,一個一個猜疑,伴隨著生平頭一回湧上心頭的醋意,妒意,瞬間將他的理智淹沒。

  覷著相公線條冷硬的俊顏,丁笑蝶踮高腳尖,攀住他的寬肩,憂心地問「宗哥……你生氣了嗎?是任務不順利嗎?」

  拉下搭在他肩上的纖臂,他語調壓抑地低吼:「回答我!」

  丁笑蝶不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強烈感覺到他的怒意。

  他冷峻的外表覺穩冷靜,但此時過分起伏的胸膛,卻洩露他的心情。

  「我是去找過暮——」他心裡充滿了疑惑,卻還是乖乖回答。

  「你去找他做什麼?」

  相公最近為了那貪官忙得焦頭爛額,她實在不想再拿娘家的事,再徒增他的困擾。

  「就……就……隨便聊聊。」她支支吾吾,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好模糊帶過,眸子飄飄移移就是不敢直視他銳利的冷目。

  唉!她不擅長說謊啦!

  她言詞閃爍、欲言又止的詭異態度,讓莫煦宗無法不懷疑,她找暮、把黛青荷包送給他的用意。

  一想起那個原本屬於他的黛青荷包……一把妒火就這麼燒掉他腦中的理智與原有的沉定。

  他是家中獨子,從小身體虛弱,得到的是無盡的關愛與專寵。

  無人可以瓜分他得到的愛,他甚至不熟悉也不知道「吃醋」、「嫉妒」是什麼樣的感覺。

  直到今日,他嘗到那滋味,酸澀得讓他瀕臨失控邊緣。

  「以後不准你去找他!」峻眸瞬間變得冷厲,他用力箝握住她的手腕,咬著牙道。

  「為什麼?」她迷惑地眨眨眼,實在瞧不明白相公發什麼火。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他拉不下臉問她黛青荷包的去處,滿腔酸澀讓他無法追問。她究竟找暮聊些什麼、說些什麼。

  只要一想到她一心只為他綻放的笑顏,也為另一個男人綻放,心裡的妒火轟得他的心無一處完好。

  「晤,好吧!如果相公不喜歡,蝶兒不找他就是了。」

  說是這麼說,丁笑蝶擔心、掛念的還是妹妹的安危。

  唉,暮定秋不幫她,還有誰可以幫她呢?

  相公已經夠忙、夠煩,她實在不想再加重相公的負擔。

  見她難得露出苦惱的表情,莫煦宗心煩意亂,思緒亂得無一絲清明。好不容易取得趙封貪污罪證完成任務,他心裡萬分歡喜,想同她分享內心的喜悅,沒想到,僅僅是一瞬間,他的情緒因為一隻黛青荷包,低落至極。

  他們是如此親密且信任彼此,什麼時候開始,她心裡藏著不願對他說的秘密?思及此,莫煦宗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女人再天真,也有難以捉摸的一面。

  他以為他瞭解她,早已將她摸得徹底,卻沒想到,他的小娘子似乎不如他所想得那般好懂……

  第8章(1)

  冷!

  冷的不是天氣,而是莫熙宗與小娘子之間,那股僵冷得足以凍死天地萬物的氣氛……可惜,感受得到這股冷意的,只有莫熙宗本人。

  頭一回和一個女人冷戰,他根本不懂得該如何啟口問出內心癥結才恰當。

  那個惹他發火的始作俑者,這幾天的笑容甜美依舊。

  她似乎不把他板著張臭臉的惡劣情緒放在眼裡,更不把那日園裡一觸即發的惡劣氣氛當一回事。

  她依舊溫柔待他,依舊笑得甜得像只客人的蝶。

  他心情惡劣,滿腔烏煙瘴氣,氣到快吐血,而她自在得彷彿沒發生什麼事,硬是要將她甜甜的笑臉湊貼上他的大冷臉,狀若無事和他談天說話。

  他不禁懷疑,當他溫柔地對她笑得如沐春風,與板著一張死人臉,不睬她的樣子,在她眼裡看來,是不是沒什麼差別。

  面對這樣的她,他如何能有氣?

  他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無法硬下心來氣他那可愛的小娘子。

  方纔她才走出房門,說是要取燉好的食膳藥蠱。

  在他決定開口打破內心疙瘩追究到底時,突響的叩門聲及刻意壓低的交談聲讓他一怔。

  「唉!你這老太婆怎麼就是說不聽呢?」

  「橫豎是要說了,早說、晚說不都是一樣。」

  「你也該顧慮媳婦的想法……」

  「我想知道的是宗兒的想法,你進還是不進?若不想進來就別礙著我……」

  是爹娘!捕捉那細微的爭吵,莫熙宗蹙眉,不解兩老為何突然來房裡?

  在門扇被推開的同時,他拉起床張,重新躺回榻上,做出一副被吵醒的不耐模樣。

  片刻,莫家兩老的身影出現在床榻邊。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啊,不舒服就別起來了。」

  兒子今兒個氣色不錯,淡粉唇色不若以往蒼白,說起話來雖不至飽滿精神,但少了病泱泱的模樣,俊朗得讓她這個當娘的驕傲極了。

  「爹娘有事嗎?」

  兩老同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機會並不多,上一會是說服他娶沖洗新娘的事,這一回……他蹙眉,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

  替兒子枕了個靠枕,她拉著兒子的大手,心憐地拍撫道:「爹娘的確有事想要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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