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不敢。」
「那好,本王就狂妄到底。」他低喃,黑眸掃過底下文武百官。「本王,冊封冉才人為冉貴妃,鸝昭儀之子李雋轉為冉貴妃義子,明日吉時,入住玄雀宮,本王要在玄雀宮大開筵席,眾卿可有異議?」
底下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逼出最想要的答案,但攝政王都開金口了,有異議也得沒異議。
「臣等,心悅誠服。」
心悅誠服?他冷笑,甩袖離開議事廳。
顛覆朝綱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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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鳩殿燒成焦土,不復當初的富麗堂皇,樑柱頹圮,瓦片粉碎四落,找不到那晚他們五人談笑的融洽景致。
淚盈在冉凰此眸底,強忍著不落下。
李雋站在焦黃的樹前,看著庭園裡的一草一木全成焦土,神色木然而平靜。
「走了,到玄雀宮吧。」站在外頭等待的李鳳雛淡淡啟口。
今天,是她榮升貴妃,入主玄雀宮的好日子,早已大擺筵席,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他們移駕。
「好。」冉凰此乖巧地點頭。
由攝政王夫妻主持加冕,無文武百官觀禮,但這筵席上的每道菜色,全都是百官挖空心思,極力討好的傑作,所有後宮嬪妃也全都聚集而來。
冉凰此身著彩斑金紅色紗綾,裡頭黃金色的馬甲雕塑著她誘人的腰線,下著同色千片絲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金冠上,捻絲羽翎如柳枝輕擺,懸上玉葉,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她粉顏細琢,輕點而不艷,五官精緻脫俗,不是絕美,卻教人望而駐足。
到了玄雀宮,她回眸望向斜倚在屏榻扶手上的李鳳雛,他身著玄朱色大禮服,頭上金冠閃耀著光澤,卻比不上他俊美無儔的容顏,他像是極無趣地坐在一隅,冷眼看著殿內熱鬧的筵席,就一個人坐在那兒。
此時的他看起來,不像是唯我獨尊的攝政王,反而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他遵守承諾,在後宮嬪妃面前絕不會與她過度親近,所以就一個人自處著。
看似乏味透頂,但精銳的眸光從垂斂的長睫迸射,他聚精會神地留意著出入玄雀宮的人,靜靜地守護著她。
她要求什麼,他便為她做到,這個寵她寵到無法無天的男人,用他每個舉動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回到後宮……好像,她一直在辜負他。
但她發誓,只要雋兒的事處理好,她一定會遠離後宮,乖乖待在他的身邊,就算名份只是個丫鬟也好。
她想陪他,想聽他大笑,那感覺,很美好。
「冉貴妃。」
冉凰此回頭,瞅著不知何時到來的賢妃,隨即欠了欠身。「冉貴妃見過賢妃娘娘。」
「這丫頭何時變得這麼多禮了?」賢妃笑吟吟地瞅著她,狐媚的眸上下打量著。「真是美,風韻和姿色都強過前貴妃呢。」
她只能乾笑,沒有回話。
「怎麼不見大皇子?」
「八成是到後頭曲橋散心了吧。」她淡道。
「也對,畢竟才喪母,要他參與這等喜慶筵席,心裡肯定難受。」賢妃歎了口氣。「得要小心點,別放他單獨一人。」
「我知道。」
「這兒有點悶,妳陪本宮到外頭透口氣呢。」
「是。」冉凰此乖順地久了欠身,看著賢妃離去的身影,視線轉而尋找李鳳雛,卻見他已不在屏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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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雀宮 三殿一宮,三殿中央是座花林,而主殿後、是濃綠的湖泊,上頭架著玉雕欄柵蜿蜓的曲橋。
河面倒映著天際的一輪明月,也倒映著一人的身影。
他一身玄紅色皇子裝束,坐在欄柵上頭,垂眼看著平靜河面,突地——
箭翎急切破空的聲響襲來,他頭也不回地反掌收劍,再反勢送出。
「啊!」行兇之人沒有防備,立即從樹梢墜落河底。
然,偷襲並非就此結束,一眨眼工夫,近乎靜謐無聲,但他卻已被四個身著勁裝、武藝極高的男人包圍。
「大皇子,別怨咱們。」開口的人抽劍出鞘,冷冷銀光迸現在月色底下,更顯銀青而猙獰。
「誰派你們來的?」他開口,仍舊背對四人。
「臨死前,不妨告訴你,是阮采女。」
忽地,遠處飄來極輕且魅的笑聲。「本王不信阮采女有本事使得動皇宮的右威副將。」
四人猛地回頭,不知李鳳雛何時出現在曲橋的另一端,他形影若魅,輕點在欄柵上而來。
「仇副將,是誰允許你率眾踏進後宮的?」他似笑非笑地問。
被稱為仇副將的男人見苗頭不對,立即點地躍起。
「則影,給本王拿下!」李鳳雛笑意褪盡,黑眸展露騰騰殺氣。
「是!」
則影跟著躍起,四名殺手這才知道他非大皇子,而是假扮大皇子,刻意閃避人潮,守在幽暗處,等待對手上門。
「你們,誰都不准動。」李鳳雛冷眼瞅著還站在原地的三個人。「右威營,該是知道本王殺人如麻的狠態。」
三人望著他,果真不敢輕舉妄動,片刻,則影已將仇副將生擒而回,押跪在李鳳雛面前,長劍則落在腳邊。
李鳳雛抽出腰間錦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狀似漫不經心。「仇副將,本王向來愛才,若非真犯下滔天大罪,本王是不會降死罪的,你若是告訴本王,是誰下令要殺大皇子,本王保證,全數從輕發落。」
「王爺所言屬實?」仇副將有些動搖了。
「怎麼,要本王起誓嗎?」他低低笑開。「你以為本王不知是誰差使的嗎?本王要你說,不過是要你在刑部上指證罷了,你若是夠爽快,本王還可以給你一筆賞銀。」
「是賢妃娘娘。」聞言,他二話不說地招了。「賢妃娘娘的父親是右威將軍,若不是他想讓賢妃娘娘的四皇子坐上皇位,又怎會派咱們來?」
「那麼,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崔昭允、鸝昭儀,全都是死在你們手裡?」收下錦扇,陰鷙黑眸冰薄如刃。
「鸕昭儀的事,是將錯就錯,賢妃收買了鸝昭儀的貼身宮女,在飯菜上下毒,豈料用膳時,王爺卻與大皇子入宮覲見,於是她便一不作二不休地令我們一把火燒了良鳩殿,以為可以瞞過飯菜被下毒之實。」
「你知道得可真詳細呢。」李鳳雛緩聲說。
「末將是右威將軍的心腹,這點小事自然清楚,就連追殺小宮女亦是將軍的主意,末將不過是迫於無奈,不得不為虎作倀,還請王爺明察。」仇副將拱拳伏首。
李鳳雛垂眸瞅著他,低語,「本王,最討厭火了。」
「嗄?」他驀地抬眼,瞥見李鳳雛腳下錦靴點上他身旁的長劍,劍刃立即朝上斜過他的咽喉,他瞪大眼,難以置信。「王爺,你騙我……」話未完,身子便無力軟倒,銳刃橫過他的咽喉,血濺數寸。
「本王何時騙人了?本王說的是若你未犯下滔天大罪,然而你殺了三個皇子、兩個嬪妃、一個宮女,難道還罪不致死嗎?」看似面無表情,然而他的黑眸卻燃著肅殺之氣。
「喔,那麼攝政王反覆朝綱,一手遮天,難道就半點罪都沒有?」
賢妃尖銳的嗓音響起,李鳳雛懶懶探去,瞧她現身在曲橋一端,一旁還有人架著他心心唸唸的人兒,黑眸微微瞇起,不怒,反笑。
「不是跟妳說了,得要有所防範?」他微笑歎氣。
「王爺……」
他是說過,但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賢妃不會是那種人,今晚的筵席是為了引君入甕,但她真的沒想到幕後黑手會是賢妃。
「攝政王,你染指後宮才人,依律,是死罪。」就連右威將軍都出現在賢妃身上,方臉大耳看似凜然正氣,但在這腐敗的皇朝裡,再多正氣也禁不住權勢的腐蝕。「本將軍算是替天行道!」
說罷,竟有不少右威將領已將整個玄雀宮團團包圍。
「替天行道?」李鳳雛笑得險些岔氣,恍若眼前陣仗或是他說的話有多可笑。「就憑你?右威將軍,你率軍私闖玄雀宮,這是造反,你可知罪?」
「李鳳雛,你死到臨頭了!」賢妃沉喝。
「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呢。」他輕聲說,回頭朝著空曠的湖泊對岸問:「宰相大人、驃騎將軍、刑部尚書……這罪,該怎麼論?」
驀地,整個林園雀飛鳥啼,急竄出林,踏地聲震耳欲聾,整列軍隊竟列陣守在對岸。
「右威將軍,還不退下!」驃騎將軍大喝。
右威將軍見狀,整個閃神,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原以為趁著這場筵席,偷偷將李鳳雛和李雋殺了,明日的皇位就無人爭奪,他的孫兒可以坐上九五至尊之椅,豈料……竟只是一場夢!
他千算萬算,就忘了算整個朝廷幾乎是攝政王一派,儘管攝政王心狠手辣,但卻偏是最具帝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