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雛不置可否地起身。「本王去去就回。」
話落,三人立即隨著小順子快步離去。
鸝兒瞅著目光始終落在外頭的好友,輕輕勾笑。「凰此,妳出宮吧,別待在後宮了。」
「嗄?」她猛地看向她。
「誰都看得出攝政王喜歡妳,跟著他,絕對比待在後宮好。」
「那怎麼可以呢?我放不下妳跟雋兒,況且我要是真跟他走了,只會讓他的名聲更差。」既然鸝兒都看得那麼清楚了,那她也乾脆說開。
「攝政王會在乎名聲嗎?記不記得我跟妳說過,攝政王對妳是特別的?」瞧她乖巧地點點頭,鸝兒勾笑。「打從妳說妳和攝政王談條件,而攝政王為了妳而放過圈子裡的太監時,我就知道他對妳是特別的。」
冉凰此不語。其實,她也或多或少感覺到,但不戳破,就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那時的她,不想因為他而改變自己的計劃。
可現在她的計劃,早就告吹了。
「他為妳改了宮中的禁忌,為了妳,在雋兒告知貴妃召見妳時,立即踅回,為了妳,當著文武百官面前殺了貴妃,將妳抱在懷裡,坐在議事廳上那把椅子,質問誰有異議……」
「嗄?」她微詫。
鸝兒說的前段她都知道,但後頭這一段,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攝政王與我以往所知道的攝政王完全不同,是因為傳聞將攝政王給醜化,還是他為誰而改變了?」像個疼愛她的姊姊,鸝兒柔美的臉龐漾著慈愛的光痕。「凰此,妳有機會離開後宮,要把握。」
「可是,我擔心妳啊。」
「別為我擔心,我待在後宮可不是一年兩年。」除去皇后和淑妃,她可是後宮最資深的,如何明哲保身,她很清楚。「反倒是我怕拖累妳呢。」
「怎麼會?什麼拖累的?我才怕攝政王會給妳添麻煩。」雖說眾人皆怕他懼他,但也有不少人是恨在心底不敢言的吧?若是哪天他失勢,與他有牽連的所有人,下場可就難以推測了。
「嗯哼∼」鸝兒難得逗著她。
「鸝兒!」冉凰此嬌羞一瞪。「吃飯啦!」
討厭,居然笑她!這感覺真是詭異,兩人好像共侍一夫,結果鸝兒卻一直贊成她去紅否出牆似的。
「別別別,攝政王帶來的菜我可不敢跟妳搶,我還是吃鵲兒替我準備的。」鵲兒是她的貼身宮女,三餐伙食全都由她包辦。
「鸝兒∼」厚,還笑她,不知道她臉皮很薄嗎?
「放心吧,這是鵲兒親手煮的,不是由御膳房統一端出的菜餚。」鸝兒優雅地輕嘗。
「那就好。」她這才安心了一點。
「其實,怕雋兒被下毒,所以雋兒吃的每一頓膳食我也會先嘗過,才放心讓他食用。」
「哎,要是不趕緊抓出兇手的話,這生活可就難捱了。」冉凰此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自家男人特地要鳳凰樓大廚精心製作的膳食。
「這有什麼法子?皇上病重,皇后無心掌管後宮,攝政王也不便查辦,所以大伙只好……」鸝兒話到一半,突地頓住。
「嗯?」冉凰此吃著菜,等了一會沒聽見下文,微抬眼瞥去。「鸝兒?」
只見她長睫微顫,緩緩勾出一抹淒美的笑。「凰此……」
「嗯?」
「我、我……」顫著睫,鸝兒緩緩閉上眼。
「怎麼了?」冉凰此這才察覺她的異狀,腕筷一丟,火速衝到她身旁。「鸝兒、鸝兒,妳怎麼了?!」
鸝兒再也撐不住,纖弱的身形倒向屏榻,冉凰此趕緊將她摟住,卻驚見她的唇角逸出一道怵目驚心的紅。
她瞠大眼,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直竄起,讓她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我、我去找攝政王——」
「別……」鸝兒抓住她。「沒有懿旨,妳進不了金雀宮的。」
「可是……」她水眸突地一亮。「鸝兒,妳等我一下,我去找御醫!我先去找鵲兒過來陪妳。」
話落,她抓起裙襬就往外衝。「鵲兒?鵲兒!」她邊跑邊喊,卻突地聞到一股古怪的氣味。
嬪妃的院落,不像四妃擁有三殿成一宮,前後兩個出口的隔局,良鳩殿唯有前後兩殿,正門一個出口,周圍磚牆隔絕,自成一院,所以當她來到殿口時,整個人傻住——
火,妖冶絕艷的火包圍著殿口,空氣中瀰漫一股濃烈的焦味,殿口像是氣漩中心,熱氣朝那兒靠攏,她僵硬地別開眼,看著牆,順著牆身開始找出路。
沒有!沒有!
良鳩殿快要被火給吞噬了,延著圍牆開始朝內併吞,上等木材打造的前殿,被火舌捲上,失火的速度異常迅猛。
冉凰此冷汗直淌,當機立斷地衝回後殿主廳。「鸝兒、鸝兒!」
鸝兒掙扎地張開眼,眸前是一片慘白濛濛。「怎麼了?」
「著火了。」抱起她,讓她貼在背上,她努力地想要將好友背離此地。
後殿的主梁是依著圍牆的,照風勢,這裡會被火勢先吞沒。
「火?」鸝兒輕喘著氣,推她,軟倒在地。「凰此,別管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冉凰此氣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硬是要拖著她走。
「不,妳聽我說,聽我說……」鸝兒氣若游絲,緊緊反握住她的手。「凰此,我的好姊妹,我已經不行了……」
「誰說的?誰說的!」她氣得想跺腳。「不要放棄,不會有事的!」
她安慰得鏗鏘有力,恍若眼前早有生路,但實際上,她的腦袋亂成一片,根本要往哪跑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定要先帶她到外頭的亭園,那兒有口井,也許可以再撐一下。
「凰此,我不行了……」她苦澀笑著,血水順著微啟的唇不斷滑落。「替我照顧雋兒。」
「我不要!妳自己照顧!雋兒是妳的兒子,妳為人母親,妳不照顧誰要顧!」不知打哪來的力氣,冉凰此竟能將她扛起,不管她吐出的血水濕了她的帔子,直扛著人往外走。
「凰此……妳快走……趁著火、火勢不大,快走……」鸝兒推開她,整個人重落在地面。
「鸝兒!」冉凰此渾身抖著,忍住不讓眼淚滑落。「妳不走,我也不走!」
「別鬧……快……走……」鸝兒臉色泛著黑,話已無法成句,卻仍強板起臉孔重喝。
「不走!」
「凰此……」她脆弱地落下淚。「快走……」
「不要,我不要!」冉凰此跪在她身旁,硬要拖著她走。「打我進宮,就只有妳對我最好,是妳一眼就決定要我留下伺候妳,妳拿我當妹妹看待,妳對我的好,像親姊姊一樣,要我怎能在這當頭拋下妳不管?!」
「妳留下……只會陪我一起死!」鸝兒哭吼,嘔出一口血。
「妳不走,那咱們就一起死!」
「……妳不走,誰替我照顧……雋兒?」鸝兒哭得肝腸寸斷,淚和著血。「我死不足惜,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是……我走了,雋兒怎麼辦?妳……是我的妹妹,妳不替我照顧他……誰替我……」
「我不要!」她哭紅了雙眼,用力將好友抱進懷裡。「「我不要、不要!鸝兒、鸝兒,妳要我恨自己一輩子嗎?妳要我永遠都不原諒自己嗎?」
「不是的,是我要妳走,要妳照顧雋……」話未完,她已經閉上了眼。
「鸝兒?」冉凰此輕拍她的頰,慌得淚水直淌。「鸝兒!不要啊,不要……」她用力將她往外拖,撕心裂肺地瘋狂大喊,「鳳雛——」
金雀宮裡傳來皇后的哭聲,儘管一行人已走得極遠,依舊還聽得見。
皇上駕崩的日子,大概就在這幾日了。御醫是這麼說的。
李鳳雛一路上沉默不語,李雋也靜默無聲,則影則是如往常一般靜聲跟隨。
這消息不用多久,就會傳到大臣耳中,到時候要如何解決?李鳳雛沉吟著,突地莞爾一笑。
若是以往,等到這一刻,他早就登高一呼,直接稱帝了,但現在不同,他必須考慮凰此。
因為她,帝位之於他,已經沒有意義,現在他擔憂的是她的處境,只怕皇帝快駕崩之事,一旦傳入後宮,內鬥必起,而她的安危……
「王爺!」
耳邊傳來則影倏地繃緊的聲音,李鳳雛抬眼探去,則影尚未開口,他便先瞧見了遠方深紅的天際,心,沒來由的狠顫了下。
煙霧直竄上天際,隨風拂來焦灼的味道,猩紅的天空恍若是索命的冤魂從天而落,他心神一凜,足不點地地朝前狂奔而去。
「王爺!」則影原本跟著要追,卻突地想到不能讓皇子落單,回頭看了李雋一眼,逼不得已地牽起他的手,追逐在王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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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鳩殿外,宮女才人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有幾個提著桶子到井裡汲水,卻壓根控制不了燒得正狂的火勢。
當李鳳雛趕到時,良鳩殿已是一片火海。
「攝政王!」所有宮女才人見狀,全數跪安。